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又是个敌特?”
被烈日一晒,又开始黑得流油的卫铁柱,满眼警惕地盯着被卫成牢牢捆缚住的孙保国。
米乐连连点头,严肃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心虚地说,“没错,我刚刚去自留田摘菜,正好看见这人往后山小破屋跑,所以我连忙回来喊卫成去查证,可这人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他来这里是干么么的。所以,我们俩高度怀疑,这人很可能是敌特!”
米乐言之凿凿的话一出,围在周围的村民纷纷叫嚷起来,“天呐,还真是个敌特!大队长,咱们那后山上该不会是有啥宝藏吧?怎么来了好多人过来打探,这也太奇怪了吧!”
“哎,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也觉得是了,当年我爷就和我说了,咱们那山里有一座古墓,保不齐有么么大宝贝在里头呢!”
“那咱啥时候去寻寻,说不定就被咱们给碰上,那可发大财了……”
满脸焦躁的卫铁柱,听着耳边各个异想天开的话,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出口训斥道,“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白日做梦!还你爷爷说,你爷爷他没告诉你当年扒棺材的人里头就有他一份吗?还不都给我干活去,是想要我把你们一个个的公分全扣光了,连个棺材都买不起吗?”
谈八卦谈得满脸兴起的村民,齐齐一噎:……
“走走走,都干活去了!”
卫富贵赶紧出来打圆场,把一大群村民赶回了地里,整个场地只剩下卫铁柱、米乐、卫成、孙保国,再加上一个双腿僵硬得都挪不动道的赵艳。
等人全都走后,卫铁柱沉着一张黑脸,看着眼前不认识的孙保国说,“我问你,你来我们卫家村干什么?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默认你是敌特了!”
孙保国一听,慌忙高喊着辩解道,“我是普通的人民群众,不是什么敌特分子,这两个人在污蔑我,他们和我有私仇,故意打击报复我!”
都还未走远的村民,听着这清清楚楚的大喊声,心有灵犀地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原地踏步,脸上满是兴奋地偷瞄着大路上的几个人,支愣起耳朵去听那边的动静。
卫铁柱那板着的老脸,肉眼可见的更加暴躁了,他把目光移向米乐和卫成俩人,厉声道,“是这样吗?”
卫成表情一肃,迅速摇头分辩说,“没有这回事!这个人我们虽然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但根本就不熟悉,何来的故意报复?”
听到卫成推脱的一干二净,孙保国立刻瞪大眼睛跳起脚来,“哼,你不就是之前没把我定下罪名来心里不高兴吗?我告诉你,想要陷害我是敌特,你是痴心妄想,绝对不可能!”
不耐烦听两方人争吵的卫铁柱,焦急地瞅了瞅田里的那一大片金黄,老脸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烦躁地对孙保国吼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为什么去后山?别给我打哈哈,你要是不想说,那就直接到公安局说去!”
知道卫铁柱不是在开玩笑的孙保国,垂下眼睑,半真半假道,“我是去后山找人的。”
“找谁?”卫铁柱满脸厉色追问道。
“就是这个人!”被抓住双臂的孙保国,晃了晃头,用眼神指向一直站在四人不远处的赵艳身上。
“你找她做么么?”怒容不减的卫铁柱继续问道。
“我……”
“哼,大队长,这还用问吗?定是来找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上炕的!”在所有人不经意间,不断往大路上靠近的二狗子媳妇,怒气冲冲地指着赵艳满脸怨毒地啐道。
看着那把火终于还是烧到了自己头上的赵艳,立刻嘴角一撇,冷笑连连地嘲讽说,“你是见着他在我炕上了?还是你男人在我炕上了?要说是你男人我倒是承认,他,我可不承认!呵,你要是气不过,就去举报,正好我无处申冤呢,你男人可一直对我耍流氓!”
“啐,你个贱人,缺男人的臭女表子,早晚不得好死……”,二狗子媳妇满目狰狞地死命瞪着赵艳,对她无可奈烦的只能靠诅咒和谩骂来缓解心头的恨毒。
“你个臭婆娘,在这儿胡咧咧什么?找打是不是?赶快给我滚回去!”一见不好,急忙跑过来的二狗子,暴怒地上前一把薅过他媳妇的头发,把她拽得连连叫痛也不松手,自己对着卫铁柱讪笑连连,点头哈腰地说,“大队长,这婆娘胡言乱语呢,你别当真,我这就带她回去!”
卫铁柱心知肚明地叹了口气后摆摆手,转过身满脸嫌恶地对赵艳呵斥道,“人要脸树要皮,别一副没人治得了你的样子,把我惹火了,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赵艳原本还恬不知耻的表情瞬间一变,对卫铁柱诺诺连声道,“不会不会,大队长,那人是在污蔑我,刚刚我是被气极胡说的。”
“哼!”卫铁柱冷哼一声,收回视线瞪向一旁的孙保国,冷声道,“你找她做么么?孤男寡女的,别告诉你们闲着无事在聊天!”
“我……你管我找她做么么!你是公安还是带了袖章?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心里慌了片刻的孙保国,避无可避地冷凝起脸,装腔作势叫嚣道。
卫铁柱迅速冷漠起脸,盯着孙保国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突然,他冲着地里扬高声音大喊道,“卫立,开拖拉机去给我把公安找来!”
在一旁的卫成一听,连忙扬起粗犷的声儿提醒说,“卫立,你就找公安局的大队长,一个叫葛丰的,他是我……”
卫成话音还未落,孙保国就发狂地扭着被卫成死死缚住的身子,气急败坏地对着卫铁柱吼道,“你个老不死的,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他可是这个公社的主任!你这大队长还想不想干了?你信不信我让他把你给撤了!”
卫铁柱瞳孔一凝,从刚开始就涌起的怒火铺天盖地奔涌袭来,他对着满脸嚣张的孙保国,丝毫不惧地凌厉叱道,“那咱们就走着瞧!他娘的,老子当大队长的时候,你那主任爹还在撒尿和泥巴玩呢!还想撤了我,你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如此硬气的卫铁柱,让孙保国和赵艳彻底慌乱起来,不谋而合地开始思量如何从这可怖的漩涡中脱身。
……
难得感受了一番拖拉机的葛丰,满脸新奇地过来了。
一看到孙保国,他立马乐呵一笑,说:“呦,又是你小子!上次没能让你认下这流氓罪,算你走运。不过,这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说说吧,你又犯什么事了?”
“呸!我么么事都没有!”孙保国立即怒起脸反口否认。
不打算放过孙保国的卫成,对葛丰说,“疯子,这人无故闯入我们村女知青的住处,解释不清个人动机和双方关系。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人是在策划破坏活动的敌特分子,准备毒害我们所有卫家村人!”
被这番话惊到的孙保国:……
他赶快在心里想了一套说辞,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又听到了葛丰说的话,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站在孙保国跟前,葛丰故作认可地点点头说,“感谢这位同志的配合和帮助,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消息,现在我要把他带回去接受调查和审问。”
被吓傻了的孙保国:……
彻底六神无主的他急忙承认,但还是留了一份小心机地说,“我不是敌特,我是来花钱上女人的,这女的心甘情愿,我没有逼迫她,所以不能算是流氓罪,顶多是乱搞男女关系!”
隔着五米多距离的赵艳一听,立马明白这人是在拿她顶缸,乱搞男女关系这事,对于她来说,可是会被批/斗和剃阴阳头的。
心慌意乱的赵艳赶快分辩道,“不是,这人在胡说,我没有同他乱搞男女关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我屋里去,说不定这人就是个别有用心的坏人。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好好查查。”
“赵艳你个臭娘们,老子一定要弄死你……”,目眦欲裂的孙保国,发狠地瞪着信口雌黄的赵艳,嘴里仇怨地骂骂咧咧道。
“行了,别骂了,走吧!”葛丰一脸舒爽地从卫成手里接过孙保国,带着他又坐上了来时的拖拉机,“突突突”得往公安局赶去。
逃过一劫的赵艳,沉默地面对着耳边村里妇人们的指桑骂槐,一言不发的她,再也不敢和人正面杠上挑衅惹事了,连那暗地里的皮肉生意,都在这风口浪尖上暂时停了下来。
……
一场夏忙,就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敌特事件中宣告结束。
在夏忙双抢结束的当晚,离家一个多月的卫业,拿着他通过帮忙双抢换到的五块钱,逃荒般得带着一家老小回来了。
“咚咚咚”,急促短捷的敲门声,彰显了敲门人内心的兴奋和迫切。
快步走来的杨大花,奇怪地打开门。那开门的一瞬间,差点被眼前狼狈的一家子给吓坏了。
她艰难开口道,“你们,这是从哪儿逃难回来的?”
千辛万苦终于能回家的卫业,满心的亢奋与激动无处诉说,只能痴痴地叫了一声“妈”。
杨大花看着眼前黑的像去煤矿里挖了煤的卫业,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妈,她整个身子抖了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等那双又黑又糙的大手递过来一大叠皱不拉几的零星纸币时,杨大花那憋闷的郁气再也忍不住地冲着卫业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