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紧张,为了赶路,天还没亮就有人陆续出了房间,吃罢早膳,再准备好路上的干粮,等大伙儿都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了。
约莫盏茶功夫,大家都已收拾好,但是他们总感觉哪里有点儿别扭。
阿德一拍脑门:“吓,花算盘昨晚上出去了还没回来。”阿德就是昨晚上和花算盘住一间房的人。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别扭的是什么,是没有熟悉的算盘声,可不就是花算盘不在嘛,大晚上的出门肯定是去找……不约而同地看向何文。
何武看到几个弟兄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家大哥,顿时就不乐意了:“瞎看什么,都给我把眼睛珠子收回去,花算盘昨晚没来找我大哥,我大哥昨晚也……”
顿了顿,何武有点迟疑地看向自家大哥:“应该是没出去吧。”
也怪不得他忽然有点儿不确定,今晨他起来时,旁边的被子叠得好好的,而他大哥端坐在屋内不知喝了多久的茶。当时何武还有点儿愧疚,觉得想是自己的鼾声扰了何文休息,如今想来,却是有点儿可疑,说不准儿他哥昨晚真跟花算盘出去了。
何文现在很矛盾,他也没想到曲飞章也没给大家打声招呼就走了,何况他昨晚刚被自己……打住,他提醒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也就是刹那间的事,何文几乎是在何武看向他的那一瞬间就开口了,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他现在内心的复杂与焦虑。
“花算盘确实来找过我,他昨晚收到消息,说是家中出了些变故,需要赶快回去,就来不及与大家告别了,只托我同大家说一声。我还没开口说这件事呢,阿德就一惊一乍的。”
话毕何文又抬眸扫了一眼阿德:“他跟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路人,迟早是要离开的,他日有缘相逢,你们记得别像今日这般失态。”
这话是对着阿德说,但是却是在告诉所有人,更加是在告诫自己,莫回头,莫回头,回头情难收,相识本就是场错误,又为何非要执迷不悟。
明柯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趣,他在何文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都是一样喜欢自欺欺人,也不知道那人何时才会明白,但是事已至此,他倒是希望那人永远也别明白了。
他这一生对许多人都抱有歉意,独独那个人,他已是将自己掏了个干净,他日尘归尘,土归土,也莫要有人来他陵前哭。
想着想着,又伤感了起来,自遇上那人起,自己便不再是个合适的君王,现在这样也挺好,明柯苦笑,心里有点酸。
小九是个不懂情的,也不知道明柯为什么会突然笑了,就只觉得这笑容同他平日里的各种笑不同,竟无端端地让他难过,可是也只能静静呆在一边,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沉默。
“既然花兄弟是自己离开的,我们亦可以放心上路了,何大哥说得对,他日有缘自会相见,不必为这点儿小事徒增伤感,我们这就走吧,各位。”看够了热闹,也又一次撕开了心底的伤口,明柯站出来说话。
背上行囊,众人迈出了客栈,天色已微微泛白,恰适合赶路。
阿能,就是昨日那个小话唠,这次也特意跑来挨着明柯一起赶路,只见他扯了扯明柯的袖子,自以为很小声地对明柯说:“花算盘可不是姓花,他是几年前大哥外出谈生意,路上给捡回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各种指法能打得人眼花缭乱,漂亮得紧,我们才叫他花算盘。”
明柯若有所思:“这样啊,多亏阿能兄弟提醒,我方才可真是闹了个笑话。”
小话唠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心里更是得意:“但是我觉得大哥肯定知道他姓什么,他最粘大哥了,有些时候我们都怀疑花算盘是思慕大哥,可又不能明着说出来,若是说了,大哥保管会教训我们。”
不是姓花,那莫非是……早就听说那家人这一代出了个怪才,若花算盘真是那个人,他们真是很有缘啊,明柯暗道。
一路上,小话唠继续叨叨叨,明柯时不时地回应个一两句,小九继续沉默,见小话唠靠明柯过近了,又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把他俩隔开,其他人继续见怪不怪。
尽管是全靠脚力,但是是抄的近道,又个个功夫都还不错,路上也再没遇上什么阻碍,沿途停下来休息整顿了几次,在第十日的时候,明柯一行人赶到了帝都。
看着这南城门口,明柯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在这里发生的一场激战,其实不过是一场千百骑兵就可镇压的小暴.乱,可他却因着这暴.乱的幕后主使者亲自去了,若是他真的薨了其实倒还不错,可最后诛心之痛远甚于诛身,万箭穿心也莫过于此。
他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去演这场早已安排好的戏,也曾想着若是这不是一个局,若那块冰冷的石头早被他给捂热了,他就是真的死了也是值得的。
可惜侥幸而去,失望而归,却又偏偏舍不得让那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才有了天顺十五年,敬帝薨。
而今,他又回来了,不为爱,不为恨,既然都无关于爱恨,自然无关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