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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有汜和蒹葭就站在越州城主干街道太平街上,两侧楼房叠立,有不少商铺店面正在开门迎客。

太平街以往都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此刻却人烟寥寥,只有几个乞丐还窝在墙角等着乞讨。

张年间的出殡队伍走的正是太平街,白色的帷幔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穿着粗布孝服的老老少少扶着一口黑漆棺木沿着街慢慢走。

桃不换也在其中,而且是不可或缺的主角。她和别人一样穿着麻衣,用麻绳束着细腰,安静地垂头跟在队伍里。

姜有汜在看见张家队伍排头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去寻桃不换的影子,在找到了桃不换之后恰好桃不换也正抬头望向她。姜有汜便把目光挪到别处去,定在了张年间的棺木之上,可嘴角轻忍不住轻轻勾起,在心里嘲笑桃不换刚刚那一副不情不愿的别扭模样。

在记忆中桃不换从来不哭,即使得知她爹娘噩耗她也不曾在别人面前哭过。这样倔强要强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因为假扮一个遗孀寡妇在街头痛哭流涕,这让姜有汜这样一本正经的人都忍不住在人家出殡的时候苦苦憋笑。

蒹葭却没有像姜有汜这样的好心情,她一无所得,心里有些沉闷。

徐三娘和张年间的纠葛已经查清,但真凶依旧没有找到,这于蒹葭而言无功无过,她自然会在希望破灭之后觉得难受。

“本以为越州民丰物饶,来到这里做杂耍会有些收入,总比在乡下老家种田要强。”坐在路边地上的一个穿着布衫的光头老头突然开口叹息,“没想到遇上阴雨天,又传出血婴杀人的怪异事,这生意是没法做喽。”

姜有汜见他手里牵着一根绳,绳子那头系了个活扣,但活扣的那头却没有东西,心中正奇怪的时候却忽然被一块小石子砸了一下头。

回头的时候,恰好就见桃不换路过跟前,她冲着自己迅速地单眨了下眼睛,然后恢复如常,从容地从姜有汜面前走过去,继续扶着棺木哭着。

蒹葭盯着那棺木许久,咬了咬牙,还是心有不甘:“张年间下葬之后,这件案子可能再也无法查得清楚。”她寄希望于立功赎罪,却在此时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受了挫折心情萎靡。

姜有汜沉默片刻,望着队伍里的那一个背影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难题都有答案,我们能够拼尽全力,就算无愧死者,无愧良心。”

对于蒹葭而言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安慰,并没有实际作用。

“蒹葭,依你所见,徐三娘的病是不是伪装?”姜有汜问。

蒹葭思量片刻,摇摇头道:“看她的样子像是病入膏肓,连站都站不稳,不像是装的。而且我曾经在药铺里听掌柜的说过,徐府经常要到他那边买一些补血养神的药物,应当就是给徐三娘的,如果是只是伪装,不可能能做这么久的戏。”

“这么说她的确身患重病?”

“嗯,我觉得是。”蒹葭点点头。

姜有汜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给了旁边在地上坐着的牵绳的老头:“把你用来杂耍的活物叫回来,我想看看它有什么本事。”

老头见到碎银便殷勤了起来,把手放嘴前吹了个响哨,等了一会儿,便有个东西从后面的杂物堆里冒了出来。

是一只黄毛的小猴子。

那猴子毛发杂乱不堪,跳着过来先到老头儿处寻吃的,见老头手里没有食物这便当场耍起泼皮嘶叫起来,不依不饶,像是个小孩儿一般。

蒹葭见到这小猴子顿时联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姜有汜。姜有汜这时候已经将一直携带的证物拿了出来,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根从义庄里捡来的黄毛,和这小猴子身上的进行比对。

虽然颜色有些差异,但软硬程度和质地基本都能对上。

蒹葭脑袋嗡然一声炸了,惊愕不已。

难道那血婴是——

姜有汜见已经验证心中所想,便问那老头:“老人家,我看这小猴还小,它能有什么本事?”

老头叹了口气:“这猴孙子确实没用,原本有一只母猴,那母猴精明,喜欢和人亲近,你做什么它就能学什么。白日里我让它看隔壁的大汉耍拳,它也能学得有模有样……只可惜后来便走失了,也不知道现在会在哪个犄角旮旯呆着。它和人呆久了,动作模样也学人,回不了山里生活,也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老头说完瞅着小猴继续道:“这小猴就是它的,留下来养成这么大盼着能给我赚一些钱,可到现在它都学不会本事,只会一天到晚窜去偷桃子吃,早晚被人剥皮逮了吃了一了百了。”

母猴?桃子?走失?

等这些字眼儿一股脑儿从老头嘴里说出,蒹葭就大惊失色:“公子,所谓的血婴杀人会不会就是——母猴杀人?”

怪不得有人让仵作小朱盗窃侧室和血婴的尸首,一旦血婴被勘验,迟早露出破绽!

姜有汜道:“你继续说。”

蒹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道:“这母猴异常聪明,常把自己当作人,还会经常模仿人的动作习性。假如它不是走丢了,而是被人圈养训练,让它见到大肚子的孕妇便挠……那么这母猴便是一样灵活的杀人武器,张年间之死也可以如法炮制。”

“你和我都曾在张府见到一棵桃树,桃树下面有一个洞,大小人或许不能过,但一只母猴可以过。我想当时母猴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洞,钻入洞中找到桃树采桃子吃,后来便被人发现了,这人便圈养了这只母猴。所以我推断圈,养猴子的人便是杀了张年间之人。”姜有汜分析道。

老头听这二人谈话听得一愣一愣。

姜有汜觉得这里说话不方便,而且桃不换已经走远了,于是便带着蒹葭上了最近的一处茶楼领到了临街处的位置坐下。

坐稳之后姜有汜拿着筷子沾水在桌面上写写画画:“我们刚刚已经破解了凶手的杀人手法,你能从中推出关于凶手的什么信息?”

蒹葭道:“凶手是张府的人,否则无法发现有母猴来张府后院偷桃子。”

“接着说。”

“凶手能自由出入张府而不引人注意,他肯定是个经常要外出办事的人,不是采买就是后厨老妈子……”蒹葭深深皱眉,“张年间刚刚到任,所带的人手本就不多,但要从这些人当中排除嫌疑找出凶手也非易事。”

姜有汜在这时候打断她:“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凶手未必一定是张府内部的人,因为她如果在张府圈养母猴,肯定会被人知晓发觉,这不安全。”

蒹葭思绪被打断,问:“如果不是张府的人,那又会是谁?”

姜有汜道:“你方才的推断大致不错,凶手一定要能出入张府,并且不会惹人怀疑。因为张年间的侧室那时正在怀孕,因此有两类人出入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

蒹葭急忙追问:“那两类人?”

“大夫和稳婆。”

姜有汜顿了顿,继续道:“我猜测,凶犯是她。在当时极其混乱的情况下,只有她有机会下手。张年间的侧室怀孕,她自然也能常常进去张府看望。她的住处偏僻,能养母猴……那一日我和你去询问她的时候,她里面穿着精致的锦缎,外面却罩着旧衣服,可见有人接济她,给她好处。”

蒹葭心中也有了凶犯的模样,仔细回忆道:“怪不得那时她一见到我们就说是‘地狱小鬼前来索命’,事后在装疯卖傻,她想借机掩盖真相,她还把猴子皮剥了免得让人认出是她。”

“如此看来,如今李稳婆的凶嫌最大。”姜有汜望着楼下,却见远处街上跑出来一个少年,这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衣裳,一路奔跑。

他在楼下停住四处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腰上挂的竹牌四处晃动,几乎就要掉落。他捂着竹牌继续再找,却在刚刚要仰头的时候迎面就被一粒花生米差点砸中。

身形灵巧一闪,他躲开了这里从天而降的花生米。

姜有汜本来要报街上被丢石子的仇,如今却落了空,有些失望。这少年无疑便是变装的桃不换,桃不换不是刚刚送张年间出殡么,此刻应该还在郊外落葬才是,为何会突然来到此处?

少年仰头望见姜有汜,想要张口骂人,但还是忍了忍,很快转身钻入了楼下。不一会儿便循着这间酒楼的楼梯“噔噔噔”地上来了。

少年上来之后便直奔姜有汜处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喝完,等桌上这二人都盯着自己看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这才道:“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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