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在写完这十二个字之后,又画了一个总结符号,写上了制图六体,然后一看隗冠也跟着站了起来,连连压手说道:“你先坐,放心,不问你罪。”
隗冠认真打量了一下刘谈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等他坐下之后,刘谈便问道:“看得懂吗?”
隗冠有些犹豫,有点害怕说看不懂的话会惹刘谈不满。
刘谈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点了点黑板说道:“实话实说。”
隗冠老老实实说道:“看不懂。”
刘谈在制图两个字上面画了个圈问道:“这个明白吗?”
隗冠看了一眼,本来是不太明白的,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刘谈曾经跟他说过要让他绘制舆图,制图……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他连忙回答说道:“草民明白了,这可是绘制舆图所要用到的方法?”
刘谈满意地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他说道:“这几个概念你没有接触过,不,或者说整个大汉除了我没人能知道,所以你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现在我就来给你解释这几个字的意思。”
他在分率上面画了个一圈说道:“这个代表的是长款大小的比例,从现实到图纸肯定是要一定缩小的,但是在此之前,缩小多少,跟现实相差多少都没有任何规定,所以我制定在绘制舆图的时候,现实物体的长款和面积是舆图上的十倍。”
隗冠听后还是有些茫然,他对舆图接触不多,自然不知道这个要怎么画。
刘谈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连忙说道:“你先记下这些定义,我先系统给你说你一遍,等等咱们在分开来详细讲。”
隗冠只能按捺下自己心中的疑问,老老实实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这些定义——这个时候他用的纸还是没有改良的纸。
刘谈解释完分率之后,又继续解释说道:“所谓准望,就是确定地貌和地物彼此间相互方位的关系;道里,两地之间道路的距离;高下则是相对高矮;方邪,地面起伏的坡度;迂直,实地高低起伏与舆图上的换算,都记下来了吗?”
隗冠认真说道:“记下来了。”
这些东西比较简单,或者说是字数少,再加上他一边写一边记忆,记下来倒是不难。
刘谈将笔往下一放问道:“有没有能理解的?”
隗冠认真看了看之后说道:“都能看出一点意思来,但具体却又说不出,不过,草民看得出,殿下这一套规则制定之后,舆图与现实就会变得更加准确易懂,殿下大才!”
刘谈心中着实松了口气,幸好没遇到一个笨学生,也幸好他读研的时候曾经代替老师上过课,要不然还真不太知道该怎么教人。
而隗冠则是无比激动的,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一套制图规则十分简单明确,绘制出来的舆图也会更加的清晰明了,若是不开战便罢,一旦开战,这样的舆图一定会大放异彩。
虽然制图师未必会名扬天下,但被重用是一定的。
而因为对于刘谈之前那么小心的要他签订文书,甚至还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也是恍然大悟。
换成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做。
隗冠学的很认真,他很明白,制定这套体系的刘谈是不可能亲自去绘图的,那到时候只有学会了这一套体系的他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甚至可能得到朝廷的征辟。
所以哪怕一开始隗冠有些小心翼翼,生怕问多了让刘谈厌烦,但在他发现刘谈脾气其实很好,耐心也很充足之后,就开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之处。
而刘谈看到他这样其实是欣慰的,制图是个细致活,就是要一点点抠细节才行,否则一个细节出问题,就可能造成所有的坐标定位都出问题。
在彻底吃透制图六体之后,刘谈就又将计里画方教给他。
其实计里画方更像是制图六体的辅助手段,为的是更精准的定位。
而当掌握了计里画方之后,也就代表着隗冠现在应该可以正式绘制舆图了。
刘谈当然不可能上来就让隗冠出去绘制舆图,他给隗冠第一个任务就是绘制施翮苑的舆图。
隗冠当时听了这个命令直接就吓趴在地上了。
施翮苑是皇家园林,还是皇帝亲自所赐,他要绘制舆图的话就必须将每个地方都看过来,再偏僻的地方都需要去。
众所周知,皇族贵族一般都会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万一他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被灭口怎么办?
隗冠吓得再三推辞,一开始刘谈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胆怯,苗瑞实在看不过去才低声说道:“殿下,施翮苑是陛下亲自下令所建,让他知晓太多不好。”
刘谈一听就明白了,想了想干脆将隗冠打发到了庄子上,这一次也不让他画全图了,让他先画村庄,一个村落一个村落画过来,除了他的宫殿之外,其他什么地方都能画,但是必须在十天之内给他成品图。
隗冠不明白为什么刘谈规定十天,但他还是直接带着铺盖就跑去庄子上开始努力画图。
然而实际上是因为这个时候,距离刘谈去乌孙已经只有十天的时间了。
十天之内如果隗冠的制图不能达到标准的话,那刘谈可能真的就必须自己挽袖子上了。
好在隗冠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没用十天,他只用了五天就画完了一座村镇。
当然这也是画的比较简略的缘故,刘谈也没要求他画三维视图,能够将俯视图画清楚就不错了。
隗冠有些紧张的将“作业”交了上来,刘谈看了一眼之后倒也还算满意,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个格子太影响观感了。
线打的再细也容易跟某些道路河流之类的重合,想要完全誊抄到另外一张纸上,现在又没能力做出薄如蝉翼的纸,那需要工艺不断进步才行。
隗冠看着刘谈皱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惊胆颤,实在是担心自己的舆图绘制不过关。
刘谈抬头看到隗冠那胆颤心惊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做得很好。”
隗冠顿时眼睛一亮,一脸期盼地看着刘谈问道:“那……我算是出师了吗?”
刘谈点头说道:“当然,就算让我画也未必能到这种程度,我只是发现计里画方这个办法似乎……并不很好用,线条太多,容易扰乱判断。”
隗冠立刻说道:“我已经基本掌握大小比例之间的关系了,就算不用网格也可以!”
刘谈摇了摇头,他不能指望着全天下人都是隗冠,这个方法是一定要推广开来的,不管能不能拿到别国的舆图,大汉自己的舆图肯定是需要的。
而且这个方法他都不怕匈奴学去,他们能学,他们有纸吗?
刘谈拿着纸思考半天,最后决定在画板上下手,直接用木板做出了方框,然后用细线按照比例在中间打出网格,然后再弄出一个楔子使其能够跟画板放到一起,这样在绘制的时候有网格作为判断,同时还能在画完之后将不让网格停留其上。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有网格的地方会缺少一些墨迹,不过这个缺少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到时候补上几笔就行。
为了便携,刘谈弄的画板并不是很大,他的要求是让隗冠一张一张的画,然后到最后拼成一张完整的图。
隗冠看着这些为他准备的东西,总觉得刘谈对他的期望好像很高,并不仅仅是想让他绘制长安城的舆图的样子,他没忍住问道:“殿下,您让我画什么地方?”
刘谈说道:“过两日,我要去乌孙,到时你跟我一起去,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可以画一画,但是出了玉门关之后,你就要脱队,我会派人保护你,也会派向导给你领路,从玉门关到乌孙这一路的舆图,我要你清晰的绘制出来,乌孙距离匈奴也不远,到时候你尽量也靠近一下那边,将那边的舆图也画出来。”
隗冠万万没想到刘谈是要让他画西域的舆图,前面画前往乌孙的道路都还好,但是后面一听要去靠近匈奴,他就整个人都腿软了。
隗冠咽了口口水说道:“殿……殿下,草民……草民担不起如此大任。”
刘谈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想要出人头地吗?能够画出这一副舆图,父皇得到定然龙颜大悦,我从来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届时父皇说不定也会见你,你就是大汉制图第一人,名利皆是唾手可得,而这一切都需要你小小的冒个险。”
隗冠略有些心动,刘谈看到他这个样子便笑道:“更何况,我是想要舆图的,又不会让你去送死,也不是真的让你去匈奴,不过是靠近一些若有危险,我的人自然会护着你撤回来。”
隗冠低头思索一会,忽然抬头十分坚定说道:“草民听凭殿下安排!”
刘谈笑眯眯的让他下去准备了,等隗冠走了之后他回忆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仿佛是诱惑人心的反派。
但实际上他说的都是实话嘛,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才,他怎么可能放任他去死?
在让隗冠去收拾东西之后,他就开始继续练他的骑术去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抽空练骑术,只是进展十分缓慢,到现在也不过是能骑着马走而已,一旦马跑起来,他就紧张,他一紧张就忍不住双腿用力,一用力马就吃痛,马一吃痛跑的就更快,然后他就更紧张。
这简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偏偏他还没什么办法。
到最后李不厌都有些头痛了,干脆说道:“要不然……等出了长安,殿下就乘车吧。”
刘谈也是很想,最后还是艰难的决定:“总要等到第二天再换车。”
这……也行吧。
送亲那一天,丹阳公主盛装打扮一袭红衣拜别帝后。
不知道是不是刘谈的错觉,他总觉得刘彻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陈阿娇倒是眼眶微红,但也撑住了。
刘彻对丹阳公主只是官方式的勉励,转头看向刘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担忧:“此一去相隔千里,你定要小心,朕派奉车都尉霍光跟随,若有急事可与他商议。”
刘谈听后顿时一惊:你怎么不早说?这等牛人怎么能去西域?这要是半路上出点事儿我赔不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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