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歧月国包括王城以外其他部落的首领皆表达了对萧无烬的臣服,整个歧月就这么如此轻易地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因此萧无烬传令下去,不许伤一个平民,只追捕四处逃散的歧月王室之人。这样也好,远在旧都的沮渠乐他们也不会有危险,只是不知贺兰晦如何了?
夜里凉风习习,歧月天气渐热,许月圆难得坐在廊下,今夜歧月的星空繁星点点,月光温柔地倾洒而下。
未过多时,萧无烬回来了,许月圆立即往殿内跑,却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急。
“诶?!”
腰间一紧,整个人凌空飞起,被捞到马上。
惊叫声就在喉间,她满心的愤怒和惊诧却只能生生咽下,该死的暴君!
萧无烬牵过缰绳,拉转马首,不发一言地带着她一路飞奔冲出了歧月王宫。
许月圆僵直着脖子不敢转头,不敢言语,这匹栗色战马比阿绫还高大,颠簸得她不知所措,为了不摔下马,小心翼翼抓住了横在腰侧的劲臂。
萧无烬带着她去了城外的军营巡视,从前在长安城,他也几乎每日都要离开皇宫。
只是为何要带上她?是不是认出她了?这个念头涌上心间。
在这个炎热的夜晚,他带着她足足绕了王城一圈,两人并未下马,她惊骇地发现萧无烬这次带了不少军队,现下王城四周四周都驻守了军队,她想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是无声的警告,以此告诉她再敢逃一次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回去的路上,萧无烬终于放慢速度,路过夜市时他拉住了缰绳。
虽然王权天翻地覆,街上人潮涌动,犹如许月圆第初见此进王城那日一般繁华热闹,
王城之中早已不见当日的逃亡场面,今日大概是歧月特别的节日。
萧无烬突然抱她下马,待双足落地,她的心也不再左右摇摆,几乎肯定他已经认出了自己。
“萧、”
正要开口自首,萧无烬已经拴好马匹,往前走去,只留她孤身一人在原地。
许月圆闭上嘴,望了望四周。
“跟上来。”
她的小心思才涌起来,就收到了暴君的警告。
不远不近地跟着,沉重的心情很快被歧月的一些小玩意吸引了,来了歧月半年,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歧月的风土人情。
她们置身于夜市的街头,放眼望去,女子大多身着颜色艳丽的异域裙裳,街边各色糕殿铺子,卖艺人弹奏着她并不熟悉的乐器。
今日大概是歧月国十分特别的节日。
跟着萧无烬身后走了会儿,一个卖衣裳的摊位吸引她驻足,歧月特色的衣裳绚丽夺目,她一眼看中其中一条纱巾,水蓝色薄纱点缀着闪耀的水晶。
店主睨了她一眼,并未接待。
许月圆这才想起自己还身着奴隶衣服,只能放下纱裙去寻萧无烬的身影。
有两个孩童在她来到她身边追逐打闹,其中一人不小心摔倒地上,许月圆好心弯腰伸手去扶起。
等她直起腰,突然被人扯了发丝,追逐打闹的另外一个孩童抢走了她的纱巾。
被她扶起的孩童拔腿就去追。
一张脸再无遮挡,唯独脸颊上淡淡一层泥炭,
许月圆以手臂遮脸。
毁了容的奴隶在歧月并不少见,然而黑发的女奴却吸引了每一个路过之人驻足,人群渐渐围拢上来,用她听不懂的语言议论着。
还有人伸出手来抚她的发,看看是不是沾了颜料。
“别动我!”她慌张躲开触碰,意识到事态严重。
萧无烬在何处?一双眼眸四处寻找着暴君的身影,企图拨开人群往前走。
然而另外一个事实叫她清醒过来,她现在这模样不能被萧无烬看见,他那么多疑会认出她来的。
回到卖衣裳的摊位,再度拿起那条纱巾。
老板伸手按住她,恶狠狠地甩了句话,她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他要她付钱。
身上何来的钱?!
拔下发上的玉簪递给老板,想以此作为纱巾的交换。这玉簪长安城皇宫里的御造之物,玉质温润稀有,简雅高贵,比起这一方面纱巾昂贵数万倍。
老板摇摇头,推开许月圆摊开的手掌表示拒绝。
可她身上再也没有其他贵重之物。
万分焦急之时,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来到她身边,许月圆当下放开纱巾别过脸去,是萧无烬。
立即扯过鬓发遮住脸颊。即使她现在逃开,也挑不出他的掌心,她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专横残暴到何种程度。
萧无烬拿起纱巾,看了看身边避开视线的女人。
即使这样,许月圆依旧能用余光瞥见他的所有动作,他认出她来了,即使没有,也快了。
他也没有钱吧,许月圆心想。
此时老板指了指萧无烬悬挂在他腰带上的物件。
许月圆不自觉地转眸望过去,是她曾经亲手缝制的香囊,老板的意思是用香囊来换纱巾。
香囊远没有她的玉簪值钱,许月圆心想着萧无烬能大发慈悲。
“这个不换。”萧无烬对地摊老板道,扔了手中的纱巾,转头看了看她,扯过她遮着脸的手臂,“走吧。”
许月圆执意站在原地不肯走,盯着那个香囊,这本就是她亲手制的,况且也不值钱,为何不可以换这条纱巾。
两人僵持了片刻,萧无烬没有用蛮力对付她,看向她的眼神里暗含了谴责之意。
她已经忘记了恐惧,只是垂眸沉默着执拗着想要那条纱巾。
此时两位金发的歧月女子围拢到摊位边上,一眼相中了那条水蓝色纱巾,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无烬一个箭步与她擦肩而过,朝着那两个女子走去。
许月圆看着他摘下腰间的一块玉佩,然后对那两个女子说了一句话,女子受宠若惊,欣喜地收下玉佩,将钱袋给了萧无烬。
看着他带着纱巾走近,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喜悦。
那两个女子朝着他们看过来,确切地说是盯着萧无烬看,带着笑意窃窃私语着。
“走吧。”
他手掌握紧她的手腕,强势地带着她离开。
还是这么粗鲁,方才生出的一点点喜悦也被浇灭。
来到稍微空旷的地方,他才放慢脚步,摊开手掌,手中那方纱巾都被他捏皱了。
正要去取,暴君先她一步将纱巾盖在了她头上,如同喜帕一般遮得严严实实。
他不让她动半分,撩起纱巾,冰凉的指尖划过她额角,拨开额边鬓发,一点一滴亲手帮她掖好纱巾,耐心十足,轻柔至极。
纱巾遮住脸颊与青丝,她只露出一双水润双眸,不可思议地凝视着萧无烬。
这还是萧无烬么?印象中他一直对她从来都是强取豪夺,粗鲁不堪的,所以他大概真的没有认出他来吧。
“跟紧。”做完这一切,他冷声命令道,旋即转过身继续往前。
她立即迈出步子追随上去。
走到街尾,萧无烬在卖兵器的铺子前停下,歧月的剑皆是短剑,刀鞘格外花俏,镶嵌着各色宝石。
“客官,你是要买剑?”摊主会说汉语。
“嗯。”萧无烬拿起一把剑,此时摊主的脸色却变了,惊骇的神情一点一点涌现自脸上,他后退了几步,“你是、是萧。”
被认出来,萧无烬放下剑快步离开。
“是萧无烬!是中原的皇帝!”摊主惊恐地喊出声。
情况有些不妙,萧无烬握住她的手腕往回走,他的黑发,他异族人的模样,必定还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夜愈深了,夜市人潮涌动,摊贩的那一声萧无烬引起了越来越多人朝着他们围拢过去。
萧无烬知情况一秒,带着她钻进了幽黑的小巷子。
被拖着疾行了好长一段路,确定没有人追过来,许月圆甩开了暴君的手,撑着石墙大喘气。
萧无烬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白色面具。许月圆骤然睁大,看着对面的人微微垂首,动作无比熟练地盖在面上遮住容颜。
“回宫。”他冷声命令道。
许月圆靠在墙上,一双水润双眸依旧静静地凝视着萧无烬。
那张白璧无瑕的面具,毫无一丝粉饰。面具下的脸对她而言曾是最神秘而期待的信仰。
是哥哥啊......
就在此瞬间,这半年来的颠沛流离的苦楚涌上心间,她好想哥哥啊,怀念哥哥的怀抱与温软的薄唇。
露在纱巾外的一双眼眸泪光闪动,其中蕴含着的情感,对男人的依赖与期待,昭然若揭。
许月圆没有多想,几乎不顾一切地撞进了对面之人的怀中,软绵的衣料也没有这个力道有丝毫的减缓作用。
纤瘦手臂环住了萧无烬的腰身,抱紧。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收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