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四大幸事,正所谓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四大幸事原本是和中岛敦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但除了这四大幸事以外,还有个词叫事在人为。
比如说,以现在的科技,人工造云造雨不在话下;
比如说,买张机票,在他乡随随便便就能开熟人party;
比如说,开个房,额……这个不好说。
洞房花烛夜不好说,却也不是不能“事在人为”。
中岛敦觉得“事在人为”这个词用得太积极太乐观太褒贬不符了,明明用“天降横祸”来形容更为恰当。
她今年十八,虽然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但是在她心里结婚还离她很遥远,经历过十年后的太宰治事件以后有了一点小想法,却也是悄悄的不会说出口。
洞房花烛夜于她来说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走可以到,可是绝对不是现在到。
白兰杰索共享所有平行世界中自己的知识,对东方文化颇有一些了解,怎么也知道拔苗助长过后可怜的小苗苗会死的,但是他偏要——因为他是伟大的卡密,可以让快死的小苗咻地一下精神满满。
中岛敦能不能像快死的小苗一样被白兰杰索咻地一下便活不清楚,不过很肯定的是中岛敦连到快死那一步都不想要。
她有月下兽,按照目前设定来看是死不了了,不需要白兰卡密的复活术,但是她怕疼,并且非常讨厌白兰杰索。
“信上说还会为小敦保留一年学籍,小敦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意大利那些人不是说已经撤回意大利了吗?”
与谢野晶子阅读完中岛敦之前读的高中寄来的信件后,朝坐在一旁一脸纠结的少女说道。
“这学校还挺好的,在一年之内回去就好了,小敦可以再读一遍高一。”
金榜题名时正等着她呢,中岛敦想去又不想去,至于原因,与谢野晶子的下一句话便帮她说出来了:“不过横滨这边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有奇奇怪怪的外国人来搞事,到时候再退学可能会让人家学校对咱们小敦印象不好。”
中岛敦点了点头,尽管有些不舍,但还是拒绝了:“……也是,所以,还是算了吧,本来就给大家添麻烦了。”
“敦君本来就是去体验一下学校生活,体验过一个月了也不算遗憾,敦君如果想念过去的同学,还想道个别的话,我可以陪敦君回去看看。”
太宰治在适当的时机开口。他一直在注意中岛敦这边的动静,直到中岛敦主动说出不回去上学以后,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这话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实际上问题大大的。
“我倒是不用道别啦……”中岛敦闷闷地说道。她想起来自己和之前向她告白过的山田学长闹得有些不愉快,对方还被芥川打进了医院,现在过了这么久估计也好了,不过再见面未必就能冰释前嫌……
可是中岛敦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回米花町一趟。
她记得在米花町遇到的那个孩子叫江户川柯南,和乱步先生一个姓氏,也像乱步先生一样很聪明,正在为成为像乱步先生那样厉害的侦探努力,却被中岛敦为芥川龙之介遮掩罪行的谎言给蒙骗了。
她当时就暗自在心里许下诺言,有机会一定会向那个孩子道歉的。她郑重地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是姐姐骗了你,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这位小侦探。她还要跟他说,你很努力也很聪明,将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侦探的。
“但是确实想回米花町一次,想见个人……”
中岛敦一句话分成两瓣说,太宰治还以为自己要想别的办法和中岛敦一起二人世界了呢,谁曾想她后面又补了一句想去。
但是太宰治又老不高兴了:你想见谁?你们俩什么关系,居然让你想从横滨跑去米花见他?
中岛敦絮絮叨叨自己说出来了:“我想去找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上次不得已骗了他,想和他道一个歉……他的名字叫江户川柯南,说起来梦想还是做一名侦探呢。”
在一边往嘴里漫不经心地塞着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听后朝她那边望了一眼,依旧十分漫不经心地应道:“小孩子玩侦探游戏吗?”
“应该是吧,不过是个很认真也很聪明的孩子,都专门追到我这里来了。”
太宰治听了以后顿时放下警惕心,心里的不高兴一扫而空。江户川柯南他记得,那个小孩子……姑且这么叫吧,反正没什么威胁性,上次白兰把敦带走以后还说要帮忙找她,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强制送到警察局移交家长了。
那个时候他们满心都是中岛敦的事,没来得及调查这个小孩子,更不想让普通人掺和进来,只是太宰治与他匆匆几眼的对视让这个只眼便能窥探世间隐秘的男人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他,等回来以后我会把我落下的工作补上的。”
中岛敦说会补上工作一般都是靠谱的。除了现在出行米花町的安全问题以外,国木田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太宰治就不一样了。
太宰治兴致勃勃:“那就由我来陪敦君……”
“太宰,你不许去。”
鉴于太宰治的工作作风问题,国木田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太宰治的话。虽然说这家伙平时也没有好好工作,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干脆让他在外潇洒。
中岛敦也无奈地笑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用去两个人的。”
一个人去当然是不行的,至少现阶段是不可以的,因为谁知道才从横滨撤回意大利的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是否还有余党留在横滨,暗中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被前辈们提醒之后少女也表示理解,不打算立刻就去米花町了。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们都觉得没有太大的安全问题以后中岛敦再去。
对此,太宰治露出了一个和善而不失诡秘的笑容,并且在当晚就给予少女重击。
这几天,中岛敦确实感觉到与太宰治的关系大大缓和。或许和这两次一来一回的时间穿越造成的距离感有点关系,距离产生美,连带着中岛敦看太宰治都觉得他善良温厚了不少。
许多过去曾让她大为讶异惊恐的事情在时间中被美化,以至于在半夜被忽而亮起的手机屏幕弄醒,起身看见她心中形象逐渐恢复光辉的太宰先生给她发的短信,中岛敦才如梦初醒——
太宰治就是太宰治,太宰无药可治。
当她在夜里裹着外套,轻手轻脚地走过熟睡的泉镜花身旁来到楼下时,果然看见了自己那和白日里穿着无异的人生导师,在灰白昏暗的天空下对着她笑容清爽。
“……太宰先生,你不是说要……离开这里吗?”她盯着穿戴整齐但是什么行李也没有带的人生导师目光复杂,直觉自己被耍了一通:这男人该不会只是为了把自己骗下来才说要出走私奔什么的吧?虽然她没有打算跟他去,但是还是被他骗下来了好不爽哦。
“敦君,你怎么只披了一件外套就出来了?”太宰治看着她也很惊讶,仿佛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是中岛敦一样,“你打算这样出去吗?”
现在离中岛敦的正常起床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天知道社畜的睡眠时间是很宝贵的,这个时间点不能睡被叫出来还像被耍了一通,她更加没好气地反问道:“……太宰先生不也打算什么也不带就走吗?”
太宰治倒是神清气爽,睡意全无,鸢色的眼睛都在昏暗的光线中亮闪闪的,看着居然比中岛敦的眼睛还要漂亮些:
“我这不正在‘取货’吗,私奔的话我只要敦君就好了啊。”
只要敦君就好。
这话实在太对味儿了,像中岛敦这样的小姑娘大概率是抵挡不住的。论讲骚话谁家强,太宰治到底还是其中的常胜将军。
中岛敦听后瞬间觉得脸热,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却不是抗拒。
她十八岁的年纪像掺了假一样水得不行,长到第十八岁人生才开始有点阅历,私奔这个词她甚至刚才都没好意思说出来;太宰治的二十二岁却是和她完全相反厚重得不行,像个千年老妖反复压缩浓缩成的精华一般。这对比过于强烈,中岛敦很快就败下阵来。
“你是昏了头吧,太宰先生……快回去休息吧。”
中岛敦捂着脸口齿不清地喃喃着,也不知道是太宰治昏了头还是自己昏了头。
但是太宰治既然已经到这里来找她,又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呢?他伸出手把少女揽到了自己怀里,无奈得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敦君又开始说这种话了,都已经下来了难道不是为了和我一起私奔的吗?”
“才不是,”中岛敦还是捂着脸,都羞得不敢看他,“我只是担心你这么晚来找我会出事好吗?”
“咦咦?敦君在玩弄我?”太宰治做出了一个伤心的样子,手上却把中岛敦搂得更紧了,“居然不和我一起去吗?我一个人好可怜哦。”
“谁在玩弄你啊,要说这么晚来找我又说要……要私奔,一般人都不会觉得是真的好吗?”
“但是敦君,你不就当真了吗,否则为什么要下来呢?”
他说这话时,中岛敦愣怔地从手指缝间看见太宰治眸中那抹鸢色闪了闪,闪耀着格外温柔的色泽。
被一语道破后瞬间的惊慌与羞涩让她本应说不出任何话来,男人的狡猾总能让她如此——仿佛那双眼底真实得可以触碰到的温柔就是她世界的全部,但她觉得她应当要说些什么的。
“太宰先生……”
“嗯。”
他柔声应道,没有再油嘴滑舌似的逗弄她,只是看着她,用等待的眼神示意她、鼓励她说下去。
他想听她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她会对他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呢?
“我……我确实当真了,就算这样我也……”
“嗯哼。”太宰治面色不变,笑意盎然,声音依旧温柔。
她直觉有什么话要冲破喉头,她却在男人无比柔和的目光下生生抑制住了那股冲动,可心依旧荡漾在一片看不见的柔软湖泊中。她告诉他:“……我也不是要和你私奔,私奔什么的,听上去也太突然了……”
“不要私奔的话,那敦君想要什么呢?”太宰治歪了歪脑袋问道,“旅游?蜜月旅行,怎么样?”
中岛敦脸更热了:“什么蜜月旅行啊,我们又没有结婚……”
“是呢,没有结婚的话只能叫做旅行了吧。那敦君——”
太宰治执起她的手,放在颊边轻轻磨蹭着,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少女的面庞。
“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只有你和我。”
和太宰治玩文字游戏,中岛敦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她也没有心思和他争一个谁对谁错,这个时候不管说看起来暧昧又大胆的“私奔”,还是看似意味纯良许多的“旅行”,都是没有区别的。
只要是太宰治和中岛敦,私奔与旅行不都是一样的吗?
“敦君如果没有准备好可以跟我说。”
事到如今,太宰治还故作体贴地添了这么一句。中岛敦因为他的虚伪抿着嘴唇瞪他,故意和他说:“那我没有准备好。”
其实她没有撒谎,她的确说不上准备好了。和一个男人单独出去旅行需要勇气,和太宰治独处更是如此。
但是太宰治也其实没有给她准备的时间。
“敦君太磨叽了,这样慢慢吞吞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
在中岛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太宰治扛到了肩上。真难想象原来像太宰治这样看上去十分瘦弱的身材扛起一个中岛敦不在话下,她踢了他几脚也没能被放下来。
“衣服就重新买吧,再回去换的话把镜花吵醒就不好了。”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扛着她朝外面走去,把中岛敦带离侦探社的员工宿舍。
等到他们两个人真的坐上了离开横滨的列车,中岛敦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在和太宰治一起旅游……或者说私奔这件事情。
天空已经把鱼肚白翻了又翻,翻出了橙红的云彩。中岛敦坐在高速前进的窗边,望着被擦拭得纤尘不染的窗户外面,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横滨的朝霞甚美。
太宰治从列车小姐那里取来了一双鞋,蹲下来为中岛敦穿上了。
“困了吗?”
他看着少女望向窗外时朦胧的眼神,柔声说道。
“困了就靠在我身上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旅(si)游(ben)≠某种意义上的成功,到确认关系还有一段路要走哦~结婚那就更远了,情人节番外里他们都还没有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