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随意一家星巴克里,人声嘈杂。
江尘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向窗外,附近是金融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匆匆,他们表情各异,偶尔停下脚步,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便离开了。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碌。
江尘作为漫画家,向来喜欢来到不同的地方,一个人观察人潮中,每一个人的步履、表情、衣服。
然后江尘找到最合适的落笔处,将一个人的特色展现出来。
只需寥寥几笔,神形俱现。
然而此刻,江尘的精力不在于此。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
江尘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眼睛和江尘的眼睛有几分相似之处,然而他嘴唇非常薄,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穿着一件白衬衫。
整个人多了几分禁欲和邪魅的感觉。
江瑾勾起唇角:“你打算一直不看我?”
江尘回过头,像是不屑地说:“你有什么好看的?”
语气中的不待见显而易见。
江瑾也不恼,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皱眉:“真难喝,你明知道我不喜欢黑咖啡,还专门点黑咖啡。”
江尘也喝了一口,说的漫不经心:“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喜欢不喜欢和我有关系吗,我喜欢喝黑咖啡,所以才点的。”
咖啡的香味混杂着尴尬的气氛,然而两人似乎都不觉得尴尬。
江尘只觉得,再和对面的人多待下去一秒,都要恶心的想吐。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是一条微信。
江瑾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桌子上江尘的手机:“有女朋友了?”
锁屏和桌面的壁纸都是江尘和语栀的合影,那天晚上在海熙广场上拍的那两张照片。
江尘没有理他,打开看了一下微信,是语栀给他发的:
【晚上喝鸡粥(开心.jpg)】
江尘想了片刻,看着时间,拒绝了语栀。
消息发出后,江尘又一瞬间想要撤回,不知道自己陪江瑾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但很快,他便退出微信,熄了屏幕,把手机放回原处。
手机碰到桌面上,发出不轻的一声响动。
有些刺耳。
“诶,怎么还摔桌子了?”江瑾不满地喊。
“你把我叫来到底是干什么?”
江瑾不回答他的问题,笑了两声,一脸好奇地问:“照片上那个姑娘,不就是你高中喜欢的那个吧?”
看到江尘的反应,江瑾一脸惊讶:“还真是!你够厉害的呀!想当初,你给人家姑娘画了一集子的漫画……”
江瑾话音未落,便看到江尘的眸色变暗,他忽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两个人同时想起了什么。
不太美好的回忆。
江尘慢悠悠地开口:“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瑾噤了声,沉默。
少年时代的江尘,活在江瑾的重压下。
江尘是江瑾的救命伞。
江瑾是江尘黑暗的来源之一。
论起两个人的关系,江瑾是江尘的哥哥,但两个人不是亲兄弟,同父异母。
江瑾是江峰池和前任妻子的孩子,江峰池很爱前妻。
江瑾的妈妈在日本玩的时候,在海上出了事故去世,留下年仅三岁的江瑾,和正值人生鼎盛时期的江峰池。
江峰池出身于农村,靠着娶了江瑾的妈妈,获得了最原始创业的一桶金,江瑾的外公是熹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予了江峰池事业很大的帮助。
江瑾妈妈去世的时候,江峰池正事业有成,生意蒸蒸日上,在熹城就要摆脱老丈人的头号,闯出一番天地了。
没想到妻子陡然去世。
江瑾的妈妈突然去世,对江峰池的打击巨大。
尽管两人那时候已经矛盾重重,但江峰池始终认为,自己心中深爱江瑾的妈妈。
江峰池体内暴虐的银子开始被激发出来。
小时候遭遇父亲毒打,从农村考到大城市,一路遭受人们的白眼,江峰池在黑暗的环境中成长,被反噬,将这种黑暗返还给自己的下一代。
江瑾那时候便是江峰池的施虐对象。
江峰池每次打他的时候,都会痛骂他,为什么想要去日本,为什么他没有死,就让他妈妈一个人死了。
江瑾从小便接受了一个认知,他妈妈是他害死的。
他看着图画书里的樱花和海岛,便缠着要去日本。
那天出海,江瑾没有去,妈妈怕他年纪小,受到惊吓,把他托付给友人照料,自己去了。
然后在也没有回来。
年仅三岁的江尘,初初认识了这个世界,便看到了它最黑暗的一面。
那时候,江瑾每天把自己的伤口藏好,然后在保姆的带领下,去上幼儿园。
江峰池从来不打江瑾的脸。
他怕被别人看到。
江峰池隐瞒得很好,在外人面前,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江瑾妈妈去世不满半年,江峰池便娶了阮明玉。
江峰池故意打老丈人的脸。
像是在宣誓自己如今的飞黄腾达。
阮明玉在宴会上,对江峰池一见钟情,她喜欢这个笑起来,眼睛很好看的男人。
他成熟、有魅力。
阮明玉没有听从身边所有人的劝阻。
她不在乎他是否刚刚丧妻,是否有孩子。
义务反顾地嫁给了江峰池。
和阮家决裂。
婚后半年的时间,江峰池刚开始还背着阮明玉打江瑾,后来便再也不避着。
阮明玉被吓坏了,可是她谁也不敢告诉谁。
阮明玉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当初,她信誓旦旦地和所有人说,她偏要嫁给这个男人。
让他们不要再管她。
所以,她不能回头。
并且,阮明玉还深爱着江峰池。
她可以接受他的任何模样。
即使虐待自己的孩子,阮明玉都会在她心中为江峰池找借口。
半年后阮明玉怀孕了,她很开心,却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那时候的江瑾很沉默,他一个人过完了四岁的生日,还是保姆告诉的他,他的生日在那天。
江峰池对他不好,阮明玉对他也不好。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幼儿园,江瑾都不说话。
他看了各种书,从看拼音到认识了所有的字。
他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暗黑童话里无法自拔。
江尘出生后,两个人都渐渐长大。
江瑾七岁的时候,仍然受着江峰池的虐待,江峰池不打江尘,但是打江瑾的时候,从来不避讳江尘。
江尘开始看到的这个世界,也不美好。
哥哥江瑾对他不好,经常趁着家里没有人欺负他,但是江尘谁也没有告诉谁。
每次江峰池打江瑾的时候,江尘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想要阻止江峰池打哥哥。
他哭着对江峰池喊道:“爸爸,你别打哥哥,你打我吧!”
那会儿江尘还会叫江峰池爸爸。
江峰池的脸色差得要命,他转过头来拽住江尘的衣领:“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江尘哭着喊着,可是江峰池就是不打他。
他哭得越大声,江峰池打江瑾打得越厉害。
江尘止了声,不敢哭,不敢说话,不断抽搐。
直到某天,江尘开始看到江峰池打阮明玉。
他大哭大闹,护在阮明玉的身前,大声骂江峰池是个疯子。
那一次,他没有喊爸爸,而是喊了江峰池的名字。
江峰池积压的怒火一点即燃,一拳打在江尘的身上。
那是江峰池打江尘的开端。
江峰池打人不需要理由,一切他工作上的不顺心,都可以回家发泄。
但江瑾给江峰池打人找到了很多理由。
江瑾那时候开始上小学,江尘还在上幼儿园。
江瑾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可以代替自己挨打。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内心隐秘的狂喜,开始肆无忌惮地滋生。
他恨江尘,他又不是他哪门子的弟弟,干嘛每次都来装好新。
他又同情江尘,他也要挨打,遭受和自己一样的痛。
但他更想毁灭江尘。
江瑾故意打碎江峰池钟爱的杯子,然后谎称是江尘打碎的。
江尘总是还来不及辩解,便被打得鼻青脸肿。
江家很大,独栋别墅建在熹城的富人区,奢靡华丽。
而那时候,江尘总是在幼儿园待到很晚,晚到幼儿园里都没有人了,晚到家里保姆一遍又一遍地叫他,江尘才回家。
他从来不知道,回家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每天像是拆盲盒一样,江峰池在家,打他,是家常便饭。
江峰池没有在家,便是最好的礼物。
江尘最怕的地方,便是家里的客厅,每次从那里经过,就像是跨过鬼门关一样。
不过,即使有时候江尘回来的时候,江峰池没有在家,也逃不了厄运。
江峰池会看到地上的碎屑,然后在江瑾的告诉下,闯进江尘的屋子里,一把把他从床上拽起。
那时候的江尘,力气小的可怜,却死死拽住床单,抓住床头柜,不松手。
他闭上双眼,不去看眼前的江峰池,在心中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没事,就是一顿打而已。
江尘被拖到一楼,后脑勺一路撞着地面,发出剧烈的声响,江尘已经学会了不发出一声哀求的叫声。
他痛恨江峰池,很得要命。
在要下楼的那一刻,江峰池忽然把江尘从地上拽起,从后边踢着他,像是踢足球一般,踢到了楼下的客厅里——江尘最怕的地方。
江峰池最讨厌江尘现在的模样。
他越这样,江峰池打得越狠。
江瑾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早已经开始奉承江峰池,把所有的苦难故意转移给江尘。
江尘却从来没有学会。
他没有可以转移的对象,他也永远不会那样做。
烟灰缸在空中抛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从江尘的锁骨上滑落,皮肤立刻青肿。
阮明玉坐在沙发上,双肩颤抖,却从不发一言。
她甚至,都没有江尘勇敢。
江尘敢于在江峰池打阮明玉的时候,出来维护她。
阮明玉却不敢。
阮明玉一面唾弃着自己,一面心疼着江尘,又一面维护着江峰池。
江尘童年时期,最大的快乐,是在画纸上,天马行空地想象。
在那里,没有仇恨,没有苦痛,没有施虐者和受害者。
江尘最大的愿望,便是赶快长大,长大可以强大的时候,带着阮明玉离开这个家。
江尘全部希望破灭,是在阮明玉身上。
他在三年级那会儿,告诉了阮明玉。
江尘对阮明玉表决心,自己一定会带她逃离这里的。
却遭到了阮明玉的一巴掌。
阮明玉说的那句话,江尘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
她一脸吃惊,打完那巴掌之后,气势也丝毫不减弱。
“他是你爸爸!”
“你怎么能够想着离开他!”
就像阮明玉从来不想着离开江峰池一样,她也不允许江尘有这个念头。
江尘心中仅存的一点儿火花,熄灭了。
某种程度上,阮明玉也是施暴者。
她给江尘带来的伤害,甚过江峰池。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
江尘在那一刻,体会到了。
…
黑咖啡很苦涩,却也很让人着迷。
远比人类所遭受的哭,这点儿苦,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
江瑾手中的表昂贵得吓人,他却最喜欢这样的事物,他的手腕上,有一道疤痕,是他六岁的时候拿着小刀玩。
尝试一下,到底要划多深,才能流血,划多深,才可能死亡。
不过江峰池不知道那道疤痕,是阮明玉看到的。
阮明玉看到江瑾拿着小刀不断在自己手腕上割,惊慌失措,带他去了医院。
那两天,江峰池正出差。
他们谁也没有告诉他。
江瑾忽然开口:“阮明玉生病了,她很想你。”
江尘冷笑:“什么病?”
“长了一个瘤,不知道良性还是恶性。”
四周人声嘈杂,两人之间,一时却很安静。
“什么时候?”
“八月初刚查出来的。”江瑾抿了一口咖啡,皱皱眉,“她想告诉您,又不敢告诉你,就问你过不过生日。”
“江峰池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呗,反正也不缺钱,去医院治不就完了。”
“那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江瑾想要在江尘的脸上找到破绽,却没有发现一丝。
江尘依旧冷酷,江瑾对他说的话,好像微不足道,就好比路边小贩的叫卖声一样。
阮明玉似乎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江瑾猜不透他。
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
江瑾忽然笑了:“是没什么用,这不是我来静杭出差,来看看你嘛。”
江尘没有说话,讽刺一般,看向窗外。
-
锅里的粥嘟嘟嘟,白色的大米开始变得软烂,一粒变成两粒,两粒变成四粒,逐渐混在一起。
语栀用勺子搅了搅。
一颗心就像锅里的米,分成了好几半,黏在一起,不知所措。
江尘还没有回来。
语栀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人人都在过七夕,他也去过七夕了吗?
有很多女生都约他出去玩。
她们轻而易举,就有了他的手机号。
语栀当时怎么才有了他的手机号呢?
过了好久吧。
骑车子摔跤后才加到了他的微信。
酸水开始在语栀心中膨胀。
过了好久,粥熬好了。
门外还没有动静。
语栀盛了一碗粥。
又把剩下的按了保温。
按保温按钮的时候,语栀心里想。
万一他回来早呢,给他留下。
语栀不禁有点儿鄙视自己,果真如温之寻所说,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江尘。
语栀和自己斗了一会儿气,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语栀虽然天天和一个高中生待在一起,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成一副小学生的模样。
和江尘生什么气,他有自己的人生,他们偶然相识。
语栀想着,她就当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罢了。
语栀不再想其他的。
否则,等到明年真正分别的那一刻,语栀会更加痛苦的。
鸡粥很好喝,语栀一勺接着一勺,很快,一碗粥见底,语栀又去盛了一碗。
忽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语栀听出了那是江尘的脚步声。
其实,每一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能听出来。
以前在家的时候,语栀每次凭借着楼道里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是家里哪一个人谁回来了。
爸爸的脚步声沉重有力,妈妈的脚步声很轻快,温言桐的脚步声不太稳,很急促。
而江尘的,语栀用不上词汇来形容。
总之,能够让她一听,便辨别出来。
语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碗和勺子放下。
看了一下手机的时间。
还不到八点。
虽然语栀抱着侥幸心理,但她实际上已经不抱任何江尘会早早回来的希望了。
今天可是七夕,语栀以为江尘会看个电影再回来,到那时候,怎么着都得九点左右才回来。
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早便回来了。
语栀克制住想要开门叫江尘进来喝粥的想法。
她的小脾气忽然就上来了,语栀想都等着江尘自己来找她。
语栀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的矫情、莫名其妙。
可是出去开门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语栀又喝了一碗鸡粥,然后半躺在沙发上,找了一部恐怖片看。
片子看得心不在焉,语栀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看,都没有江尘的消息。
语栀索性关掉电视,从沙发上下来,走到厨房把熬鸡粥的锅的插销拔下去。
不给他留了。
像是一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语栀很不开心。
语栀把锅里剩下的粥盛到一个盒子里,盖好盒子之后放到了冰箱里,关冰箱门的那一刹那,语栀忽然看到了门侧上的巧克力。
是江尘昨晚买给她的那一大盒。
“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江尘的声音在语栀的耳畔回响。
语栀一下子释然了。
她去纠结这些干什么。
语栀明白,尽管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江尘只是一个高中生,她对他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
但是语栀知道,她依旧喜欢他,暗恋的那份心思,只增不减。
她的喜欢,不沾染任何色彩,干净纯粹。
无论江尘的年纪如何,语栀都喜欢他。
她喜欢的,是这个干净漂亮、有耐心、善良的少年。
而不是他的年龄。
语栀不会去打扰的学习生活,她愿意等他,等他走出高中校园的象牙塔。
她就站在他身后,江尘一回眸便能看到的地方。
即使最后,江尘选择了他的同龄人,与其他女生在一起,他们拥有了属于他们的幸福。
在那时候,语栀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因为她是心甘情愿爱着他的。
而现在,语栀也不想再给自己添烦恼了。
她呢?
只需要督促好江尘,不要早恋就好了。
不去想其他杂七乱八的事情。
-
翌日,语栀很早便起来,给江尘和她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语栀开门出去,敲响江尘家门的时候,没来得及关门,小白也跟着出来了。
江尘穿着那件灰色的家居服,给一人一猫开了门。
江尘看到语栀端的那些东西,连忙接过去,一脸惊讶:“这么丰盛?”
江尘笑起来时很温柔。
温柔得语栀愿意溺在他的笑容里。
不知道为何,语栀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话——“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他的胃。”
她好像,就在实践这句话。
语栀的脸微微燥热。
“那可不,早餐是一天的能量之源,必须要吃好,你看你,怎么又有黑眼圈了。”
江尘的黑眼圈像是有开关一般,只要一熬夜,第二天黑眼圈就特别明显。
江尘揉了揉眼睛,笑得有些傻:“不知道呀。”
语栀也笑了起来:“学习压力大,你一定要注意不要总是熬夜,熬夜对眼睛还不好,到时候戴眼镜就不好看了。”
江尘忽然坏笑:“语栀姐,信不信,我戴眼镜也很好看。”
“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语栀忍不住嘀咕,“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好看。”
语栀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江尘戴眼镜一定也特别好看,会别有另一番味道。
虽然人靠衣服马靠鞍。
但是,好看的人,披个麻袋都好看。
这是真理。
江尘家中的阳台上也摆了一个小桌子,只不过是方形的。
江尘把食物摆到方桌上,然后招呼语栀过来一起吃。
语栀摆摆手:“我的在那屋,你自己在这边吃吧。”
江尘看着丰盛的早餐,一时诧异:“这么多,我一个人的吗?”
语栀无辜地点点头:“我相信你的实力。”
江尘摇摇头:“不行,我不相信,我要和语栀姐一起吃。”
语栀犹疑着,半晌“哦”了一声。
“那你等一下。”语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又端了一大盘出来。
小白就一直窝在江尘的腿边,看着两个人吃饭。
时不时的,江尘要逗一逗它。
窗外,一眼望去,是碧蓝的海水,晨间阳光还不炽烈,照在海面上,给海水镀上了一层金箔。
语栀没有问江尘昨晚去了哪里。
江尘也没有主动提及。
而江尘,把昨晚的坏情绪,用一晚上的时光消化掉。
再以最真挚的笑意,来迎接语栀。
而他,只要一看到语栀的笑,心便好像被治愈了。
-
过了几天。
语栀中午吃完饭,准备午休的时候,收到了一封邮件。
是熹城一中五十周年校庆的邀请函。
时间在九月四号和九月五号。
离现在还有五六天。
不一会儿,语栀便收到了一堆的艾特提醒。
是在高中的qq群里,有的是班长艾特全班,还有的是有人单独艾特语栀。
大家都在讨论的事情。
班长提议,趁着这次校庆,在举办一个班级聚会。
语栀高中毕业后,班级只举办过一次大型的聚会。
如今大家大多都已经工作了,要不就是在上研究生,天涯海角,之后如果再举办聚会,实属不易。
因此,班长趁着这次校庆提出来,希望能够来的人,会多一点儿。
很多人都附议。
班长开始在群里统计人数。
江羽然和语栀私聊。
【栀栀,你去吗】
江羽然是语栀高中关系很好的一个同学,但是大学语栀去了静杭市,江羽然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寒暑假江羽然经常不回来,两人见面的机会特别少。
关系自然而然便淡了下来。
语栀时间很自由,她随时都可以回去,并且,语栀也有点儿想爸爸了。
但是,语栀想到江尘一个人在这里,她就很不放心。
语栀走了,就没有人给江尘做饭了,他便又得一个人吃方便面。
一个人有了牵挂,做事情的时候总要想很多,瞻前顾后。
【还没想好,再看一看】
语栀和江羽然一起在另一个小群里,除了她们两个人,还有两个女孩,都是语栀高中关系最好的朋友。
-
晚上吃饭的时候,语栀试图开口提起这件事情。
他们两个人一起喝着粥,还是鸡粥,语栀一定要让江尘尝一尝她熬的粥有多好喝。
两个人之前吃饭,都是各在各家,语栀把做好的饭送到江尘那里。
后来不知道是从哪天开始,两个人开始一起吃饭。
要不是在江尘家里,要不是在语栀家。
两个人还有一只猫。
一起吃饭。
语栀正在犹豫间,忽然听到江尘开口:“语栀姐,我过两天,要回一趟家。”
“嗯?”语栀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半晌,平静了语气,“哦,那你可以和你爸吗好好谈一谈。”
江尘轻笑:“没用的,谈不了的,我就是…必须得回去一趟。”
语栀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隐约知道江尘在家中受虐待的事情,语栀不愿意去揭开江尘的伤口,但她又怕江尘吃亏。
“那你一定不能受委屈,更不能受欺负,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嗯,都听你的。”
“对了,你几号回去?”
江尘想了想,他想到校庆的邀请函,估摸着语栀一定想去参加校庆,便说:“三号回去吧。”
语栀有些惊喜:“那正好,四号我们高中校庆,我可以回去参加校庆。”
“嗯,那语栀姐,你怎么回熹城?”
“坐高铁吧,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那我就三号下午回去。”
江尘点了点头,等到语栀走了之后,江尘订了一张四号飞熹城的飞机票。
和语栀避开时间。
…
开学季,高铁上人很多。
语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和温之寻聊天。
七夕的第二天,语栀还没有严刑拷打追问温之寻七夕的事儿,温之寻便主动坦白了。
她那天,是和姜杰一起去看电影了。
语栀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震惊。
语栀于是想起了那天他们三个人在甜品店见面的情景。
【你不会那天见人家变帅了,就上手了吧】
温之寻给她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什么呀,是他主动的】
原来温之寻的冰粉店,和姜杰的摩托车俱乐部,都在泽阳区的那块商圈里,离得还不远。
有一段时间,姜杰隔三差五地来温之寻的寻乐冰粉店。
温之寻原来以为他是真的想吃冰粉,后来才知道,姜杰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杰又带温之寻去他的摩托车俱乐部玩了几回。
温之寻发现这人原来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死板,一出了大学校门竟然这么有趣。
那一段时间,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越聊越投机。
温之寻一直比较喜欢会玩但是又专一的那种男生。
恰好姜杰就是这个样子。
七夕那天晚上,看完电影,温之寻接受了姜杰的告白。
语栀一边听温之寻讲她的爱情故事,一边柠檬。
比如现在,语栀待在高铁上,还得“欣赏”温之寻给她发过来的照片,两个人去静杭市周边民宿玩的甜蜜合影。
被刺激了一下,语栀忽然打开图库,把那张她和江尘的合影甩给了温之寻。
【我去,厉害呀,你这也不比我们两个人差呀】
【唉】
【叹什么气,对了,你回来之后,我带你去“恣睢”那个游戏俱乐部玩吧,你一直没去过,正好姜杰和那家俱乐部的老板是朋友,能给我们安排“大谋杀”最刺激的那一场】
温之寻又发来:【姜杰说他上次玩的时候,有一个人特别厉害,扮演的是十七岁的天才少年,咱们要是玩的话,看能不能把他叫过来,再凑这样一个局,你知道,这游戏,参与者越厉害,游戏越好玩】
【十七岁天才少年,这说的不就是我吗?】语栀没放在心上,大言不惭地回复。
【得了吧,你现在恋爱脑癌晚期】
【彼此彼此,我得搜索一下咱俩聊天历史,看一看出现了多少个姜杰】
【放心吧,肯定么有大美人出现的次数多】
【……】
好吧。
-
语栀回熹城没有告诉爸爸妈妈,下了高铁坐出租车回家前,才给两个人分别打了一个电话。
可把温爸爸高兴坏了。
温爸爸今天早早从银行下班回来,亲自给语栀做好吃的。
温言桐要上晚自习,回来比较晚,一进门看到语栀坐在沙发上,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
“就是,你姐回家不行吗?”温爸爸附和。
这家里,温爸爸是最宠语栀的人。
温言桐翻了个白眼,他就是正常问一句而已,老温同志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温言桐忽然想起来明天其他年级放假:“哦,你是不是回来参加校庆的?”
“嗯。”
“我还以为你不参加了呢。”温言桐说着,“我就说嘛,你在静杭浪的飞起,连弟弟都有了赝品,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想回来。”
“温言桐?”语栀提高了声音,咳嗽了两声。
温妈妈一脸疑惑,不知道姐弟俩在说什么:“什么赝品?”
“妈,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在发牢骚,总是觉得我对他不好。”
温爸爸忍不住了:“温言桐,这家里,你姐对你多好,你还嫌弃,你说她给你买那么贵的鞋,换成你爸我和你妈,谁乐意给你买?还不如给咱家的鱼买个新鱼缸。”
语栀噗嗤一声笑了。
“……”
温言桐:擦干泪,不要怕,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不就是连一条鱼都比不过嘛。
-
五十周年校庆,熹城一中举办的非常隆重。
作为熹城的老牌名校,熹城一中每年培养出大量优秀学子。
这些人中,许多都已经在社会各行各业上都有所成就,并且成绩斐然,熹城一中不可谓不自豪。
这次校庆,邀请了很多知名校友。
校园里气氛热烈,除了高三的学生,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被放了两天假,除了高三很苦逼之外,其他学生都很开心。
第二天一早,江羽然便给语栀打了电话,四个人在熹城一中门口集合。
语栀和其他三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见。
但见面第一眼,大家便一眼认出了彼此。
走在校园的小路上,熟悉的感觉袭来,四个人从最开始的沉默开始聊起来,到现在好不热闹。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同学和老师,大家和中学时期相比,都变了样子,变得更加成熟、好看。
语栀高中的时候算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如今走在母校里,竟然还遇上了要微信号的人。
旁边三个人都打趣语栀。
江羽然好奇地问:“语栀,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语栀几乎很少发朋友圈,所以她们仅凭朋友圈,根本无法确认语栀是否有男朋友。
语栀脑海中第一反应,想到了江尘,有些遗憾地说:“没有。”
江羽然以前短头发,如今留了很长的头发,发尾烫了卷儿,染成了亚麻棕色,配上一套黑色的鱼尾裙,看起来精致又妩媚。
语栀穿着一条白色的小裙子站在她身边,虽然化了淡妆,但是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像差了好几岁。
江羽然变得很活泼:“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我有一个朋友,也在静杭上班,熹城人。”
语栀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还得考研究生,考上之后再说吧。”
江羽然步子忽然慢了下来,从背后看了温语栀一眼,眼中神色不明。
语栀看了看qq群,班长让在操场上集合。
“我们先去操场吧。”
几个人刚一走到绿茵茵的操场上,便看到了举着鲜艳的红色立牌——xx级一班。
几个人走上前,班长很热情地招呼着三个人。
“这不是我们班小女神吗?今年成年了吗?”
语栀笑:“永远十八岁。”
语栀当时年龄小,再加上为人很热心善良,班上很多人,包括老师,对她都很照顾。
熹城一中的知名校友很多,现在在站在主席台上演讲的,便是他们的学长傅凛,年纪轻轻,便将家族企业打理的全国闻名身价千亿,长相据说也非常帅。
身旁的人纷纷议论,台上的傅凛好帅。
语栀抬起脚尖往主席台上看了看,他们离主席台很远,只看到一个大概模糊的轮廓,很高。
语栀没有什么兴趣,再帅,也不会有大美人江尘帅的。
语栀感觉,她有一种一见江尘误终身的感觉。
江羽然掏出手机,把傅凛的百度百科给大家看,一群人震惊。
上边也有傅凛的照片。
是他在北京一个学校演讲的时候拍的。
语栀瞄了一眼,的确还可以。
不过还是没有江尘帅。
一个接着一个校友走上主席台演讲,语栀感觉有些无聊,便和身边人打了招呼,准备一个人在熹城一中里逛了逛。
语栀走到当初的教室看了看,锁了门,现在是其他班级。
从教学楼出来,语栀途经校史馆,校庆期间,校史馆被好好打理了一番。
语栀看着外边的条幅,一时间来了兴趣,一个人走进校史馆。
语栀上学的时候也来过校史馆,看过很多遍学校的建校、发展历史。
这一次,语栀忽然想起了什么,上了二楼,打开校册,翻看他们那一届的人员名单。
每一个人名上边都配了一张照片。
语栀随意翻着,很多人她都很熟悉,甚至只看照片,还能叫上名字来。
比起大学,其实高中那三年的时光,留给语栀的印象,更加深刻。
语栀翻过理科的册子,又翻过文科的册子。
每一个册子的最前边几张,都是那一届的优秀人员名单,理科的里边自然有语栀。
语栀打开艺术班的册子。正要看到优秀人员名单。
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v=
今天是江尘的掉马历程(?
傅凛来客串一下~
日了个万,明天依旧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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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仙女萌的营养液:
隔壁大叔:8瓶
嗯:2瓶
谁说的:5瓶
爱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