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1 / 1)

云岚书院规距再大,如何能和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的玄衣卫相提并论,更遑论这道太子府的谕旨?

王掌院掌管学籍,惯与官府,地方学政打交道,为人也素来圆滑,闻言含笑道:“谢公子不必多虑,云岚书院并非僵化不明之地,入学一事自是无碍。”他望了望谢暄,只见他微微低头,眼神落在地上,竟不知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不过书院学籍之事本就是他掌管,就当卖山长人情又如何?于是又道,“等下我亲自去给你办好手续,只是明日便正式开学了,谢公子是无暇回家探望了,想来谢老夫人也是为此赶来,如此便请诸位好好叙叙,我等先告辞了!”说罢,招呼了张监院,两人带了文书离开。

屋内只剩下了谢家人,一时安静下来无人说话,谢黛宁用茶盖轻轻撇着茶叶沫子,热气升腾,她尝了一口,被烫的“嘶”的一声:“好烫,说了这半天的话,连口水也没喝上!唉!”似是极为不满。

“啪!”

“黛宁!”谢老夫人终于忍不住,狠狠的一拍手边桌案,沉声斥道,“你太胡闹了!”

谢黛宁放下茶碗,望着谢老夫人,除去头发更花白了,她中气十足,一看就保养得不错,那双阴刻的眸子……

“……一把岁数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天下闻名又如何?无人传宗接代养老送终,他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啊!”

这老妇人多年未变,和她说这句话时,简直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们都不老,也不死?而她的母亲,不过二十四岁,就早早身归黄泉?

谢黛宁极力压抑着心头愤懑,缓缓起身走到了堂中,昂起头朗声笑道:“祖母可是生气了?莫急,莫急,我实则是为给咱们谢家争光呀!想必祖母不知,黛宁十三岁过岁试,十四岁便是京城科试第一!如此才能被学政推举来云岚书院读书!就是父亲,也比我晚了一年才考上的秀才,谢家是书香门第,簪缨大族,祖母不会不知道,这个年纪就能如此的谢家子弟,已经百年未见!”

“可你是个女子!”

谢老夫人气的站了起来,手中拐杖重重砸在了地上,指着她斥责道,“就算如此,你能做官吗?你能入仕吗?靠着你舅舅,在京城胡闹也就罢了!你还跑来书院!你可有想过,若是身份暴露,该置你父亲于何地?置谢家于何地?更何况,叫你回谢家,是因为你已及笄,正是女子议亲的年纪!你不好好待嫁,跑来书院你还觉得光荣了不成?”

“所以我才女扮男装来报名呀!”

谢黛宁毫不在意,她早就知道,这个祖母口齿极厉,她那些义正严辞的大道理,她不但赢不了,还会被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压死,她微笑的望着谢老夫人,语气体贴:“再说,祖母不已经当众说我是三叔的儿子,以后若暴露身份,再说我是三叔之女不就好了?!”

谢家老三乃是庶出,这话说出来,谢老夫人脸皮上颇有几分挂不住,沉着脸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向谢暄问道:“明煦,她是你的女儿,你自己看此事该如何办?”

谢暄缓缓望向谢黛宁,却仿佛透过她看见故人,目光一时极尽温柔,一时又沉恸无比。

许久,他才回过神,她立在堂中,却站没站像,一只脚在地上来回踢踏,这点小动作和她幼时简直一模一样!

七年未见,娇憨爱笑的女儿从记忆深处一点点清晰起来,和眼前重叠起来。

那个常常抱着他的腿,笑闹着喊父亲抱抱的小孩子,自从被带回谢家,就慢慢变的沉默,胆小,一言一行都生怕违背了谢家的规矩。

谢暄忽然哽咽难言,心口突突直疼。

七年间,他一直在云岚书院,没有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他不知她何时抽条长高,何时可以挽髻,她的及笄礼是在京城办的,回谢家待嫁他也只在信中知道。而她会参加科举,还有身上这玄衣卫校尉一职,太子府也给她作保,这桩桩件件,他全都不知道……

谢暄沉吟片刻,道:“母亲,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官推学子在书院求学至多不过一年,就让黛宁……在这里上一年学罢!”见谢老夫人似乎要说什么,又道,“更何况有太子府的文书作保,王掌院等人皆已知晓,此时强令黛宁退学,书院亦不好交代!”他说完上前伸手一搀,“时近晌午,母亲也劳累了,先随儿子去用饭罢!”

谢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谢暄刚才一直沉默,她又怎好当众开口阻拦?而且王掌院等人已经去办手续了,加上那封谕旨,她自然知道此事已然无法挽回,谢老夫人深深的看了谢暄一眼,避过他伸过来搀扶的手,往外间走去。

谢黛宁见状,在身后笑语一句:“如此,孙儿也先去忙入学的事,等旬休再回家拜见祖母!”

今日是她特意选的日子,明天就要开学了,下次休息还得十来日呢,吃饭是大事,不和这些令她不痛快的人在一起,那是最好!

谢家人一走,谢黛宁也悠悠闲闲地往外走去,折腾了一早上,就喝了一口热茶,早知该让华庭跟着上来,点心果子饴糖全在那小子的包袱里,待会儿办好了手续,也不知山下有没有什么好馆子吃一顿,顺便把山上的事情跟人说上一说。

回到报到的厢房,早晨那些学子们都不在了,想是已经办妥了手续,这间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肃静,程书办和一门役立在那商议事情——

“……后山屋舍也都满了?”

“正是,今年多收了十来个贫家学子,后山屋舍能挤出住处已然不易,此时是再没有地方可以调配了。”门役愁眉苦脸的展开了一本簿子,请程书办看。

程书办对云岚书院的屋舍熟悉在心,略一翻就知门役所说不假,只是谢岱宁毕竟是山长亲侄,就算后山有地方挤,这般委屈也不像样子!

他斟酌了一会儿,问门役道:“对了,我记得沈学长住的地方,有一间屋舍是摆放文书的罢?”

“正是,书办想将那间屋子腾出来给谢公子吗?”

“什么?竟然要我家公子去住放文书的屋子?”屋内正商议着,忽听一人插嘴惊叫,仿佛住那间屋子能要命一般,“这如何使得?我家公子他……”

“华庭!”谢黛宁打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对着程书办笑道:“书办不必在意,这就甚好了,我可以住!也不必劳烦这位门役小哥,让我这书童收拾便是!”

程书办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书童,没好气道:“谢公子莫非不知,住在书院的学子,是不得留下人伺候的!一应衣食住行,皆须自己动手!”虽然掌院允他入学,可是程书办对这个谢岱宁实在没有半点好感,闹了一上午,书院上下如今议论纷纷,谢山长何等清正自持之人,竟然会徇私让自家侄子破例入学?可谢山长旁的不说,偏偏嘱咐太子府文书一事不可声张,他连替山长解释一二的机会都没有!

谢黛宁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满,笑道:“这个学生自然知道,程书办放心,他只是送我来此罢了,安置好了自会下山去!”

如此商议定了,程书办又指了个门役带着他们去住所安置。听说他是山长侄子,门役带着两人一路前行时,颇为殷勤的向两人介绍着云岚书院。

此地旧名兰山,后因山上终年有薄雾得名云岚,云岚书院建院百年,书院便也以此为名。中轴的建筑皆为讲堂,也称精舍,依所学不同而设,从给童生授课的,到生员学习之地,越高处的精舍所授便越是高深,而且近两年,还请了女傅,开辟出几处专给女子授课。

“那边就是学子居处了,一直绵延到后山,咱们书院初为私学,后来才收归朝廷,所以前边的屋舍大多精美高大,乃是当年学子少,各家士绅捐助所建,为了自家子弟方便来的,如今住的也是一些付得起高额费用的官推学子,靠近后山的,是近些年山长为贫家子弟兴建的。”

他说的这些谢黛宁早就知晓,幼时她曾来此,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和记忆里早已不同,门役指着的地方,那些密集的看不出什么美感的屋舍,在记忆里就不存在。

“不过公子住的地方也不是那边。”门役觑着他神色,继续道,“书院为减轻山长和掌院们的负担,推举优秀学子帮着管理行政和经济事务。适才书办说的沈学长就是这一任的正管,他那里也是独门小院,还住了一位湛监管。那间放文书的屋子不小,收拾出来住人也是极好的。”

谢黛宁点了点头,书院的那些规距她早就烂熟于心,但是能和管事的学长住到一处,这倒是意外之喜!天助我也!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道:“如此甚好!其实来求学为的是学问,住在哪里都不打紧!”

……

静园是一间白墙黑瓦的小院,半隐在几株桃树后,虽是当年士绅所建私院,但是不比前边的高大宅院,小巧精致,内里不过三间厢房。

此时院门半开着,里面隐隐传出人声。两名身着书院蓝白学子制服的少年,正从一间屋子里搬书籍文册出来。

“师兄啊,这么多文册全堆到你屋子里去?那你岂不是连个下脚处都没了?”一名少年问道,正是门役所说的湛姓学子,湛明。

“无事,刚好日常办公方便些!”另一人答道。

“也是奇了,山长大人亲自吩咐咱们整理屋舍,也不知这……”

“沈公子!湛公子!”

他话没说完,只听院门处有人唤了一声。

沈屹转过脸来,一个身着绯色锦袍的少年撞入眼中,他嘴角含笑,正伸手去摸一支低垂的桃花。

少年的手指白皙如玉,触到花瓣上,竟让那花映上了几分嫣红的颜色,沈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少年也缓缓转头,四周一下子安静,几可听见花瓣落地……

“见过沈公子,湛公子。”门役的声音将这一霎的寂静打乱。

谢黛宁转过脸,只见院内立着两个少年人,都是极出色的人物,身量略高的那个捧着一摞文书,一双丹凤眼,眉飞入鬓,明明是个清贵无双的长相,可是神色仿若霜雪,望着自己一派端静肃穆,不苟言笑;另一个则是恰恰相反,未语人先笑,面如春水,见之可亲。

门役打量着满院凌乱的文书籍册,问道:“二位公子这么快就收拾起来,可是程书办又派人传了信儿?”

沈屹回过神,淡声道:“是山长吩咐的,说有位新入学的谢公子,要住到静园。”

门役点点头,看来谢山长对这个侄子很是上心,陪他走这一趟倒是走对了,他陪笑道:“如此倒是省去小的解释的功夫了!”说着,指着身后谢黛宁向沈屹道,“这位就是谢公子了!”将谢黛宁交代给沈屹,门役又殷勤的去给谢黛宁领学子制服令牌等物,先告退离去。

谢黛宁道了谢,然后上前一步,同沈湛二人见礼,颇有几分自来熟的含笑道:“沈公子,湛公子,在下谢岱宁,来自京城,去岁过的科试,今年十五。”

她靠的有些近,作揖时衣袖扬起,一股暖香直扑人面。

“沈屹,年十六,湖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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