“如果我说确有其事,你会和我结婚吗?”傅青蔓反问。
气氛忽然凝固了一样,除了几乎听不真切的呼吸声外,大概只有苏瀚眼底越积越多的怒意最为明显。
而面对这样的苏瀚,傅青蔓反而坦然了许多。
以他如今的能力,她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离开他的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只要他想查,没有查不到的。
他现在的神情里隐藏着她看得出来的失望及愤怒。
“呵,傅青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苏瀚一沓资料扔给了她,怒道,“和言弈的婚姻生活不和谐,所以回来找我,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他甩得用力,纸张散落,傅青蔓弯腰一张一张拾起,但没有翻看。
让他如此愤怒,她知道这些是什么。
她没有慌张,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很平静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苏瀚气得心肝肺都疼了,拉开车门下车,掐着腰在原地打转。
车上那个女人真是要把他气死才肯罢休。
想听她的解释,哪怕她说她是有苦衷的,哪怕是假话,只要她说一句她是逼不得已才和言弈结婚的,他心里都会好受些。
可是她没有。
是他给了她肆无忌惮伤害他的权利。
苏瀚自嘲地想,自己究竟有多犯贱,竟然还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越想越气,气得快炸了,修养极好的他也克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一脚踹在车胎上。
傅青蔓从车上下来,绕到他身后,伸手抱住他。
“你走开!”苏瀚余怒未消,扒开她的手,将她推开了。
傅青蔓差点儿摔倒,堪堪站稳脚后,快速将碍事的高跟鞋脱了踢开,赤足走到苏瀚面前,猛地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不放。
苏瀚再推,她用力抱紧,就是送松手。
两人僵持着。
苏瀚嗤了一声,嘲讽道,“这么迫不及待投怀送抱,言太太当不下去了,着急找下家,你想当苏太太,我告诉你傅青蔓,没可能的,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们母女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这话像刀子狠狠扎在傅青蔓心上,可她知道他说的是气话。
他这么生气,是因为她的欺骗,以为她背叛他了。
但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他。
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她也害怕,怕他不要她了。
“阿瀚,我没有背叛你,和言弈的婚姻有名无实,他救过我,又帮了我很多,当时他遇到难事,需要找一个人结婚,而我那时候……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他,或许我在十七岁那年就死了,就不能遇到你……”
她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很多,苏瀚却抓住了重点。
关于她的过去,即便在热恋时候她也没和他说过太多,只说家人对她很不好,父母离异后谁也不想要她,她而她父亲在离婚后不久就重新组建了家庭。
唯一对她好的亲人只有她爷爷,但却有一个重男轻女,窝里横的奶奶当家,她差一点儿连高中也上不了,因为她的奶奶觉得她是女孩,文凭再高,将来也要嫁出去,是别人家的人。
是她哭着求她的爷爷把她户口分出来,爷孙俩一个户,她才有了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从小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很早就懂得为自己考虑谋划。
那时候听她提及这些伤心事,苏瀚很心疼,没有追问更多,尽全力给她更多的爱,更多的包容和宠溺。
她十七岁的时候究竟经历过什么,她也没有告诉他,苏瀚只知道她遇到可怕的事情,从那之后她害怕黑夜,害怕打雷下雨,夜里打雷下雨,她会变得脆弱不堪,失了魂一样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抖。
苏瀚第一次见她那样子是在两人确定关系后大概一个多月,在他租的那套公寓里。
傅青蔓会在他的公寓留宿,但晚上两人并不在同一个卧室里睡,到了睡觉的时间,她会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那天晚上忽然刮起大风,电闪雷鸣,他在书房忙得有些晚了,听雷声有点恐怖,他想着女孩子胆小,虽然她平时看起来和胆小搭不上边,但始终是女孩子。
苏瀚从书房出来直接去到她的房门外,敲门没有回应,他以为她睡着了,摇头暗笑自己杞人忧天了,他的女朋友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害怕打雷呢。
他回到自己卧室打开灯时,看到床上被子底下鼓鼓的一团愣了一下,但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故意要闹他了,他走过去掀开被子,顿时就愣住了。
被子底下的人缩成一团,受到惊吓,惊恐看着他,双眼中是濛濛一层水雾,脸上泪痕未干。
他还没反应过来,床上的人就扑过来抱住他,在他怀里抽泣,把泪水全蹭在他身上。
那一晚是两人第一次同床,她窝在他怀里,他只是翻身,她都会惊慌地抱住他,带着哭腔叫他,“苏哥哥,你别留我一个人……”
他将她抱在怀里,像小时候哄外甥女睡觉一样轻拍她的肩温声哄她。
“别怕,我哪儿也不去,会一直陪着你。”
后来她告诉他她很怕打雷下雨,因为曾经遇到过可怕的事情,至于什么事,她不肯说,他也没有再问。
那样的情形下,相安无事是短暂的,起初他的心思只在安抚她那件事情上,但实际上,傅青蔓永远是那个大胆且做事不计后果的傅青蔓。
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睡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解开的,她的手已经滑了下去。
他的理智让他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浑身紧绷,声音不复清润,低哑暗沉,叫她别闹,可并没有什么作用。
傅青蔓就是这样任性妄为的一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两人的第一次生涩、莽撞、躁动、急切……但不后悔。
事后看她蔫巴巴的可怜样,他心疼不已,顾及她是初次,他一开始还能照顾她的感受,但很快在难耐与欢愉中彻底沉沦,失了理智,没能控制好力道,让她吃了一点苦头。
第一次实践,莽莽撞撞,听到她的痛哼,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泪,他强忍着不动,抬手抚上她汗湿的额头,温柔亲吻,安抚她的紧张不安,直到她放松下来,他才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渐渐的就失了理智……
现在她这样不顾形象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鞋甩到一边,像个任性的孩子。
这里是停车的地方,偶尔有车辆驶过,自然有人张望。
苏瀚虽然生气,但也无奈,长臂一伸拉开车门,将她塞进车里,坐在驾驶座上,他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去将她的鞋捡回来,蹲下身,将她的脚抬起,为她穿鞋。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这里是公共场所,你的脸皮什么材质做的,怎么这么厚……”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但确实时隔多年后的第一次,虽然冷着脸教训她,可傅青蔓仍然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还有来自他身上专属于她的柔情。
嗓子堵得厉害,她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替她穿好鞋后,苏瀚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拧眉盯着她的脚看,在她缩脚时抬眼,皱眉问,“你穿高跟鞋开车?”
傅青蔓撇了撇嘴,别扭地别开眼,“漂亮的女人车上一般都不止一双鞋。”
“……”
苏瀚一时无言,他还真不知道女人有那么多异于常人的习惯。
漂亮的女人,她还真好意思自夸,没见哪一个漂亮的女人像她一样脸皮厚。
闹了一通,傅青蔓看苏瀚气消了不少,从包里拿出镜子看了一下,妆容还好,还能见人,她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真美!”
苏瀚一脸嫌弃,“臭美还差不多。”
一下子气氛缓和了不少。
傅青蔓挪到一旁的副驾驶位上坐好,苏瀚也上了车,车门关上,又是一阵沉默。
苏瀚的目光落在那一沓资料上很久没移开,傅青蔓发觉之后拿过来随意翻了一下,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啧啧,这是把言导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了啊。”傅青蔓轻笑打趣,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苏瀚后,笑容愈深,把最后那页上归纳出的总结念了出来。
“言弈,徐家的养子,今年二十九岁,十三岁时被养父母带出国,但国籍没改,在国外留学……四年前配偶栏上多了一个名字,一个叫傅青蔓的大美女,之后两人出国,回来时多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好景不长,幸福的一家三口还是在一年前散场了,儿子跟着妈妈,言弈孑然一身,醉心事业……”
傅青蔓既好笑又觉得无语,懒得再念下去了,随手扔去了后座,忍不住像苏瀚吐槽,“我说苏总,这是哪个奇葩写的,他这么有才,以言弈为素材的话,都能写好几本狗血小说了,你是有钱没地儿花还是怎么的,你可以把钱给我啊,言弈的传奇故事,我知道的更多也更真实,看在咱俩的交情上,我还可以打折,买一赠一哦。”
苏瀚冷眼看她,“我们什么交情?”
这句话可以说是相当冷漠,相当无情了,但傅青蔓并不在意,意味深长说,“与别人最亲密的距离顶多是零距离,我们这样的应该是比零距离更进一步,大概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负距离吧。”
说的人不害羞,反倒把一向镇定自若的苏瀚给说得面红耳赤。
“你这个女人……”
她什么话都敢说,荤素不忌,活脱脱一个女流氓。
被她这么气,苏瀚反而冷静下来了,问她,“那个孩子怎么回事?”
她在国外的事,要查清楚还需要一点时间,正如她所说,亲自问她是最便捷的,但苏瀚也知道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实话并不容易。
傅青蔓倾身凑过来,和苏瀚对视了几秒,而后双臂搭上他的肩搂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嘻嘻一笑。
“我给你生了个儿子,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瀚怔了怔,手抬起捏住她的下巴,凝眸问,“真的?”
当年她在电话里说过,她还那么年轻,不可能为了孩子放弃学业放弃前途,所以她不要为他生孩子。
她的心太狠了,又那么自私,他都不敢有期待。
现在,他还能信她吗?
傅青蔓眨了眨眼,扒开下巴上的手,一本正经说,“当然是假的,孩子是在国外领养的,我和言弈假结婚,我喜欢孩子,所有就领养一个来玩玩了呗,假婚姻结束,孩子归我,没毛病啊,我可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的,你娶我不亏哦,还附赠一个聪明的儿子,简直人生赢家呀。”
期待落空,从满是希望到失望,就好比云端跌落坠地,摔得重,摔得很疼。
苏瀚彻底恼了,将她推开,沉声撵她下车。
“你给我下去!”
傅青蔓很有骨气地下了车,用力把车门甩上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自己车里,换上平底鞋,发动车子,车子从苏瀚车旁驶过时还鸣笛打招呼。
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