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异变似乎就发生在一瞬间。
黑色的粘稠的像是淤泥一样的不明物质从万叶樱树底下蔓延开来,所过之处犹如黑色岩浆吞没土地,树下的青草无声无息消融在黑色不明物质之中,连同土地一起。
以树底下倚靠着万叶樱的付丧神为中心,黑色的淤泥朝着四周匍匐前进,一路上不放过接触到的任何东西。直到即将要脱离万叶樱数十米时,淤泥就像是遇到了看不见的透明玻璃罩一样被组拦在了原地,无法再向前一步。
就好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原本平静无波的淤泥表面荡漾开一层层的波澜,缓慢的波动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像是浪潮一样的波纹,朝着远处扑去。
然后,再次被无形的防御性结界死死拦住。
与此同时,神居内部,原本在自己的部屋闭目清修的一众佛刀与御神刀睁开了眼。
“这是……”
浅蓝色的长发顺着后辈铺散在地面上,原本低垂的眼眸缓慢抬起。穿着蓝色内番服,向来一心向佛的太刀付丧神眉宇之间罕见的浮现了点点凝重之色。
在他身旁,与他一样,有着黑白渐变发色的天下五剑之一的佛刀也抬起了头,自显形以来一直闭着的眼睛缓慢睁开。
“江雪殿也察觉到了吗?”
数珠丸恒次微微侧目,看向一侧的江雪左文字,眸中带着与其一样的凝重之色。
“啊……”
手中的佛珠放下,两位太刀付丧神起身,掌心内本体缓慢浮现,身上的内番服逐渐变为了出阵服,肃穆的气息取代了之前祥和的气场。
“神居内,出现了宛若深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那是,足够溺杀神明的东西。”
也是会带来无边灾祸的存在。
同样的,原本微笑着观望小短刀们计划庆典活动的石切丸、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手中动作一顿,随后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起身。
“嗯?怎么了?”
小短刀们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神居内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有着青绿发色的大胁差侧目,原本被发丝遮挡住的异瞳露出:“真是,让刃不寒而栗。”
“啊啦啊啦,比很久之前那个喜欢装作女子的鬼散发出来的味道还要让刃不喜。”
奶白发色的太刀付丧神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出阵服,在他身侧,同样有着斩鬼逸闻的弟弟一手虚虚按在腰间本体上。
“哈哈哈,是吗?”
天下最美之剑脸上向来平静祥和的笑容缓慢消失,眼眸之中玄月微沉:“老爷子我也要活动活动了啊。”
“总觉得……这股气息似曾相识。”
红衣黑发的乌鸦童子赤足站在走廊下,微微抬眸眺望着远方,心中升起点点疑惑:实在是,太熟悉了。
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遇见过。
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短刀付丧神凝神,随后被空气之中弥漫开来的阴暗的难以形容的气味给刺激的一惊。
“不要怕。”
水蓝色短发的太刀付丧神揉了揉五虎退的头,蜜金色的眼眸内满是安抚性的意味。
“我在,不会让你们受伤。”
而一旁向来喜欢偷懒的来派家的监护人也站直了身子,一把将萤丸和爱染国俊拦在了身后:“啊,这个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想偷懒。”
一众付丧神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默契的朝着那股令刃毛骨悚然的味道传来的方向冲去。
而距离越来越近,众付丧神的神色就越来越严肃、凝重。
“这是……万叶樱所在的神居中心吗”
在神居内部,虽然一众本灵付丧神并不需要倚靠审神者的灵力才能显形,但是万叶樱的存在却是维持神居运转的必不可少的枢纽中心。
神居内部的灵力流转都要流经万叶樱,然后通过万叶樱的调控分配再传入神居的各个地方,保证神居一切相应设备的运行和植株的生长。
时之政府属下的各个分灵本丸的布局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大体上都是参照着神居为模板建立的,万叶樱始终都是维系本丸生存的关键。
而一旦万叶樱出了问题……
小狐丸抿了抿唇,同身侧的岩融对视一眼,很明显两刃想的都一样——恐怕,翌日神居的坍塌就成为了必然。
到时候无形的恐慌会如同潮水一样蔓延吞没其余本丸的审神者与付丧神,那个时候,时之政府维持了百年的秩序会面临冲击、崩塌的危机,原本被打压下去的时间溯行军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会再次卷土重来。
所有的努力全部会消散,曾经的牺牲会全部作废。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想到这里,众付丧神很有默契的同时再次提速,直直的朝着万叶樱所在的地方冲去。
当万叶樱的树冠隐约出现在众付丧神视野之内时,有刃后知后觉的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我记得……那位小乌殿,似乎就在这附近?”
听到这句话,髭切、鹤丸国永与小乌丸齐刷刷变了脸色。
“我……”
在神居内,哪怕是曾经被鹤丸国永给坑到的时候都微笑着没有崩过表情的源氏重宝咬牙低声吐出了一句脏话,随后在其余刃有些惊讶的注视下突然再次提速。
“这可真是……”
日本刀之父的表情和髭切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在髭切先走一步后也紧跟着而去。
“这一点都不惊喜……”
呢喃着,白色的鹤跃起,羽织张开,随后急速的俯冲而下,金色的眼睛里面焦急的情绪再明显不过。
事实总是和人所希望的背道而驰,当髭切、小乌丸和鹤丸国永赶到的时候,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侧头依靠在万叶樱树底下闭目的付丧神。
黑色的淤泥依然被阻隔在防护性的结节之内,但是跟最初相比已经在地面上积累起了厚厚的一层,反复的涌动着。
而在小乌的周围,黑色的淤泥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的身上,顺着落在身侧的手指像蛇一样蜿蜒爬行,缠绕在她的胳膊上,攀爬在小乌的腰部、胸口,甚至是沾染在脖颈与脸颊。
“小……乌?”
呆了呆,被这一幕给冲击到的髭切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一步。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到来,原本尚且还算是平静的淤泥又开始涌动起来,朝着髭切等刃站着的地方扑去,哪怕是撞在了防护罩上也不肯停歇。
“……令人难以想象。”
迟了一步的一众付丧神看着包裹在万叶樱周围的淤泥,眸色暗沉:“只是看着,就已经让人感觉到喘不过气了。”
更别说涉足踏入被侵占的土地。
一旦被沾染上,恐怕就会在顷刻间被污染吧?
想到这里,其他付丧神看向已经被淤泥攀附在身躯上的小乌的眼神就透露着点点同情和不忍。
对于神明而言,被染上污秽是难以忍受的十分痛苦的事情。
与纯洁干净的神力全然不同的东西入侵身躯,然后缠绕住神格,拖拽着被迫堕落。
“锵——”
刺耳的刀剑碰撞声响起,髭切握紧的本体已经劈砍在了原本时之政府聘请阴阳师特别设立下来的用于保护万叶樱的防护罩上。
付丧神的手因为巨大的冲力而微微颤抖,但是面前缓慢浮现出来的防护罩却纹丝不动。
“阿尼甲?”
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兄长,膝丸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向来稳重的兄长会突然做出这些举措。
而这个样子的髭切,他在很久之前只见到过一次。
那次,是他们兄弟被迫对立之时。
“髭切你冷静点!你疯了!”
一旁的大包平低吼,试图伸手拦住疑似发疯的同僚:“你明知道这个防御阵被砍破的后果是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目前看来唯一能够阻拦住那些淤泥的只有这个,而一旦防护罩消失,下一秒那些堆积的淤泥只会迅速的吞噬掉整个神居。
“闭嘴啊!!!”
似乎是被压抑到了极致,向来稳重的太刀付丧神抬头看向大包平,金色的眼睛泛红,像是被刺激到的野兽。
“那是……我的妹妹。”
一字一句,髭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将一些话吐了出来。
“那是曾经死在我面前,我没有保护好,因为我的愚蠢和无知而被折断的妹妹!”
低哑的嘶吼回荡在神居的上空,突然得知这个消息的一众付丧神被冲击的说不出话,呆呆的看着失态的源氏重宝。
“我曾经发过誓。”
太刀的刀锋再次落下。
“我不会让她哭。”
碰撞的声音响起。
“但是我不是个合格的兄长。”
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仿若死去的万叶樱下的付丧神。
“我已经……让她哭过一次了……我还怎么敢……”
咬牙,锋利的犬齿刺破唇瓣,猩红的血液缓慢渗出。
“我还怎么敢在看着她,就这样消失啊啊啊啊——!”
曾经纠缠了千年的梦魇,心里深处无法被驱逐的噩梦。
再一次看到的时候,那是他以为能够触碰到的希望。
但是后来他错了,他发现,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没有办法再被磨灭。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从前,再也没有办法得到那一句“兄长”,可以再次看到她在眼前,就已经够了啊。
没有办法忍受,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妥协。
谁也不能让她再次消失。
“谁也不能。”阻止我。
可以斩下罗生门恶鬼的刀刃重重落在防护罩上,然后细小的裂纹出现,像是妥协了一样,暂时的仅仅只能够容纳一个人通过的“门”被打开。
丝毫也不犹豫,髭切直接冲了进去。
“……我虽然很讨厌那个家伙。”
沉默的白鹤突然开口,然后用本体卡住了准备闭合的“门”。
“但是我现在发现,我一直知道得东西都太过片面化了。”
“我不知道曾经髭切和小乌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
向往无拘无束自由的白鹤也不管自己的羽毛会被染黑,头也不回的也紧跟着进入了淤泥遍布的另一个世界。
“我……想一直跟她在一起,看遍此生所有的烟花,牵紧她的手,再也不分开。”
缓慢回过神的大包平无意识的低声呢喃。
“疯了……这一个个的家伙都疯了?”
但是……
莫名的,他似乎能够理解。
“是啊。”
日本刀之父低笑一声,红色的衣摆垂落在地。
纤细的手指握紧本体,随后再次撬开了裂缝:“吾……也疯了。吾也没有办法再看着那个孩子这样下去了。”
曾经目睹着那个孩子死去而不曾伸出援手,这次,他做不到。
“啊……”
三日月宗近刀尖虚虚点地:“嗯……老头子我虽然活了千年,但是像今天这样疯一次可是从未有过呢。”
天下最美之剑歪歪头,顶着一群刃不可置信的目光轻笑一声,说道:“诸君都能理解的吧?”
时光对于他们来说太过漫长,思念缓慢的在心底沉淀,最终成为了无法被碰触的一道疤。
只有当思念的对方出现在面前时,能够触碰到、能够拥抱到对方的那一刻,那道疤才会痊愈。
而终于体会到了心安的感觉,他们就再也无法忍受那种磨人的痛苦。
“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收到过髭切的照顾嘛。”
三日月宗近微笑:“而且,小姑娘小的时候真的狠可爱呀,哈哈哈。”
“我好像懂了。”
大和守安定突然低声叹了口气,随后也握紧了本体:“就像是我和清光一样,那种感觉,再也无法忍受了。”
会疯掉的,绝对会疯的。
“是啊。”
面目清秀的打刀少年也握紧了本体:“大家是同伴嘛,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
“而且……”
狮子王也微笑着拔出了刀:“哟西,我们可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同伴。”
现在分灵们也不会受到本灵的太多牵扯,组织万叶樱沦陷,救出他们的同伴,这一点都不冲突。
“我、我也……”
向来羞涩敏感的小短刀死死握着本体,身旁的老虎俯身蓄势待发:“我没有办法想象……”
眼睛里面泪水浮现,白色的小短刀声音微颤:“如果现在,一期尼你们也这样的话……”不惜任何代价,绝对,绝对要把兄长们带回来。
即便是战斗,即便是受伤,即便是死亡。
“看样子大家都做出了决定呢。”
长船派的老祖拔刀:“帅气的出阵,把我们的同伴带回来吧!”
这是,属于他们的羁绊。
绝不抛弃,也绝不放弃任何一个伙伴。
付丧神踏入被隔离开的禁忌之地,而在世界的彼端,此世之恶“咯咯咯”笑出了声。
“你瞧,又有一些白痴过来了。”
此世之恶缓慢的靠近,伸出手,手指落在那人的脸颊上,眼底满是痴迷。
“但是不要怕……我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此世之恶看着闭目不发一言,陷入沉睡的付丧神,无声的微笑。
世界意志那个蠢货还想阻止它,现在还不是失败了吗?
只要这个付丧神的本体一日存在于这里,它就不可能会被这个付丧神摆脱。
就在这里沉沦吧,就在这里睡下去吧。
所谓的救赎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希望都是谎言。
而在此世之恶对面,赫然就是小乌。
只是相较于万叶樱下,现在的小乌身形涣散,身上出现了裂纹。
在她的手边,黑色的太刀上也遍布着相同的裂缝。
作者有话要说: 此世之恶:不是我狂,你们来一个死一个。
小乌:……所以我还要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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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篇走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小可爱们解释清楚。
晚上还有一章,二更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