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窕窕顿时被震慑住了,蹑手蹑脚地从门口挪回来,“那你这么行,我还是不叫黑脸了。”
谢鸷哼了声,抱着双手死死地盯着正在吐血的白瑾,并不说话。
赵窕窕深吸一口气,悄悄拍了拍胸口,走到白瑾身前对他开启了真言技能,开始审问。
“张老翁已经招了,让你去杀了牢中嫌疑人的是不是你舅舅周繁?”
白瑾口吐鲜血,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边吐血便说话,“是我自己。”
赵窕窕看着眼前这凶残的画面,总觉得和自己有点关系,微微侧开了视线继续问:“你为何要杀掉他们。”
“哇——”白瑾被胸口的痛楚加上说真话的恐惧逼得又吐了一大口鲜红的血,“因为、因为那几个人……都是我、我安排进郡主府的,若是,若是他们将我……哇……暴露了我就……哇……”
赵窕窕看得快要心疼了!谢鸷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她连忙又换了个问题,要是等会白瑾吐血吐死了她可就问不到了!
“你在为谁做事?是不是周繁。”
“是。”
“所以是周繁让你找人刺杀我的?”
“是……”
“为何要刺杀我?我不过是个郡主。”
白瑾大概是血吐的差不多了,终于不再吐血了,喘着大气道:“不知道,他只是说你必须死。”
说完这句话,白瑾又吐了最后“一丝”血,晕了过去。
赵窕窕回头看谢鸷,谢鸷刚好也在看她,她问:“他竟然不知道,可是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他们要杀了我呢?”
谢鸷看着她愣愣的模样,推着轮椅走过去:“不是你的问题,他们想要杀你,一定是他们做了亏心事,不必担心。”
赵窕窕接触到他的目光,“是吗?”
“当然。”谢鸷斩钉截尺。
看她依旧情绪低落,谢鸷伸手抓住她垂在身旁的手,“我们一定会找出幕后黑手的。”
赵窕窕手指微动,她能感受到谢鸷手心里的温热,是干燥暖和的,这双让她觊觎了许久的手果然和她想象中的触感一样。
她自己的手一向都是冰冷的,几乎每个季节都冰得像冰块一样,就连大夏天也不例外,可是谢鸷却截然相反。
这一刻,从谢鸷手上传来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温暖着她,不仅是手,更是……
“谢小芳,你问出来了没,怎么婆婆妈妈的!”温怀水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老子这摔断的腿都重新长起来了,你还在磨蹭!”
赵窕窕一惊,猛地将手从谢鸷手掌里拿出来,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敏捷又迅速。
“好了好了!”她大喊。
下一刻温怀水就一脚踢开了门,踢得门哗啦啦响,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怎么样是不是周繁那个老匹夫?”
他话刚说完就感受了死亡视线的注视,他僵硬地看回去,发现谢鸷脸色难看,嘁了声:“谢小芳你那什么脸色?老子今天赔钱又赔人你还给老子脸色,搞得好像老子打扰了你的好事一样,就这蠢猪,吐得满地血,能有什么好看的……”
“咳咳咳……”赵窕窕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同时默默地远离了谢鸷。
谢鸷忍无可忍,“闭嘴!”
还在喋喋不休的温怀水剩下半句卡在喉咙里,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气氛好像真的不一般,视线来来回回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咕哝了句:“不会让我说对了吧?”
谢鸷深吸一口气,刚才那根把白瑾打吐血的棍子又到了他手中,“你要是再不闭嘴,就让我来帮你。”
温怀水啧啧了好几声,一瘸一拐地跑到门外,“黑脸,你家主子疯了!”
赵窕窕在一片寂静的尴尬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他他怎么办啊?”她指着白瑾道。
谢鸷将棍子放下,扫了一眼晕倒的白瑾,尽量心平气和,“先让他待在这里。”
赵窕窕连忙点头,“那我出去了!”说着她看似镇定实则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谢鸷想起她之前还推着他进来,结果现在丢下他就跑了,觉得这错一定温怀水身上。“自力更生”出去之后没有看到温怀水也没有看到赵窕窕。
他顿时更气了,“温怀水呢?”
黑脸走上前,低声道:“跑出去了,看样子是朝着钦天监的方向去的。”
“郡主走了?”
“是,也不是。”
谢鸷抬头看他,皱着眉头,“什么意思?”这是打了一架就被温怀水传染了?话都说不清楚了?
黑脸指着楼下大门外,“郡主走了又回来了,在门口等着。”
谢鸷坐在轮椅上,视线受阻,自然没能看见,“下去。”
黑脸立刻带着谢鸷下楼,果然在门口看到了犹犹豫豫的赵窕窕。
他看过去的时候赵窕窕同样也看到了他,实际上她只是觉得今天已经不告而别一次了,若是再来一次有些太没礼貌了。而且谢鸷尽心尽力帮她查找幕后黑手,怎么说他也算是她的恩人了。
所以她走了几步就有又回来。
谢鸷上前:“在等我?”
赵窕窕微微抿唇,说服自己静下心来,“是,我想找国公爷商量案子的事情,今日已经找到了线索,可是我担心就算有了白瑾的证词,恐怕周繁也是不会承认的,更何况他背后相关利益错综复杂。”
谢鸷挑眉,“午时郡主请客,不如这晚膳就由谢某来做东,我们再好好商量。”
赵窕窕自然答应,又一次上了谢鸷的马车,她以为会是去某个酒楼。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国公府。
赵窕窕立在门口,心里踌躇不前,有几分犹豫。单独在谢鸷家里吃饭,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就算是朋友之间也多是在酒楼,可是她和谢鸷如今算是朋友吗?
谢鸷下来后,“今日天色已晚,我的腿每到天黑就会发作,所以只能在寒舍请郡主了,郡主可在意?”
赵窕窕一愣,还能怎么说,谢鸷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会这么没情商说自己介意,更何况还是因为他的腿。
“无妨,还是国公爷的腿要紧。”
进了府,两人对坐,中间摆着棋局。
“郡主可会下棋?”谢鸷修长手指捻起莹白通透的棋子放进棋篓里,随意问着。
赵窕窕还真会,在现代她是被当做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媛来培养的,就算她心里百般不愿,还是得乖乖去学。只不过后来由于她的病忽然爆发,在心理医院住了两年,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琴棋书画”就是束缚着她的绳索,她迫不及待地要斩断,要抛弃,要逃离。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棋。
谢鸷一问,不知怎么回事她就像是陷入了那永远不会醒的噩梦一样,梦里雪白的医院墙壁,赵家佣人的喋喋不休,赵夫人的咄咄相逼,那些可能是未来联姻对象挑剔的目光,永远捆绑着她的各种课程,就像是从深海里伸出了一双粗糙的手,拽着她往下沉。
赵窕窕目光呆滞,全身微微发抖。
谢鸷收好了棋子,抬头一看就发现了不对,慌不择路地俯身过去紧紧抓着她的手,“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而在不断下沉的赵窕窕在深海中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拼命地抓着他,求他救自己。
那束光从海平面照射进来,强力地搅碎一切阴暗,他看见一只特别漂亮的手,手指修长白皙,看起来很有力。
他在救她。
赵窕窕不顾一切地向那只手游过去,她知道那是她唯一的救赎,不能错过,否则她将永坠深渊。
好不容易抓到了那只手,她一笑,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是谁在叫她?
从来没有人叫过她窕窕。即使那是她的名字。
她从来都是赵窕窕赵小姐,是赵姐推出去的联姻女人,是赵家的养女,是那个心理有病的怪人,她什么都是,唯独不是窕窕。
她被那手拽着,被那声音拽着出了海面。
她猛地睁眼,“谁?”
是谁叫了她的名字?只是窕窕,不是赵窕窕。
“你怎么样了?大夫马上来了,你还好吗?”眼前是谢鸷焦急的面孔,耳边是他的声音。
她的嘴唇干涸,不光是嘴唇,而是从心里就开始干涸,可是刚才有人往她心里注入了一点水,清澈的水。
“你叫我什么?”
谢鸷一顿,看着赵窕窕,生平第一次出现了无措、后怕、担忧、庆幸交杂的情绪,“我……”他刚才是太着急才会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否则他不会这么鲁莽的。
“是,我刚才太着急了,如果你介意……”
“不。”赵窕窕打断他的话,“我不介意,如果是你我不介意。”
谢鸷愣住,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赵窕窕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笑了起来,“我说,我不介意。”
她想当窕窕,不是赵窕窕。
不是在现代那个□□控的赵窕窕,也不是古代这个身上纠缠着众多秘密的赵窕窕,仅仅是她自己。
她需要有一个人支持她,就算那个人并不知情,但是只要他喊一声窕窕,她就觉得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