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那年的夏天和往年一样,有着熟悉的知了声和令人讨厌的闷热感。
源城火车站内人群熙熙攘攘,有着小商贩的吆喝声和接亲朋好友的叫喊声。
喧嚷的人声和令人作呕的汗臭味是钟斯羽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
源城是中原地区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线城市,这里没有他们之前待的大城市的繁华,但是这里是她母亲的故乡。
十五岁的钟斯羽被母亲牵着手下了火车,上火车前扎的漂亮的马尾此刻有些糟乱地毫无生气地垂在女孩的肩膀上。
“茜茜,一会儿见到外公外婆要记得叫人哦。”女人弯腰和女孩平视着,然后温柔地说到。
钟斯羽整理了下马尾,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妈妈。”女孩有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她的眼睫毛长长的,像一把精致的小扇子。
“阿宁!”栏杆外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听着就很激动的声音。
钟斯羽凭感觉朝那熙攘的人群中望去,此刻母亲已经拉着她的手朝那个方向走去。
“爸,妈。”钟归宁的声音有着一丝的颤抖。
钟斯羽抬起头看了眼母亲,然后看向面前已经快要满头白发的两位老人。
钟归宁拉了拉钟斯羽的手,钟斯羽的另一只手紧了紧,然后只见女孩的上下唇瓣分离,一声软柔的声音响起:“外公,外婆。”
两位老人显然很激动,紧紧地握着她和母亲的手,钟斯羽看到了外婆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晶莹的泪水。
走出火车站,没了熙攘的人群和难闻的汗臭味。
道路两旁的杨树叶没生气地耷拉着,天空中悬挂着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貌似柏油路上早已被烤的冒出了热气。
钟归宁从包里拿出一顶鸭舌帽戴到了钟斯羽的头上。
钟斯羽想推脱。
“戴着,外面太晒了。”
母亲这般说,钟斯羽把抬起的手缓缓落了下来。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到了他们的面前,钟归宁拒绝了外公想提起行李箱的帮忙。
“爸妈,你们先上车,我来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钟斯羽戴着鸭舌帽,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女孩趴在车窗上,看着渐渐倒影的景象。
“茜茜是吧。”外婆用源城的话语说到,这时坐在副驾驶上的钟归宁扭头微笑着说到:“妈,是qian,不念xi。”
钟斯羽坐正,看向外婆,这个十五年来没有见过外孙女的女人此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脸上是可见的拘谨和紧张。
钟斯羽舔了舔嘴唇,开口到:“外婆,用源城话我应该怎么喊您呀。”
坐在一旁的外公笑了:“在这啊,我们都是阿公阿婆的叫的。”
钟斯羽嘴角上扬,停顿了几秒后:“阿婆。”
“诶。”
她又叫到:“阿公。”
外公笑的更开心了:“诶,好,好。”
钟斯羽看了眼车内的后视镜,然后和母亲的眼神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到了一起。女孩深吸了口气,对母亲报以微笑。
出租车在城市的大道小路中拐来拐去,最后停了下来。钟斯羽戴着鸭舌帽打开车门,她看到了她喜欢的桂花树和梧桐树。
外婆拉着她说到:“茜茜,这条路叫上南路,咱们家就在这儿。”
钟斯羽听着外婆尽可能说的标准的普通话,眨了下眼睛,她感觉到了眼睛的湿润。
“嗯,我很喜欢的外婆。”
多年后回想,钟斯羽忘记了源城火车站的熙攘,忘记了嘈杂的知了声,却唯独深深地记得外婆家门前那条上南路,记得两位老人紧紧握着她手时的拘谨。
以至于多年后,母亲问钟斯羽:“当时你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
钟斯羽只是一脸娴静地笑了笑:“也许吧。”
出租车已经离开,外公掏出钥匙打开了红色的大门,钟斯羽看着那高高的门槛,咬了下嘴唇,最终抬起腿迈了进去。
此刻起了阵风,些许的凉意吹散了些燥热,红色大门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透过树叶映在地上的光斑来回摇摆,似是在欢迎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