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炜是被一阵压抑而旖旎的喘息声吵醒的。
一片寂静中,他趴睡在红色丝绒沙发上,近在咫尺的急促喘息因刻意压制而变得更加勾人,就像一个带着禁忌的诱惑,伸着丝线般的触须挠的他心尖发痒。
“啊——”一声压制不住的低呼让他渐渐兴奋的神经骤然一紧,不动声色地微微抬头,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豪放,竟不管不顾地在自己身旁上演活春宫。
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将正在云雨的两人头部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但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投下的清冷月光,却正巧倾泻在他邻座那个跨坐在另一个人身上的女人的侧腰上。
那人的腰部弧度完美且诱人,蛇一般忘情又克制地扭动着,白皙的皮肤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釉面般的光泽,让他有种控制不住想要摸一把的冲动。
窦炜咽了口唾沫,顺着腰部线条向下看去,一件从“水蛇腰”身上滑落的水蓝色的长衫正巧盖住那两人隐秘的部位,隐约可以看见衣服上好像绣着什么花朵,大坨大坨的,开的十分艳丽。
这时,那两人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动作也越来越大,就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下一秒便要喷发。
“水蛇腰”原本搂着身下人脖子的胳膊此时却动了,她抬起手,将头上什么东西拔了出来,窦炜只看见银光一闪便没入“水蛇腰”身下那人的胸膛中,拔|出来,再狠狠插|入。
她一下一下挥动着那只带血的凶器,飞溅出来的血点就像慢动作一样在空中绽开一片艳丽的碎花,最终没入同色的沙发丝绒中。
没想到一场活春宫居然会演变成一件凶杀案,窦炜忍不住惊呼出来。
“水蛇腰”手上动作一滞,扭头看向他。
涂着厚重油彩的脸庞与扁平的胸口上猩红点点——“她”竟然是个男人!
“杀人啦!”窦炜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浑身冷汗涔涔。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即使知道是梦,身体好像还没从惊吓中回过劲,保持着坐姿又僵硬了好一阵,他的身体才和大脑重新契合。
居然会做这样的梦,一定是今晚的生日party闹得太过了。
神经放松下来之后醉酒的后遗症就席卷而来,额角的经脉突突直跳,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反复拉拽,扯得太阳穴生疼。
抽了张湿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无意间看见透过窗外露台洒下的月光,梦中那截白嫩柔软的腰肢又在脑海中复苏,让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汗水浸湿睡衣带来的黏腻感就像裹着一层粘膜一样让他觉得不舒服,异样的燥热感在腹部聚集,这样下去是睡不着了。
妈的,竟然对一个男人起反应了。
他翻身下床,准备冲个澡再继续回来睡。
突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从隔壁房间的露台上传来,窦炜心中先是一惊,然后才反应过来隔壁客房睡着的是今晚喝的比自己还多,死活闹着不肯回家的发小晏珩。
大多数情况下晏珩喝多了都会老实睡觉,但偶尔也会做类似于独自坐在墙边一边抠墙皮一边夸墙白的蠢事,他有些担心现在的晏珩会不会又整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窦炜不由得竖起耳朵,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唱戏声,那语调凄惨极了,活像是在倾诉攒了几百年的哀怨。
原本就让他感到不舒服的冷汗现在变成了挂在身上的一层霜,激得他打了个寒噤,梦里那张满是油彩的惨白面容在他眼前浮现,他想都没想就冲到了隔壁房间。
手刚放在门上准备敲门,门就自动开了。
露台的玻璃门大敞着,一阵夜风卷起了门边的纱帘,将后面水蓝色的身影显露出来,冷色调的月光像一层薄纱笼罩在那人身上,点翠的头面泛着细碎的光辉,瑰姿艳逸,水袖翻飞。戏服上大朵大朵的牡丹刺绣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每一个动作都会让花朵多添加一份色彩。
香气袭来,不像牡丹的淡香,反而是一种淬了毒般浓香,带着醉人的味道。
这是一副绝美的月下美人图,若是平时他一定会笑着上去调侃几句,此刻却让他感到无限恐慌——晏珩有过喝醉了酒唱戏的癖好吗?在自己的记忆里晏珩对戏曲一窍不通才是,而且这件戏服总觉得……那么眼熟。
“晏……珩?”他犹豫着叫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婀娜的身影顿了顿,用唱戏的腔调道:“秋帆,你回来了?”
晏珩回头,迅速向他靠拢,苍白的脸上目光呆滞,血染般鲜红的唇机械地张张合合:“我们一起去死吧……”
……
“梓榆先生,他就在这个房间里。”窦炜如避蛇蝎地往后退了两步,指了指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想起昨夜后来发生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个像是晏珩却又不是晏珩的东西差一点就要了自己的命,要不是自己跑得快……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里是窦家的一栋二层小别墅,平时很少有人来住,大多时候只是空着,要不是晏珩昨天喝多了闹得凶,他也不会让司机把他们送到离会所最近的这里来。
但也多亏了他们住在这里,晏珩遇到邪祟的事没被别人知道,不然不用等那个把自己小儿子当成宝的晏胜出马,自己那个被当做晏胜左右手的秘书爹都能先把自己活剥喽。
真不知道自己是他亲儿子还是晏珩是他亲儿子!每每想到这里窦炜都会为他有个偏心外人的老爸而感到一阵委屈。
只是撞邪这种事在晏珩戴着那张特意从高人那求来的灵符之后就再没发生过,算算至少也有十六七年了,怎么突然又会被邪祟附体呢?难道符不管用了?
窦炜看着面前这个样貌清秀,皮肤白皙,身形有些单薄,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驱魔师心里有点打鼓。
对于这些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事他不太懂,只是依稀记得晏珩说过小时候如果撞了邪祟晏家就会带着他去找驱魔师,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网上搜了一下,就搜到了梓榆事务所。
在他的印象里驱魔师都应该是仙风道骨的老头,不然也是体型彪悍的中年人,所以当他在梓榆事务所看见年轻的梓榆先生时免不了生出一种上当了的感觉。
“先生……你真的能救他吗?”他终于把这个在嘴边打了一百八十个转的问题问了出来。
而袁梓榆在听见这个问题后,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耐心瞬间蒸发,他皱起眉头瞅向身旁都快缩成一团了的窦炜:“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不如去找别人?一会把咨询费转我账户里,我很忙就先走了。”
说着就转身要离开。
难得睡了个好觉,天还没亮就被这人鬼哭狼嚎地吵醒干活,袁梓榆心里本就一万个不爽,还耐着性子听了他一路的废话,现在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职业水平!这对于驱魔师来说就像在街上随便问一个妹子包夜多少钱一样,都是极不尊重人,不当面揍他都算是素质好了。
窦炜一见他要走,连忙拦着他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我没有怀疑先生的意思,就是先生你看起来太年轻了,我以为……”
“以为我是骗子?”袁梓榆毫不客气地把他那没说完的半句话补充完整,又问:“那你还让我来?”
“不是,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以貌取人,我朋友现在真的很危险,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快救救他吧。”窦炜眼下也没别的办法,急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袁梓榆没吭声,脚步倒是停了,转身回到卧室门前。
纯白色的实木门上雕刻着玫瑰花藤,在窗外晨光的照射下,身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七彩光斑,星星点点倾洒于门扉之上,犹如镶嵌着许多剔透的琉璃。
他向古铜色的花型门把伸出手,还未触及,便感觉到一股如触碰微弱电流般的酥麻感沿着手臂直窜而上,越是靠近门扉,阻力越强,酥麻感逐渐变成了针刺般的疼痛,同时伴随着“噼啪”的爆裂声在空气中回荡。
袁梓榆蹙眉,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以中指食指夹住,沉声默诵真言,低沉却威严地喊出一个字:“破!”
将符箓拍于门上的瞬间,原本紧闭的房门轰然弹开,一阵猛烈的阴风由黑洞洞的房间内呼出,犹如巨兽的吐息。
饶是窦炜站的离门很远,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脸。
而站在风口的袁梓榆猝不及防,忙屏息侧脸,被吹的踉跄后退数步,身体撞上走廊的护栏,差点一个不稳倒栽下楼去,手忙脚乱地抓住了栏杆才幸免于难。
好在这阵阴风并未持续太久,风停之后,寂静的别墅中只剩被风吹的还在晃动的水晶吊灯发出的“吱呀”声。
“似……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缥缈的唱戏声从昏暗的房间传出,在袁梓榆听来这戏唱的还真是韵味十足,只是句句都带着森森寒意,好听,但多听一会就会让人打心里发颤。
原本战战兢兢从门后伸着脑袋往屋里瞅的窦炜在听见唱戏声后立马变成了受惊的鹌鹑,不用袁梓榆开口就以光速退到了楼梯口,一副准备好随时拔腿就逃的样子。
袁梓榆看着又躲在楼梯口的窦炜,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那头颇为个性的黄毛,让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个菠萝。
“一会不管里面传出什么动静,只要我没出来就不许开门,更不能往里偷看知道了吗?”出于职业道德,袁梓榆还是认真叮嘱了一番。
见窦炜点头如捣蒜,他才敛了心神,朝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