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事物建设管理局,简称新建局,忙到脚不沾地就有一个好处,人家根本不用想着休息,该走就走,所以前边林钊刚接到电话,没一个小时人就来了。
其实新建局的人来之前,还有个插曲,今天早上刚到七点,天蒙蒙亮的时候,是林钊先打电话给了张天德。
靳爷无论怎么说,还是很信任张天德,往年以老太太和自己的名义,给张天德的道场捐了不少钱,现在莫名其妙的,用这个老道士的地方越来越多,张天德虽然没怎么解释过如今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照顾金主的,有事都能来。
所以在林钊深思似的目光中,赵奇秋还在床上被李培清伺候着吃饭,病房门被敲响了,林钊出去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呼啦涌进来好几个人。
这一看有几张熟面孔,丁宇、张天德,就连孙建航也来了,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小姑娘,拎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手提袋跟在后面,不是慰问品,从袋子口就能看到,里面满满都是记事本和牛皮袋。
门关上之前,赵奇秋看到门外还有几个之前在阴阳夹缝中见过的面孔,都是新建局的人,但好像是张抗行动部的。
恐怕因为赵奇秋是昨天晚上“受害人”中唯一醒着的,所以受到的待遇也格外的隆重,孙建航四个人站在他一间病房里。
他们也不是空着手来的,旁边丁宇手里倒提着一大袋香蕉,少说也有十斤重,堆在桌子上宛如一座香蕉山,真是叹为观止。
赵奇秋目光从香蕉上收回来,张天德舔着一张老脸,已经笑开花的在赵奇秋床边坐下了。
“哎呀林小公子,真是缘分,贫道之前在林家见过你啊!”
“……”
赵·被消除记忆·奇秋胳膊腿上都缠着不少纱布,此时沉默的看着套近乎的张天德。
“贫道对你的印象太深了,那天,你家花房有妖孽作祟……”
看来张天德已经给孙建航交代了之前去过林家的事,只是薪酬的事情没交代,所以最后一句是“你放心吧,我把那装妖怪的瓶子拿回去,准备做法七七四十九天,以绝后患。”
准备做法到底是做了没有啊,按你赚外快的速度,这每只妖魔鬼怪都要七七四十九天,做法的日程应该排到你入土了吧?
赵奇秋假装被张天德引导成功,选择性的忘记了张天德拿着一大袋钱离开的事,转而点点头,道:“我不姓林,我姓赵。”
“……”
在林家见过就以为他姓林,张天德今天出门没做功课吧?
张天德咳嗽了一声,斜眼看了看孙建航,后者要不是顾及他人在场,早就一个白眼送给张天德,孙建航道:“赵同学,我们主要是想问你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的事真好说,因为赵奇秋一直在“昏迷”中,还是被双胞胎打晕扔进了杂物间,相信这些孙建航他们都知道了,所以赵奇秋只是摇摇头:“你应该去问林东赋他们。”
“能把你记得的都说一下吗?”
“昨晚我很早就睡了,之后林东赋和林东齐,他们偷偷进我的卧室,我被他们两个一起拖出去……我也刚醒不久。”
林钊和李培清看赵奇秋诉说昨天晚上被双胞胎偷袭的事,成年人遇到这样的事估计都会觉得愤慨害怕,但赵奇秋十足的平淡,好像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林钊小时候在孤儿院生活,李培清出身也不好,林钊静静的听着,李培清看了眼林钊,想起来之前从别人那听说,最早去接赵奇秋的时候,他就是遍体鳞伤,恐怕也已经习惯被这样对待了,平时好像看不出来,但一遇到事情,就能明显觉察出,赵奇秋的反应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的反应。
听他说完,张天德没挪地方,孙建航也没走,丁宇掰了一根香蕉剥好放在赵奇秋手里。
赵奇秋明白了,这是还有别的事。
仔细看了看他们,孙建航和丁宇,年轻力壮,看不出什么不同,但张天德脸色明显好了不少,之前是行尸走肉,现在脸上恢复了一些红润的光泽。至于那个秘书模样的小姑娘,小姑娘是永远缺觉的,虽然人站在那,依旧时不时的打哈欠,满脸都是困成狗。
种种迹象表明,新建局的工作应该是告一段落了,所有人有了喘息的机会,但大清早的,来找他干什么?
“是这样的,”张天德道:“我们为了查明昨晚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想先给你做一个测试。”
说完,张天德和孙建航对视一眼,孙建航点了点头,小姑娘就开始往外拿东西。
昨晚发生的事让新建局上上下下都紧张了起来,现在山魈在逐步被消灭,生魂离体的人也越来越少,没了清道夫,也没了影山,他们甚至都排了轮班表,最近两天,起码每个人都睡过六小时的觉,一切仿佛都走上正轨,这个关头,现世里竟然闹出这样的案子,能不让人胡思乱想吗?
听目击证人的证词,这鬼可是独一份的凶残嚣张,等级似乎也不同寻常。
所以第一时间,行动部的人就接过了这个案子,可以说是郑重对待了,结果案子没了,孙建航他们今天白天就有了几个小时的空闲,到医院来,其实是孙建航的意思。
很快,赵奇秋就知道这个所谓的“测试”是什么了。
只见病床的小桌板上放着三样东西,一张白纸,一支笔,一张黄底朱砂的符篆。
张天德道:“写吧,写吧,非常简单,什么也别怕,就照着画,先练练!”
赵奇秋摸了摸鼻尖,老老实实的抓起笔,靠在被摇起来的病床上,一本正经的临摹起旁边的符篆上的字来。
本着多买多送的原则,赵奇秋不仅写了一遍,还写了好几遍,从白纸一头到另一头,写满了另起一行,写到第三行的时候被张天德叫停了。
张天德拿起白纸,看着上面的字迹,沉默半晌,最后有些痛苦的道:“写的不错。”
李培清噗嗤一声就笑了。
众人看向他,李培清咳嗽一声,赶忙道:“他虽——虽然成绩不错,但,但字写得太——太难看!”
孙建航倒没说什么,只是对赵奇秋道:“练会了吗?”
赵奇秋无辜的点点头,很快,眼前的桌板上换了东西,那小姑娘给他摆上了黄纸、毛笔、装着朱砂的印泥盒,此时朱砂是调好的,毛笔和印泥盒都很湿润,一切细节安排到位,赵奇秋刚被教了怎么抓毛笔,此时正悬着手肘,毛笔停在符纸上方。
病房里十分安静,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赵奇秋落笔,张天德老神在在,孙建航还算稳重,林钊不知道能期待什么,李培清则觉得眼下的情形怪怪的,显得这些“管理局”的人脑袋有点瓜。恐怕只有丁宇和小姑娘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赵奇秋刚练习的白纸就放在他腿上,随便瞄一眼那都是惨不忍睹,不知道的还觉得挺抽象,有点艺术细菌,知道的就不会这么想了,知道的都认为赵奇秋在学校写字可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赵奇秋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有点腰来腿不来,他像模像样的抓着毛笔,因为靠在病床上到底视角受限,所以抻着脖子看了看笔尖准备落下的位置,似乎是觉得端正了,终于,那支笔离黄纸越来越近。
赵奇秋的动作慢腾腾的,笔尖总算落在纸上,张天德当时就是一声叫唤:“歪了歪了。”
歘的一声细响,笔腹一下子倒在纸上,拉出去老长。饱蘸的暗红色墨迹在符纸上来回几趟,留下粗细不匀的线条,朱砂中多余的水分眼看要晕开,下一秒却快速的干燥收紧,笔锋毫无停顿,好像一把刀横刺斜出,快的仿佛在敷衍了事,当所有人的目光随着笔晃动时,赵奇秋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最后一笔提起,毛笔恰好有些干燥,再写一笔,朱砂必然会在纸上断开。
赵奇秋若无其事的拎起符纸吹了吹,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张天德道:“没歪,对不起啊,老师说我倒下笔,一直没改过来。”
张天德:“……”
还是孙建航先反应过来,接过符纸看了一眼,心头顿时一震。他仿佛不敢相信的看向赵奇秋,又看看符纸,最终反而拿起了赵奇秋刚才练习用的白纸,把上面的字迹和符纸上的做比较。
最终孙建航服了,把符纸递给了张天德,张天德已经有了准备,结果一看之下,还是瞪大了眼,将符纸近看远看,对光看,好半天才喃喃说了一句:“有,有一个地方写错了。”
这时有人敲门,那边去双胞胎那调查的行动部的人回来了,孙建航对林钊道:“因为你们都是目击证人,所以我也不避讳,市里有其他地方也‘闹鬼’,我们就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经验多了,就发现有些人,比普通人更容易出事。”
说着看了眼赵奇秋,孙建航这才对林钊道:“我们有一个英才培养计划,先跟你们打个招呼,过段时间公文出来了,我会郑重拜访。”
说完,一眨眼新建局的人就走光了。
等他们走了,林钊和李培清一齐看向赵奇秋,赵奇秋道:“唉!以前所有老师都说我写的字像鬼画符,可能是我在这方面,真的太有天赋了吧!”
“……”
“……”
孙建航等人离开住院部,新建局的面包车就在停车场外面停着,一上车,孙建航从口袋里拿出赵奇秋用来练习的那张白纸,递给了张天德。
“看看!”
他虽然是外行人,但上任起,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让他也算通了点门道,起码好的和次的,真的和假的,还是能分清的。
不用他说,张天德这边也早就拿出那张符篆反复的看。
只见黄纸上笔走龙蛇,一个驱邪保平安的普通符篆,竟然透出了一股风雷的肆意,比划不是匀称的,而是有的粗有的细,有的浓有的淡,要按张天德原来的想法,这可以说是胡画一通。
但偏偏,张天德能从这符篆上感受到一股正义凛然的清气,那气势再明显不过,他平时也能感觉到——从常年置放在道场里的那些法器上。
再和练习纸上的一对比,明明一个丑的没边儿,一个独具美感,但两者合在一起一看,竟然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当然这也是有瑕疵的,比如练习纸上有好几个涂黑写错的,包括这个符篆也有错的地方,可事实摆在那,这符篆竟然是个有用的“活符”,相对的,外行人随便模仿,没有一点效果的山寨符,就是“死符”。
“……区别就在于,一个是自己用脑子画的,一个……”张天德感慨万分:“贫道经常说,是道祖推着你画的!这个赵奇秋,果然独具天资,难怪他能第一批听到黑匣子的广播,郭玉也说过,符篆到了他手里,会威力大增,恐怕这一点,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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