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明最近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这几天晚上他都在断断续续地做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他是一个叫做南燕的国家的太傅,年轻时负责在皇宫之中教导皇子,可那些皇子的面孔都模糊不清,唯一能够看清的一个,是皇帝最小的一位皇子,名唤做沈钦。
他在梦里,看尽了这位皇子的一生。
这位皇子诗书骑射样样都是拔尖的,却不知道为何在十岁时,被皇帝送去了邻国做质子,待到归来时,又被立为太子,还即将娶邻国县主为妻,宋安明小时候就欣赏这位小皇子的才学,因此在立太子这件事上,他并未表达反对的态度。
在沈钦被立为太子不久之后,便是他大婚的日子,宋安明小时候教导过沈钦,也发自内心的喜爱这位皇子,虽说沈钦归国之后,性情已经变得阴郁寡言了许多,但他能看出来沈钦对于这位邻国的县主的重视。
这本应该是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
沈钦在荣国时就秘密在南燕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势力,这件事情早些年被宋安明无意间得知,他思虑多时,最终还是悄悄瞒了下来,并帮沈钦清理干净了留下的蛛丝马迹。
比起其他几位母族势力强大的皇子,宋安明确实是更偏爱沈钦这位小皇子一些的,他的生母柳贵妃本就只是宫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乐姬,只因为弹得一手好琴而被皇上宠幸,皇帝这个人专断独裁,性格又喜怒无常,因此将一个身份低贱的乐姬封为仅此于皇后之下的贵妃,大臣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柳贵妃虽然位份尊贵,可说到底只是一朵依附于君王宠爱的菟丝花,伴君如伴虎,对于皇帝来说,没有强大母族的贵妃就是一个玩物,想杀便杀了,也因为没有母族的支持,年幼的小皇子无法在皇位的竞争中站住脚,所以在挑选前往邻国的质子中,沈钦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
大约是出于对有才之人的怜惜,宋安明这些年有意无意的在帮助沈钦培养势力,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暗暗支持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直到沈钦被立为太子,定下了太子妃不说,似乎也重新得到了皇帝的喜爱,宋安明看着自己教导出来的小皇子未来可期,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大婚的前几天,沈钦带着暗卫前往边关,想要亲自护送长乐县主进入国界时,宋安明却忽然被皇帝诏进了宫中,那时候沈钦已经出发了好几日。
龙袍加身的皇帝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安明,语气听不出喜怒:“宋爱卿。”
“爱卿最近似乎跟孤新立的太子走得很近。”皇帝道,“倒也不是最近,钦儿在荣国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宋安明朝着皇帝行了个大礼,四两拨千斤:“太子自小聪慧,陛下选中的太子,臣自当尽心尽力辅佐。”
皇帝意味不明地大笑起来,命人给宋安明赐座赐茶,又问:“爱卿认为,孤为太子亲自挑选的那位来自荣国的长乐县主如何?”
“听闻长乐县主性格直率,身份比起公主恐怕也不遑多让,又听闻长乐县主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臣想这应该会成为一段流传于后世的金玉良缘。”宋安明说。
皇帝:“哦?孤也看出来钦儿的确与这长乐县主两情相悦,他从小就厌恶孤,从来不曾求过孤任何事,但这次却愿意为了婚事亲自求到孤跟前来。”
宋安明说:“待到长乐县主嫁过来,陛下与太子的关系定能更加融洽。”
皇帝听完,却露出个笑来。
“爱卿就这么肯定长乐县主能平安到达?”皇帝微笑着,“孤的几个儿子可都不想让这位长乐县主成为太子妃,不过作为太子,若是连这点把戏都应付不了,他也就不配继承孤的天下。”
事关几位皇子,宋安明没有说话。
皇帝继续跟宋安明说起书吟的事情,末了,皇帝忽然道:“原本她确实很适合做太子妃,孤也对她很满意。”
宋安明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泼到了他的手上,他抬起头盯着龙椅上的天子。
“可惜就在前几天,孤改主意了。”皇帝一下一下的敲着龙椅。
皇帝:“你知道为什么吗?正因为她和孤的太子两情相悦。”
宋安明全身汗毛都乍立起来了,他看着龙椅上的天子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在离开之际朝他道:“爱卿为太子培养的那批暗卫,是太子最信任的属下,不过爱卿你可以猜一猜,里面有多少是炼狱的人。”
宋安明骤然心惊。
接下来的几天,他虽然坐立不安,却被软禁在宫中找不到一点机会给沈钦传信,等他被放出宫去时沈钦已经回来了,只带回来一方染了血的红绸盖头。
从那天开始,这位太子殿下变得愈发像当今的皇帝陛下,性格喜怒无常,阴冷嗜杀。
皇帝却因为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变化而越发高兴起来,沈钦还未登基,皇帝就交了许多大权在沈钦手里,沈钦不仅亲手了结了几位皇子,甚至将那几位皇子的母族也抹杀得干干净净,一时间,南燕多少簪缨世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而那位曾经即将成为太子妃的长乐郡主,似乎很快就被人遗忘了,见沈钦权势滔天,无数达官贵人想尽办法将家里的女儿往沈钦身边送,尽管沈钦的性格暴虐,这些人却依旧前仆后继。
东宫有一个梅园,每到冬日,那里的红梅美丽绝艳,在白雪中红得惹眼,一些幕僚见过梅园的盛景,都喜欢写上一些诗词咏梅,这些诗词流传到整个南燕,人人都道东宫的红梅艳绝一方,却没人知道,那些娇艳欲滴的红梅之下埋葬了多少美人骨。
宋安明不知道沈钦是何时知道婚队路途上的意外与自己父亲有关的。
他只知道,那是南燕一年一度过年的国宴,那一晚,皇帝居住的寝宫却忽然走水,火舌缭绕着整座宫殿,沈钦站在火中,双眼却没有一丝温度。
沈钦面前,皇帝坐在床上,疯癫一般大笑着。
“你知道孤为什么要安排路途上那一场刺杀吗?那个人得到的命令从来都不是杀你,你是孤最喜爱的一个皇子,孤在赌。”
“孤在堵你爱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也一样的爱你,如果她不够爱你,就不会为你挡下那一箭,如果是这样,孤会让你娶她。”
“但是孤赌对了,她爱你,孤便要杀了她。”
火焰缠绕上皇帝的寝衣,皇帝想要拿桌面上的茶壶浇灭身上的火,那茶壶却被沈钦一脚踢开,皇帝被火焰灼烧得表情扭曲,却依然在笑。
“孤要把这江山传给你,那你就不能有任何弱点,孤曾经告诉过你,你的所有软肋孤都会亲自解决。”
“她死了,你就会因为忘不掉她,而永远不爱上任何人,这样孤的太子才会不再有任何弱点。”
皇帝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钦从他心脏抽出带着血的剑,脸上的表情都未曾变过一下,剑尖拖在地面上发出刺啦的尖锐声,暗红的血顺着剑刃流下来,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一直到门口。
火焰很快包裹了整座寝殿。
除夕夜,皇宫失火,先帝薨。
新年伊始,新帝继位,改年号为书元。
……
今天是《元玑》试镜的日子,宋安明一早就到了现场,跟业内交好的编剧坐在一起说起了自己做的梦。
这位编剧是宋安明大学时的好友,名叫粱嘉木,也是影视编剧界泰斗级别的人物,跟宋安明被称为黄金搭档,两人一直有合作,她听宋安明讲完,突然一拍宋安明的大腿:“秒啊!秒啊!太妙了!”
宋安明:“妙不妙我不知道,请你下次拍自己大腿。”
粱嘉木:“你这个剧情也太好了,我回去试试写出来,到时候给你拍成电视剧绝对大爆啊!”
宋安明:“再说吧。”
这个话题就此翻页,粱嘉木看了眼今天要试镜的演员表,发现来试镜男主就只有一个,她按着额头想了一下,然后问宋安明:“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用流量明星吗,怎么今天转性了?”
宋安明“唔”了下,看着沈钦的资料,盯着他的名字若有所思:“他是流量明星吗?”
粱嘉木:“……”
“你该不是传说中的2g原始人吧,你这个冲浪速度落后一个世纪啊。”粱嘉木说,“不过听说沈钦上次拍戏眼睛受伤了,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比起沈钦,最近耀星娱乐推的那个新人颜和安势头倒是越来越猛了,你如果要请流量,请颜和安才对。”
宋安明:“哦,你分析的很对,但还是不了。”
“……”粱嘉木语塞了一下,“所以你为什么突然看上了沈钦?”
宋安明叹了口气:“我给你说的那个梦,里面的太子就是他,我就是那个太傅,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见见他,我想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你这……理由很老父亲啊。”粱嘉木说,“入戏太深了哈,宋导。”
“按你这意思,要是真的把这个故事写成剧本,你是不是还得找他来演?”粱嘉木道。
宋安明认真的想了想:“看看在说吧。”
粱嘉木两手一摊:“行行行,你是导演,你开心就好。”
试镜的房间内,粱嘉木跟宋安明交谈着,旁边就是化妆室,化妆师给沈钦做完妆造就离开了,书吟把沈钦带到试镜的房间门口,朝着沈钦道。
“你等下把我跟你对的那段台词说出来就好,对了,你不是会武功吗,到时候再给跟导演表演一个打拳也不是不可以。”
沈钦:“……”
“求你啦我的祖宗。”书吟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之后,飞快地把沈钦的头拉下来亲了几下,“你就当为了我们的梅园,努力赚钱买大房子,委屈一下。”
沈钦虽然看起来还是不情不愿,但书吟觉得他应该是答应了。
“那我开门了。”
书吟把门推开,带着沈钦走进去,看到坐在里面的宋安明和粱嘉木,伸手打招呼。
书吟:“宋导你好,粱编剧你好,这是沈钦,我是沈钦的助理我叫书吟。”
书吟退了一步,想拉沈钦来打个招呼,就看到宋安明突然特别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沈钦身边,眼睛好像是红了,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宋安明长呼一声:“太子殿下——”
书吟:“???”
沈钦打量了宋安明一眼,明显是认出来了,他挑了挑眉。
书吟:咋回事啊,这是什么大型亲人相认现场,等等,太子殿下?这导演莫不也是个知道剧情的高端玩家?
书吟才刚露出个迷惑的表情,宋安明端详了书吟几秒,忽然又高呼一声,老泪纵横地对着书吟喊——
“太子妃娘娘——”
书吟:好了,实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安明:四我!你们的cp粉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