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少年已长出了棱角,眉宇间却有一段清清爽爽的气质,是初春枝头抽出的嫩芽,也是冬日里的新雪凝成的剔透。
他回首时,侧脸也如白玉般温润。
人果然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单看样貌便知。
崔明远的眼里本不带任何情绪,但袁润心里有鬼,生怕张怀雅与自己密谋的行动走露了风声。于是他对崔明远一扬下巴,毫不客气道,“你过来。”
文华殿里的学生也分了几派,一向是泾渭分明的。
就好比方才借机告退的。那些人惯有眼力劲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因而张怀雅与袁润凑在一起时,他们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他俩要捉弄的人是自己,也只能咬牙咽了,谁叫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呢?
毕竟一个太子,一个首辅之子,都是厉害角色。
再好比袁润和张怀雅。他俩成立了个“斧头帮”,每天带着一群不学好的权贵子弟们招摇过市,捉弄这个,欺负那个,在袁润心里是极有古惑仔的风范的。自然,他与张怀雅是核心人物,上课坐前后座,下了课也总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余下的那些权贵子弟们则是老虎的须子,负责跟着耀武扬威。
剩下的极少几个,就是如崔明远这样的清流。
“殿下,有事吗?”
崔明远背着包,在袁润面前站定。
其实袁润叫他过来,还有一个小心思,就连张怀雅都不知道。
半大的孩子总是存着攀比的心,何况袁润的灵魂也不过就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少年。自打进了这个设定里就一直听的是赞扬的话,身边陡然出现了这样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第一眼自愧不如,再一转念便是不服了。
而这不服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就只能在小事上挑挑刺,稍作敲打。
但此时崔明远站在他面前,风华正茂,意气逼人,袁润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矮。
于是他叫崔明远坐下。
张怀雅抱臂站在他身后,他则直接对着崔明远,这一瞬里几个人俱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很有那些金融街大佬们谈判的感觉。
袁润先yy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们方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崔明远淡淡笑了一声,意态舒闲,清冷自持。他全身都在听到袁润这句话后放松下来了,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如松间明月、竹里清风一样隽秀雅致。
只他的笑里带了些嘲讽的意思。
他道,“殿下,我全都听到了。”
简行之到了紫极殿时,魏帝刚喝了一盏冰饮子。
眼下的天儿还算不上极热,只是近来事务繁杂,没日没夜的与这些大臣们扯皮,心里实在是闷得很。
见了简行之,便赐了坐,叫王璨上茶。
“这些日子还没来得及问你,太子学的如何了?”
魏帝想到袁润,先叹了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盏冰饮子,压着火气道,“昨日召江知同进了一趟宫,说起太子,他还道那兔崽子近来愈发懒散,逼问的紧了就说是春困的缘故。”
简行之想起如鹌鹑一样的袁润,心觉好笑。
但面上是要做足了姿态的,他道,“陛下且恕臣直言,殿下虽聪颖,只是心思实在不在这上头。臣年岁已长,力不从心,今日来,实想……”
话未说完,王璨又禀,崔玄亦到了。
崔玄亦先前是袁润的太傅,简行之本就看不惯他的为人,何况他们之间又隔了个太子?听到崔玄亦的名字,简行之敛神肃目,将“请辞”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