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1 / 1)

沈佑没有防备,突然听到周峰说这话。

沈佑适时的表现出震惊的神情,呆愣在那里,双眼睁大的看着周峰,等着周峰的解释。

周峰迈步走到沈佑近前,伸手拍了拍沈佑的肩膀,道:“今日早上在县衙门口红榜前发生的事情,本官已经知晓了。”

周峰说到这里,略微顿了下。

“那陈修和颜书豪会如此这般表现,却也是有原因的。

在红榜揭晓的前一日,本官这里同时接到了两个人的命令。

一个是忠义侯,另一个则是司马首辅。这两人一人支持陈修,一人支持颜书豪,他们都欲让其支持的对象拿案首之位。但此次县试所有卷子本官都有认真看过去,唯有沈佑你的文章堪称大才,有案首之姿。

本官实在不能这样让他人用阴谋诡计夺了你的案首之位,所以本官就加了一道面试,众目睽睽之下,你的才华完全说服了众人。

最后,你实至名归的得了案首之位。而陈修本以为案首之位乃是他的囊中之物,最后却并没有拿到。

遂,人有点疯魔。而颜书豪也是如此,但他性子较平稳一些,倒是表现得冷静些,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听了周峰这些话,沈佑心下转了几转,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这周峰真有这般惜才?甚至为自己得罪忠义侯和司马首辅,怎么看周峰不像是这样的圣人心性。

遂沈佑心下做了保留,觉得周峰此话听一听就算了,如果真是当真,怕就把自己给赔出去了。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沈佑面上却是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谢大人。”

周峰观察沈佑,面色极其真挚,是感激之色,周峰眸中闪过满意之色。

周峰面上含笑,上下打量一番沈佑,道:“沈佑,你才华横溢,本官很是欣赏。本官想收你为弟子,你可愿意?”

周峰话落,沈佑面上立刻表现出震惊、诧异的神色,而心头同样震惊。这周峰怎的对他这般在意,若不是真的一心耿直,怕是另有所图。

只他一个小人物,也没什么可图的呀。

拜师这样重大的事情,沈佑却是犹豫了。诚然,在等级森严的古代,沈佑若是真的拜了周,峰为师,得他指点和提携,科举之路将会更加顺遂。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得到了什么,就要付出什么,甚至付出的要比得到的更多。

而且他可是知道,在古代师徒名分一定那可不一般,毕竟天地君亲师除了父母就是老师了。到时若是一个不慎,周峰就能以老师的身份辖制他,倒是会为他未来埋下后患。

在没有了解周峰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的情况之下,沈佑是不会拜他为师的。

心里虽这样想,沈佑面上却是诚惶诚恐道:“大人厚爱,小生受宠若惊。大人肯收小生为弟子,是小生的幸运。但小生却早已有老师,当年拜师的时候曾说过,若是再拜师,会在征得他的同意的情况下。

周峰听了,眸中快速闪过一道不悦。在他的认知里,他既然开口说了要收沈佑为弟子,沈佑应当立刻感激涕零,欢喜雀跃的立刻跪下拜师才是。周峰的态度,一直都是高的。

但沈佑这样说,就是相当于间接的拒绝自己。

这让周峰觉得有些失了面子,所以语气立刻冷淡下来,道:“既然如此,那这倒是不急了,容后再说。”

沈佑能显而易见的感受到,周峰的态度可见的冷淡疏离下来。

这事就此揭过,周峰虽然很看好沈佑,但沈佑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小子,若是没有他的提携和教导,他也走不了多远。

毕竟这科举一道再也不是当时刚刚兴起时候的那般一股清流清正了。如今朝堂上势力复杂,其枝丫早已延伸进科举考场之上。

科举考试,要有才华,但你也得有一定的依仗,否则一个不慎就将错失本该到手的功名,会被别人夺走。

此次就是最好的说明。他倒是不急,虽然看中沈佑之才,但前面也是一时兴起。如今倒是冷静下来,若真想收沈佑为弟子,倒是等后面沈佑受了挫折,再回头求他就是了。

他今日抛下机会,对方不接,来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他周峰倒是看看沈佑能够走多远,若是真的能够走得远,他倒是不介意扶他一把,而现在嘛就让这个愣头青好好的感受一下权力的倾轧吧。

因为收徒这个话题,气氛有些冷场,周峰也没了兴致和沈佑说话,随意叮嘱几句就让沈佑退下了。

沈佑出了县衙,却发现周大金靠在马车上,半睡半醒的,依然在等着自己。原本心思纷乱的沈佑立刻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有股暖暖的感觉对。

周大金这个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他只要回头就能看到对方等在那里。沈佑笑着大步走过去,周大金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沈佑当即笑眯了眼。

“你可是出来了,我刚在这里等你,好多学子过来打听你呢,都在说要邀请你一起聚聚呢。”沈佑听了,道:“聚聚,怕是不能了,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回去了。”

周大金听了很是诧异,“如今取得了好成绩,考试结束,你不在此地好好逛一逛,休息放松一下吗?”

“不了,家中还有事,以及母亲和三个姐姐都在等着我回去呢。”

周大金就点了点头,既然对方着急回去见亲人,和亲人分享好消息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我也一起回去了。”

两人就这般说下了明日离开县城回家的事情。

一夜无话,倒是好眠。

次日,沈佑两人吃过早饭就搭了马车,启程回去了。

周大金一路将沈佑送到镇子上,本来还要将其送回桃溪村的。但沈佑却是拒绝了,“无妨,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了。

感觉像是很久没有回来,我想坐在牛车上感受一下家乡的亲切。”

好吧,周大金听了沈佑如此说,就不再勉强,乘着马车离开了。

而沈佑则是徒步走到了乘车的地方,果然看到大山叔已经在那里了。车上已经坐了两三个人,都是来赶集采买的村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看到沈佑,顿时惊讶道:“佑小子,你回来啦?考试完了?”

“是啊,已经考试完了,我就回来了。”

“考的如何啊?可是中了?”

那人虽然这样问着,面上却只是淡淡的表情,他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沈佑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考试了,结果如何他们早就在心里已经下了定义。

此番一问,也没打算能得到回答,毕竟没中这种话也是不好出口的。以前他们也这样问过沈佑,然后沈佑都是沉默的低头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但此下沈佑却是淡淡笑道,这次:“侥幸得中了。”

“这也没事,下次再努力吧,……咦……”

那人本是下意识的回答,回答到一半却猛然反应过来沈佑所说的话的意思。刚才沈佑说的好像是中了的意思?

那人立刻与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沈佑说中了,是真是假,一时大家倒是有些搞不清楚。

刚才问沈佑话的那人就不确定的又看向沈佑,“小佑啊,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给我说句实话,这次县试,你到底中了没中啊?”

这话,问着已经有些不是很客气了,那人心里觉得沈佑说的不像真话,语气里面就带出来一点长辈的语气。

他觉得沈佑是没中的,对方肯定是不好意思才这般说了大话。

沈佑面上依旧笑着,神态温和,回答道:“的确是中了,再过一两日,报喜的衙役就该到了。”

还报喜的衙役,看来这沈佑真真切切的是说假话无疑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中了县试哪里会有报喜啊。听听沈佑说的话,他以为是中状元啊,还有人来报喜。

他们这附近又不是没有人中过县试,就他那堂兄沈琦前年不就中了县试,考上了童生,也没有衙役来报喜呀。看来沈佑已经是自暴自弃了,说的话半点不靠谱。

不过说起来,他那堂兄沈琦倒是个有才华的,只是有些时运不济了。

此人和沈琪的母亲家有亲戚关系,遂对沈琦的那件事情倒是了解的很清楚的。

那年沈琦中了县试,有了童生功名,意气风发,风头无两。

后面带着众人的期望,满怀信心的去参加府试。大家都在等着,若是沈琦能一举拿下秀才,那可是了不得了,十里八乡都有出名的。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参加府试的时候,其中和沈琦互保的同窗,竟然在考试的时候夹带小抄,据说是藏在饭团里面,没有被检查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半点没有回转余地。

主考官大怒,当即就将作弊的考生拿下候审了。

而考试后,沈琦这个与被发现作弊者互保的考生也一并被牵连了,直接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后面更是追究,被剥夺其功名,童生功名被取消。

这可算是天降横祸了,当时整个沈家上下一片愁云惨淡。

这样不光彩的事情,自然不会大肆宣扬。遂此事并没有传扬开来,只是很亲近的亲戚朋友才会得知。

而因为是府试,因此是在府城作出的判决,所以这件事情没有传到桃溪村这个小地方。

因此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依旧只知沈琦还是童生,前途无量。不过沈琦那般有才华,和沈佑不同,是有真才实学的。

虽然上天给了他这个磨难,但他依旧会再站起来的。所以今年他又重新参加考试,有了前面的成功,这次县试也是信手拈来。

遂若是此刻沈琦回来说他县试中了,那肯定是毫无疑问,不会假的。

众人心下都当沈佑是说谎了,所以没有人再和沈佑说话。沈佑也乐的清闲,交了坐车费,就上了马车。

而收钱的大山叔看着沈佑,却是暗中摇了摇头。

秦氏辛苦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以为能把沈佑供出头,有了出头之日,没想到却是进入了更悲惨的境地。

生了沈佑这个没出息且不孝的儿子,怕是以后日子有的苦了。

他犹然记得秦氏当年被赶出沈家的时候,虽然秦家有所接济,但秦家毕竟一大家子,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能帮的也有限。

而秦氏那时又身孕,家里还有三个年幼的女儿要带,不能出去做工。

遂,都是接一些浆洗衣服的活计。秦氏未嫁人的时候,可是这远近好几个村出了名的美人,身子窈窕,一双手虽然也是干活,但秦家爱重这个女儿,也没干很多粗活重活。一双手倒是颇为细嫩,但只在那一年浆洗衣服的过程中,那两只手瞬间粗糙红肿不堪。

随着孩子长大以及沈佑的出生,浆洗衣物已经不能够满足家里的需求了。

遂秦氏就偷偷跟一远房表叔学习了捉蛇的手艺,每个月会上山一两次去抓蛇来卖。这个倒是进账很快,尤其是抓到稀有的毒蛇的话,但是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命就没了。

秦氏此事一直瞒着别人,也只自己偷偷去干。毕竟若是让秦家人知道定然是不肯让这唯一的女儿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的。

而他会知道,也是一次在山上偶然撞见秦氏在抓蛇,那时才知道秦氏的生活已经艰难若此。

秦氏当时就拜托他不要对外人说,这么多年他当真没有说。他知道,秦氏极为好强,不想让别人知道。

所以沈佑,他是从来不知道她娘为了供养他长大,供养他读书到底付出了多少,经历了什么。

这个沈佑说他不幸,也确实不幸。还未出生,父亲就已经过世,家境贫寒。

但说他幸,也的确幸,他有一个爱她如命的母亲,努力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赚取更好的环境。

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也是极爱惜他的,即使嫁人了,也依然在不停的补贴他。

这样的四个女人都在保护他,而沈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本该为其母女四人撑起一片天,最后却要在四个女人的庇护下生活,实在是令人不齿。

上次看对方跟着秦氏一起出去,说是卖东西,还以为已经变好了,开始上进了,没想到却也只是昙花一现,如今又恢复了常态,竟然又去参加县试。

没有天赋去参加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将银子扔水里飘吧。

报名费,路上的车费,在县城里的吃喝,哪个不要钱,这些钱不知道秦氏几个女儿要多艰难才挤得出来吧。

不过这也都是他人的事,他虽然心里看不惯,但也只能摇头叹一叹了。

慢慢的又有几人过来坐车,大概半个时辰,车就被坐满了。秦大山一甩牛鞭就启程了,车上坐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人,不仅有人,还有物更有活的小鸡仔小鸭仔,都是附近的村民买回去养的。

可想而知这车上是多拥挤,味道多不好闻了。

沈佑突然觉得脚痒痒的,低头一看,却原来是有一只小鸡仔的脑袋挤出竹筐在他脚上蹭啊蹭的。沈佑不禁哭笑不得,看着这只捣乱的小鸡仔,萌萌的黄色,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好吧,沈佑一个大男人竟然也被它给萌到了。

沈佑这边被一只小鸡仔给萌到,车上的其他人却都在悄悄地打量他,有的人更是小声的议论着,以为沈佑听不到,说的左不过是又去参加县试,然后无功而返,拖累了秦家母女等。

沈佑只当耳旁风,他微微闭上眼睛,假寐一番。他自有自己的路,不必在意无关紧要的人的话语。

很快车子就在在小秦庄停下了,沈佑既然到了小秦庄,自然是要去秦家走一下的。

没有理由说来了秦家门而过,一面不见的道理。

沈佑到了秦家的时候,正是傍晚的时候。

秦家女人们在厨房里做饭,男人们刚下地回来,正坐在庭院里说话乘凉。秦老汉正抽着旱烟,啪嗒啪嗒的,满是沟壑发黄的脸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

刚结束了一天的体力活,秦老汉也很是疲惫。毕竟他已经这个年纪了,但他性子素来倔不服老,即使这样年纪也要跟儿子孙子们一起下田干活。

“外公,大舅,二舅。”

沈佑笑着走了进来,倒是让秦家诸人一楞。

看到沈佑,秦老汉先是一怔,然后眼睛就定定的看着沈佑,一双眼眸里面隐隐有炽热的光在跳动,有期待在闪烁。

沈佑感受到了外公激动期待又小心翼翼的情绪,就迎上了他的目光,笑容和煦,语气轻柔,“小佑幸不辱命,此次县试得中。”

只这句话,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串联在一起,秦家人一时间倒像是听不懂一般,愣了一下。待消化完了这句话后,秦家顿时都是惊呼声,吸气声。

“当真?”

秦老汉双眼爆发出精光,死死的盯着沈佑。

“当真。”

沈佑双眼直视秦老汉,里面坦坦荡荡,没有丝毫作假。

秦老汉顿时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们秦家终于也有读书人了,以后再也不是任人欺凌而只能无能的窝囊着了。

县试中了,真好,这是秦家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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