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1 / 1)

想到这个被忽视的可能,花芜姬连忙去探凌九的神色。

刚刚表明心迹的凌九正惶恐不安、手足无措,言行举止里满满一股从没见过女人的青涩。

不会的。花芜姬宽心了一些。

凌花教卧底任务向来都由九堂执行,九堂每个教徒都身经百战,就算是新人,也会由师傅领着和女子上过几次床,等做到面如止水后才能出来接任务。

这样呆头呆脑的傻子,怎么可能会是她凌花教出来的卧底。

花芜姬松了口气,才顾得上回应凌九的话。

她一低头,就对上了凌九忐忑又期翼的眸子,那双眼睛和黑黄的脸实在不搭,仿佛掰开一个粗馍馍在里面瞧见了星星。

“心悦你”,这是凌九唯一能出口的情话。

花芜姬双眸凝起了雾气,“九郎……”

她终于得以跌坐在凌九怀里,揽着他的肩膀低低呜咽,“妾身也心悦九郎,此生能遇见九郎,是妾身最大的福气。”

凌九腿上一软,怀里多了个人。他先是惊奇了一下,花芜姬真的很轻,继而才记起脸红。

姑娘抱起来真的和男人不一样,又软又糯,没有骨头一样。最关键的是……她埋在自己怀里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但是现在她坐在自己怀里,还吃饭吗?

凌九睁着眼睛回忆了下哥哥们和姑娘相处的场景……莫非他应该抱着花芜姬喂她吃饭?

可是他们还未成婚,男女授受不亲。

但花芜姬已经坐到了自己身上,他要是再把她推开,那也太伤人了。

凌九伸手去摸筷子,他知道自己不讨姑娘喜欢,平时姐姐们会逗他两句,但都是把他当做弟弟看,一旦去了花楼,他总会被那些姑娘在背后埋汰,说他死板又无趣。

别的女人便罢了,共度余生的女人,他总该让她觉得自己有趣、体贴一些。

思及此,凌九绕过花芜姬执起筷子,眼疾手快地戳了块烧鹅伸到她嘴边——喂她吃饭。

突然冒出的肉让花芜姬愣了下,抬头去看凌九。

她一抬头,头发就蹭到了凌九的下巴。

凌九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花芜姬的头!头发很多、温热的、贴在自己下巴上!而且,还有香气……

他紧张得后背全是汗,保持着一个男人该有的镇定面容,筷子上的肉却在抖。

电光火石之间,凌九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个摸松花蛋一样的触感,只要一回想,他就感觉手骨又酥又痒,像是有虫在血肉里爬,说不上舒服还是难受,但是十分刺激。

他下巴避开了一些花芜姬的头,把肉往前递了一些,强装从容,“你回来辛苦了,多吃一点,补一补。”

花芜姬坐在他怀里,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凌九的僵硬。

她暗暗眯眼舔唇,实在喜欢看八尺男儿羞耻的模样。

“九郎待妾身真好。”花芜姬压着笑意,娇滴滴地吟了一声,继而双手攀上了他举着筷子的小臂,侧着头,对着凌九露出了下巴和侧颈优美的弧线。

她歪着头,浅浅地咬上了鹅肉,抱着凌九的小臂,贝齿在肉上磨咬。

“嗯……”她嘴巴咬着肉,鼻子里便发出一些软软的鼻音,凌九听了立马扭头。

坏了,姑娘家吃东西也是和他们男人不同的。

他以为这一块一口就能塞下去,可花芜姬却要吃上三四口。凌九喉结滚了滚,余光瞟见花芜姬终于咬下肉来,正伸着舌尖舔舐唇上的油渍。

佳人朱唇染光,舌尖半吐。凌九想要回避。

他的小臂被女子柔柔地抱着,白皙的十指搭在灰色的粗布袖子上,像跟嫩藤攀附着老树,松松垮垮,但不坠落。

凌九脑子都有些混沌了,生来二十四年,这是他同女子最亲密的一日。

他真的做不到像哥哥们那样,一边搂着姑娘的腰,一边开怀地大笑。

花芜姬想开怀地大笑。

她知道凌九喜欢听自己的声音,故意弄出些勾人的响动来,不消片刻就看见男人的耳朵红通通一片,隔着伪妆都红得厉害。

她舔了舔唇角的油光,感受着手底下小臂绷出的肌肉曲线,杏眸染上了点妩媚。

不枉她花费了两个月的功夫,真是人间极品。

“九郎,靠近一些。”她轻柔地低唤,“太远了,妾身吃不到。”

……

花芜姬逗着凌九吃完饭后便回了花宅,后日腊月二十六,是兰仙班封箱大戏的日子。

三日前票刚一放出就被一抢而空。往年这场戏是只有太后皇上皇后才能听的,终于等到了太后病了一回,下面的地方官就算是对昆曲没兴趣的,也得给兰仙班一个捧场,表明自己对皇室品味的认同。

对于有些人而言,听花芜姬的戏并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同僚和上级都在吃酒,我不能不吃”的应酬。

整个绥城的高官都莅临宛浩茶园,凌九的活计也随之增多。宛浩提前了数日给木头用具打蜡,又叫人爬到房梁上去擦拭灰尘。

凌九蹲在房梁上,脸上绑着防尘的面罩,有一种回归本职的熟悉感。或许这就是师傅所说的——万物相通。

他眼里渗出凝重,看来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不是无缘,只是无心。他还是没能达到一个高手该有的境界。

“李九,接着!”忽然下面传来喊他的声音。

凌九从梁上一歪头,一抹大红就撞进了眼睛里,他下意识接住,是一块红绸和两个长联。

旭儿在下面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挂梁上。”

凌九照做了。

他挂完爬下来,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巨大的红联垂在厅上,左边提着“白蛇传”,右边写着“花芜姬”。

红底金粉大黑字,煞是气派。

腊月二十六,兰仙班的封箱戏曲目定了——白蛇传。

……

按惯例,各家戏班会在封箱的那场戏上反串:威风霸气的武生演娇滴滴的正旦、如花似玉的花旦去办丑角。通过这种鲜明的反转吸引客官,最后热热闹闹地结束一整年的奔波。

被众人期待的花芜姬依旧演的正旦白娘子。不过比起大多数端庄矜持的正旦角色而言,白娘子多了许多打戏,因此“花芜姬的武打身段”成了哄抬票价的热点。

二楼的座是内定的,抢的都是一楼的票,凌九打听了一下,前几排卖到了十两一张。

如果不是花芜姬对自己产生了误解,他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花芜姬。凌九庆幸地想。

此时花芜姬已经上完了妆,她是正旦,坐在大衣箱上,旁边坐的扮许仙的月桃,而原本扮小生的男伶反串了小青。

“咱们这次回去,来年什么时候开台?”月桃闲着没事,偷偷和花芜姬说话。

花芜姬摇头,“得问管事。”她一摇头,头上的面头就晃出了晶莹的光来,配着一身白褶子,带上了仙气。

一出白蛇传通俗易懂,文人看文,俗者看闹,大家都能看得很开心,是出适合在过年开的戏。

眼看时辰将至,催戏人扶着花芜姬和扮小青的下来,掀开了将门。

看座已满,奏乐已响,花芜姬低头出将,她在抬起头的一刹那,脸上挽好了对镜练习已久的微笑。

可当她扫视完全场后,却目光一凝,笑意少了三分真切——

凌九不在。

腊月二十六,凌花教飞鸽传书,召集所有在外子弟回教,不得延误。

凌九站在宛浩茶园的后院,他肩膀上停着一只灰色的信鸽,待他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返身出了后门。

临走之前,他最后瞥了一眼热热闹闹地前厅。

夜晚的冬风凛冽,吹散了凌九随意用稻草扎的发髻。在这无人的黑夜里,他终于敛下了面上的憨气,那双黑眸里有了凌花教凌九的冷然。

他背后是马贺的屋子,门被凌九反锁,他的指缝里有些许暗红的血色。

男子的脚尖朝前,抬步离去。

教内圣谕,不得不回。

他的远处漆黑一片,后面是欢欣喜庆的一出《结亲》,待他远离,依旧隐约能听见青蛇的唱词——

夜裁春风,早凤阁锦绣堆成,撷彩云撒做帘卷珠迸。

在热闹的戏声中,黑影消失在了腊月的夜里。

芜姬,等他回来,便接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凌九:教主叫我们回去过年,先走了886,有红包回来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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