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陈野忽地忘词了。
他脸上出现一丝尴尬，很快摸了一下鼻尖，掩饰性地拿起桌上的水杯，看向身侧，“我嗓子干了，你们接着来吧。”
“哈……”
沈良才干笑一声，环视全场，温和地开了个玩笑话，“刚才被陈导演镇住了，我先想想要说什么来着。”
全场哄地发出善意的笑声。
沈良才这才一本正经道，“刚才陈导演说的那句话，不要应付导演，不要污染观众的眼睛，说得非常好，作为演员，演技重要，态度也重要，态度是衡量一个人能否成功的重要标准……”
沈良才十分之擅长灌鸡汤，长篇大论一番，话尾才轻描淡写地点评了下演员们的表演。
剩下也就卫宾实没有点评了。
众人的视线不由都看向他，只见他脸上是严肃的，但不严厉，他心平气和地开了口，
“我跟陈野、陈导演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也相信他说出了我们很多导演、包括在座嘉宾们的心声。刚才陈导演的话没说完，那我就接着说一下施师的表演。”
他看向台上，额头上皱纹像条理分明的沟壑一样，蔓延出来，
“这次最让我惊讶的人是她。她的表演和完成度相当好，即使充当一个人头背景，从头到尾也一样有戏可看，至少我在她那里没有一秒钟的出戏，甚至出现突发事件时，又是她，把我、把在座所有人，再次带进了戏里。她的心态、表现力、感染力，作为一个新人演员，难能可贵。”
台上，孟蝶和席惜两个人垂着头，羞愧、无地自容，也无话可讲。
女导演文丽看向施师，温和道，“施师，你来说两句吧。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诠释这个角色的。”
施师先感谢了各位导演的点评，然后才说，“其实我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因为当我成为丫丫这个角色，我就知道了，背景板也是自己人生舞台的主角，所以其他不重要了，我只要跟着‘她’，本色出演就好了。”
她讲完，面对镜头露出浅浅的微笑，心存坦然，荣辱不惊。
全场为之动容，震耳欲聋的掌声骤然响起。
主持人款款走来，等掌声平息后，举起话筒说道，“感谢各位导演的点评，接下来请导师团准备投票，同时有请我们大众评审团200名观众，拿起你们手中的投票器，为你喜爱的表演投上宝贵的一票……好的，谢谢。”
“紧张的投票环节已经结束，后台工作人员计票出来了，来，让我们看看三位演员的投票情况。”
“席惜62票，孟蝶51票，施师60票。”
“接下来有请导师团投票。”
席惜抬起发红的眼眶，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虽然心知肚明自己这次表演，不亚于车祸现场，还是寄希望于导演们把票投给她这个戏骨，大不了她下次好好发挥报答他们就行了。
孟蝶知道自己反正淘汰不了，所以表面紧张，实际没当回事，但突然听见施师的观众票比自己还高，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施师没什么表情，只静静地等待。
导师台，陈野和其他人交换意见后，不经意瞥向台上那抹身影。
黑压压的观众前，她静驻在灯光下，她的视线没有焦距地落在半空中，盯着虚无的空气，仿佛在默默发呆。
太平静了，平静的几乎无动于衷。
她难道就不会紧张吗？
陈野不由想。
片刻后，主持人宣布，“孟蝶，获得文丽和沈良才导演两票，导师一票抵五十，也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百票，她总票151。”
“席惜，62票，获得0位导演投票，总票依旧62票。”
“施师，获得卫宾实导演，和陈野导演两票，总票160。”
“施师获得第八组表演最高票数，让我们为她鼓掌……好，现在请沈良才导演，为我们念出晋级名单！”
“我宣布，施师、孟蝶，获得此次表演的晋级！”
席惜猛然失声痛哭。
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她不可思议地质问，“不可能，为什么淘汰的人是我？”
但没人再听她说什么。
孟蝶只愣了一下，就在镜头过来时，同施师一样露出微笑。
节目组今天的录制就在掌声中结束，该撤的撤，该散的散，施师看向观众席熟悉的人影，快步走了过去。
“ss！！！”
石竹抱住她，激动不已，“宝宝你太优秀了，我爱死你了！！！”
施师笑着拍她后背，来不及问她怎么跑来这里，先安顿道，“你先跟着节目组安排出去，我待会儿就去找你，电话联系。”
“嗯嗯嗯！！”
石竹知道她还有其他事做，赶紧松开，目送她回去。
旁边现场观众们原本坐了六个小时，刚想伸伸胳膊扭扭腰臀，猛地见此一幕，都挤过来。
“那不是刚才台上那个小姐姐吗？”
“是施师啊，网上还说她没演技呢，真的没想到她表演那么自然，我刚才还给她投票了。”
“小姐姐长得真好看，台上就数她最好看，就算当背景板，也是漂亮的花瓶啊，那皮肤也太好了……”
“她是我闺蜜！最好的朋友！”
石竹兴奋地开口，忙着安利，“她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超好，没上过表演学校，但可是985高材生，学霸！特别热爱表演，平时没事就琢磨，可是自学成才的！！”
众人纷纷道，“这也太厉害了……”
“小姐姐一看就有前途，敬业又努力，爱了爱了……”
石竹忙说，“她微博还出彩妆教程呢，每次给人带来惊喜，你们喜欢的话可以关注她呢，粉她绝对是一件最值得的事！”
导师台在观众席的正前方。
陈野捏起矿泉水瓶喝水，听见身后一个姑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样的推销，一下子忍不住，“噗”，水喷了满桌。
文丽，“……”
沈良才，“……”
卫宾实，“……”
节目组忙碌的工作人员，“……！”
*
施师卸了妆去卫生间，还没进去，就听见淅淅索索奇怪的声音，进去一看，有人趴在洗手台子上哭。
她上完出来洗手，对方听见响动，抬起了泪眼，咬牙切齿道，“你很得意吧？一个新人演员，居然打败我们成了小组票数最高的人！”
施师唇角翘起，头也不回应道，“谢谢，全靠同行衬托。”
说完转身要离去。
席惜猛地从后面追上，挡住她去路。
施师看着她，似笑非笑，“有事？”
席惜抹了一把眼泪，眼中含着不甘和愤恨，“我早就知道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在暗箱操作，陈野导演今天在餐厅说的话，当时就被传开了，让你当他的女主角，还说要捧你！”
她话锋一转，“真**看不出来你是个心机*！表面上装得跟什么似的，一来这里就先勾引导演，你**是不是已经被他睡——”
“啪——”
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发出的声音。
席惜捂着脸瞪大眼，犹自不信，“你、你打我？”
施师唇角抿起笑，“对，打得就是你，我更过分一点，还可以告你诽谤。”
她拿起手机，播放录音。
席惜，“……”
这他妈到底什么魔幻世界，上个厕所手机还开着录音，这平时是有多警觉？
她还在怔忪间，施师已飘飘然走出去，只扔下一句话，
“有些人命比纸薄，心却比天高，跟着孟蝶作，她有干爹，你有吗？”
过了一会儿后，卫生间里传来嚎啕大哭。
施师翘了翘唇角，置若罔闻。
一个连自己都认不清的人，明明没什么资本，不抓紧时间老老实实排练，争取发挥最大优势，却跟着别人瞎闹，导致整场表演不在状态，成为最先被淘汰的人，有什么好可怜的？
她这么想着，拐弯就碰到了陈野。
两人视线一撞，陈野最先露出笑，“恭喜。”
“谢谢陈导演。”
施师也笑，谢完便要抬步离开。
陈野却喊住她，“你那个朋友，一直在等你，我帮你把她带到了这外面。”
“好，多谢。”
施师点头，再度抬步时，一只手臂又挡在了身前。
她终于失去耐心，挑起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攻击性，“陈导演，还有事？”
陈野这才收起手臂，他双手插兜，肩头靠在了墙上，微低着头看她，神色莫名，连声音都变得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你用这种眼神看着一个男人的时候，不仅不会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他极大的……嗯，兴趣。”
施师猜他想说征·服·欲·望。
她唇角翘起一抹讥诮，“陈导演，如果你想搞暧昧，找错了对象。”
“我想追你。”
陈野道。
两人四目相视，施师在他眼里看到一丝认真，不过很快，她神色不改，“不好意思，我只想跟你保持一种关系，正常导演和演员的关系。”
如果她那么一个需要男人，当初就不会离开季成，毕竟季成是小说世界中最有权势地位和财富的男人，她想搞定他，早就搞了，还用等到现在？
她用葱白纤细的手指推开陈野的胸膛，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