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乐蹙着眉瞪着大惊小怪引来一群人的周莉,早就想好的说辞随口而出道,“我这是让人家帮我带的,不行吗?”
觉得自己终于抓住米乐小辫子的沈娟一脸兴奋地大喊,“我看你就是在胡说,你这才来几天啊,怎么就有人帮你带肉了,我看你这肯定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
米乐把视线转到尤为激动的沈娟身上,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说我这肉来得不正当,你有证据吗?”
“你……”沈娟看着有恃无恐的米乐气极,她叫道,“没有证据又怎样?只要我去报告了,上面会有人来调查你的。”
“你去啊!我又没拦着你,不过那些调查我的人要是没找到什么的话,恐怕要被调查的就不是我,而是某些胡说八道,不团结同志的人了。”
米乐轻描淡写地瞥视了一眼所有人,做足了毫不心虚的表面样子,让那些原本有些想法的人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和米乐有仇的周莉可不怕米乐这吓唬人的话,她轻哼一声无所顾忌道,“哼,去就去,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说?”说着,周莉竟真的往门口走去。
不想惹事的大部分知青眉头紧蹙,不悦地看着如此上纲上线,不留余地的周莉,在心里默默地打算远离这个人。
她太小心眼了,居然还真的会去告黑状,打小报告。在这人人自危的特殊时代,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她怨恨上了,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米乐瞧着往外直走的周莉,有些心惊,不过她面上毫无心虚表露。
这一次的猪肉来源问题,一定要解决,这会关系到以后她们能否光明正大地吃肉。
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所有知青孤立的周莉,自得地迈着步子向外走去:哼,这一次她一定要把这个米乐给搞下去!
“等一下,这肉是我让人买的,今天我不舒服,就让米乐去拿了,怎么了?”一直未出现的王淑梅算准时机出面了,她拦住将要出院门的周莉说道。
周莉果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明显不相信地瞅着王淑梅问道,“你让人换的?呵,你欺负我才来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乡下一年到头都看不见几张票证,你哪里来的猪肉票去买肉?”
王淑梅低笑一声,里头的嘲讽意味所有人都听得出,“你难道不知道,我家里每月都会寄来各种票证和物资?你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
“你……”周莉被王淑梅毫不客气的话惹得羞愤难当,她清楚地感受到面前这群知青看向她的讥笑眼神,她心头恼火极了,愤愤然道,“哼,我刚来,怎么会知道你家里给你寄东西!”
王淑梅轻呵一声,嘴角勾起一笑,没有再说话。
周莉看着王淑梅那嘴角露出的嘲讽,隐藏在心底的羞耻感瞬间迸发,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怒视着这群都在嘲笑她的知青们,对狼狈为奸的所有人产生了深深的不满,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突然好想歇里斯底地怒骂这里的所有人,但那独自一人的苍白无力感阻止了她。
周莉眼神发狠地环顾了一圈周围所有人,似是要记住此刻所有人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无情之举,随即周莉怒气冲冲地回了她睡觉的屋子,“砰”的一声,房门被她关得极响,让人心里一颤。
听着耳边年代久远的房门还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只想安心呆在乡下平安度日的知青们,心里产生了一股怨气。
这周莉凭什么对他们发火,没瞧见别人都只是嘴上说说举报,其实连身子都没动一下!自己心狠手辣想害别人,不留情面要去告黑状,被人挖苦回来,居然连带着他们都被记恨上了!
这人真是条毒蛇,纯粹的自私利己者,以后绝对不能和这种人走太近,说不定哪天就要被她咬下一口肉来。
聚集在院中的知青们眉头深锁地回到自己房间,各有所思。
米乐看着瞬间变得宽阔的知青大院,与王淑梅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一起走进厨房。
厨房里,周莉做了一半的晚饭由吴爱红接手,她只在俩人进来时瞟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对之后进来的米乐俩人冷淡的很,没有一点之前热诚的模样。
如今的知青点,从这波新知青到来后,就彻底打破了表面上的虚伪假象,
由以前暗地里的明争暗斗,转为放到台面上的公开仇怨了。
吴爱红坐在灶台后,那火光映照在她冷漠的脸上,更显得无情。她讨厌一切破坏她平静生活的人,这会让她那颗麻木许久的心开始慌乱,她会有种自己开始安于现状,逐步沦为乡下人的惊悸和恐慌。
吴爱红听着前面俩人正在讨论这猪肉怎么做的话,那无端怒火喷腾燃烧,她很想大吼一声“闭嘴”,可是她一直以来的“老大姐”姿态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
吴爱红只能不断地深呼吸来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怒火,她敌视地看着自到来之后就打破知青点平静的米乐。
她凭什么每天吃的比他们所有人都好,那天天风吹日晒的脸为什么还如之前那般水润,她应该和她们绝大部分人一样粗糙垂老,自怨自艾的。
米乐正在切肉的手停了下来,她突然回过头去,正巧看见吴爱红慌张地收回视线,做出一副没有在看她的样子。
米乐无语地回过头,心里冷笑:就是有种这样的人,瞧不得别人好,觉得自己就该和她一般陷在烂泥里怨天尤人。这样的人虽然烦,但却不必多加提防,因为她们根本没有那个胆子和你杠上。
……
正式进入夏忙已经第四天了,而卫家村的麦子才将将收了一半,接下来还要抢种稻谷,可以说任务还是很重。
索性这老天爷给力,这三天来都是大好的太阳,把那先前脱好粒的小麦晒得干干的,这让卫铁柱一直沉着的心稍稍放下。
照旧,卫铁柱先是动员一番,再给所有人分配任务,就宣布解散,让大家上工去了。
所有知青的任务一般都是割麦子,像脱粒、扬灰这种有技术性的活,都是让种田好手来干。
大家一起三五成群地往分配给他们的地头走去,赵艳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头,看着前头的人都走出去老远了,她立马换了个方向,追着卫铁柱跑去。
“大队长,大队长……”
卫铁柱停下脚步,让他身旁的村民先去干活,他停在原地,转过头去看是谁在喊他。
赵艳小跑着到了卫铁柱跟前,看着心急干活有些不耐的卫铁柱,她手指缴了缴衣服,一脸为难地说,“大队长,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换个公分少点的活。”
卫铁柱脸上交错的褶痕更加深刻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瘦瘦巴巴,一副娇弱模样的女知青,无奈挥挥手说,“行,你去晾谷场翻麦子吧,到那儿听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人的话,他让你干啥你干啥。”
赵艳大喜过望,那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连连对大队长表示感谢。
目送卫铁柱离开的赵艳等到他走远后,心满意足地朝晾谷场走去。
晾谷场地上,入目皆是一片金黄,赵艳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麦子,在一群小媳妇、老太太中搜寻着陈桂花的身影。
赵艳缓缓地巡视着带着两个小女孩的妇人,在右前方的角落里,赵艳发现了陈桂花的身影,她不出所料地勾了勾唇角,径直走了过去。
“嫂子,我能在这儿坐坐不?”赵艳语气和善地对正在训斥大妮的陈桂花问道。
那文绉绉的女声吓了陈桂花一跳,她莫名地仰起头望着笑得十分友好的赵艳,嘴里有些仓皇说道,“你坐,这地方也不是我一个人,你自己随便坐。”
赵艳大方得体地笑了笑,极不认生地坐在陈桂花身旁,与她挨得极近。
陈桂花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对不请自来的赵艳问道,“你是个知青吧,今天咋没去割麦子呢?”
赵艳感受到陈桂花的不自在和戒备,她不在意地将视线转移到眼前俩个脏兮兮的女孩身上,心里十分嫌弃和恶寒:怎么那么恶心,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虱子。
赵艳不着痕迹地避了避,对陈桂花笑着说,“是的,嫂子,我叫赵艳,是个知青。这是你的娃吧,长得真好看,像嫂子。”
陈桂花被自来熟的赵艳几句话一夸,放下防心,她摆摆手状似谦虚道,“哪里好看哦,只不过是个乡下人,可比不上你们城里姑娘那么水灵。”
“哎呦,嫂子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就是不下地干活,这底子啊还是你们好,瞧瞧我这才来了一年,脸上可堪比老大妈了,哪比得上您呦!”
陈桂花被夸得心花怒放,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夸奖过,此时的她再也不像在他人面前畏畏缩缩,小家子气了。
她也打开话夹子,和赵艳开始絮叨,“那城里那么好,你咋不留在城里,跑到我们乡下干啥?”
赵艳仍旧微微笑着,心里不禁对眼前的愚蠢妇人翻了个白眼:蠢货,我要是能留在城里,现在还用得着和你这个没见识的蠢妇说话吗?
赵艳心里讥讽着陈桂花,面上却无丝毫异样,仍在微微笑着,没有表露出半点瞧不起人的样子,让一向敏感多心的陈桂花更加觉得面前的这个知青不错,她没有一丝轻视她,和那些村里长舌妇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赵艳在心里开始编起瞎话,脸上也同时流露出些许受伤和坚强,她说:“嫂子,我家里情况还行,父母也给我争取到了一个留城的工作机会,但我还有一个从小身体不好的弟弟,他要是下乡了,哪能承受的起如此繁重的农活,所以我就自告奋勇把这工作让给了我弟弟,代替他下了乡。”
陈桂花一听,连连点点头赞同但,“对,是这个理,这工作就该让给男娃,女娃子都是赔钱货,给了有什么用。”
脸上笑容差点维持不住的赵艳:……你才是赔钱货呢!要不是你还有些用,我非得抽你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