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原本燥热的天气添了低闷,空气也跟着变得黏腻浓稠,湿漉漉的,仿佛是能拉出丝来,难受的要命。
咏儿扶着玻璃门的把手长出了口气才用力推开,屋里冷气开得很足,清爽寒凉,和外边闷躁相比简直是两重天下。
餐厅里的胡桃木餐桌上已经简单的放着四个菜,糖醋虾仁,菠萝咕噜肉,麻椒鸡,还有红彤彤的水煮肉片。家里的保姆做菜一直很合她的口味,酸甜口,麻辣味都是她所喜欢的。
咏儿在桌边坐了下来,夹了一块鸡肉弯腰放到了旺财的玻璃碗里,看着小家伙舔了一口就别开了头一脸嫌弃的表情,伸手轻拍了它的头,“不识好歹,看我走了谁还对你这么好。”
看着旺财跑开,咏儿顺势抬头看了一下楼上,争吵声依然在继续,她托着下巴听了一会觉得没多大意思,十多年来也就这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的一遍又一遍没有丝毫新意。
刚刚跑走的旺财卧在了客厅的沙发边上,身体蜷成了一个半圆围着沙发的一只木脚,懒懒的眨着它厚重的眼皮盯着咏儿看。咏儿又夹了块虾仁冲着它晃了晃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撇撇嘴把虾仁放在了自己的嘴里,顺手拿起边手机打了两个电话。
咏儿吃饱放下筷子时楼上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已经再次进行到她的抚养权归属阶段了,很多的时候咏儿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该庆幸,庆幸他们都争着抢着要自己而不把她当成包袱累赘避之不及的往外推。
她真的有那么讨他们的喜欢?对他们来说又真的有那么重要?
她自己是不信的!
可明明平时对她没有几分在意,却又要这样时时的把她拿出来做口头上的争抢,咏儿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存在闪着异样的光辉,很有特色。
父母之间的争吵她从小听到大,跟三餐一样寻常,可如果要她做到丝毫不在意的充耳不闻,她自觉还是欠了那么一点火候的。
大多的时候她特别的不理解,明明两个人婚姻里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为了当年一件虚实不辩的事情吵闹了十多年也争论不一个所以然的两个人,居然还能这么隐忍的维持着这样病态夫妻的关系,明明无数次的听到他们提到离婚可是却他们真的去迈出那一步。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忍耐着,为什么不给对方个痛快,也给她个痛快。
这么多年来,她一次一次的设想,如果他们离婚了,她要跟着谁?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还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甚至更小的时候她还想过如果他们真的要离婚,她就离家出走,甚至还想过要学电影里的人扒着窗户威胁他们,敢离婚她就跳下去。
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曾经的种种设想也依然还是设想,他们没有给过她一次得以实施的机会,以至于现在他们离婚也从她的担忧进化成了她的期盼。
实在荒唐!
咏儿盯着楼上紧闭的房门听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的起身上楼回了房间。
进去之后很快又重新出来,手里拉着昨天收拾好的箱子。
路过父母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了下去,敲了两下,并没有打断里边的争吵声,于是她又下了重力重新敲了一遍,手指关节传来的痛意让她皱着眉头嘶了口冷气。
还好,付出了疼痛的代价里边的争吵声终于被按了暂停。
咏儿推开门,并不去看父母的表情神色,只是低头交待了一声:“我走了。”
“去哪儿?”庄致远和沈卉一脸笑意的看着咏儿,看到她手边放着箱子,以为她又要和朋友去那里玩,“是带苏未去玩吗?你们几个陪着她好好散散心也好。”庄致远看着咏儿,声音温淡,一派开明的慈父相。
眼前的两人神色温和,像是刚刚她敲门之前这里剑拔弩张跟他们没有关系似的,这样判若两人状态让咏儿觉得的虚伪又讽刺,连勾唇都觉得费力。
这是还当她是小孩子哄吗?
挺好的,这样是不是起码说明他们还是有那么一丝是在乎她的,虽然他们的在乎那怕只有一堵墙壁甚至一个门板那样的厚度,但这些年起码做到了在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从不剑拔弩张恶言相向。
即便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到底还是心绪难平。
如果他们是把她当小孩子在哄,为什么不哄的彻底一些,起码吵架时走的远远的吵不要让她听见。明明让她听见了,为什么之后又这样虚伪的在她面前装恩爱夫妻,她并不在乎他们不在意自己,比起直接了当的不在意,这样虚伪粉饰没有丝毫诚意营造的和谐状态更令她难堪。
“苏未上周就走了,我提回学校。”咏儿声音柔柔淡淡,一副往常的乖巧模样。
面具戴久了大概就会成为习惯再摘不下来,就比如她自己。
明明骨子里离经叛道却惯常以乖巧柔顺的面目示人,要说虚伪,这世上应该再没有比她更虚伪的人了。
乔多多以前就常说,说她就是欺世盗名的一把好手,这话她是高度认同的,再没有一丝注水掺加的。
“我记得你开学还早。”庄致远微皱了眉头,女儿报的学校离家比较远,而且通知书刚到,明显离开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咏儿抬头看了看眼前表情微有不解的父亲有些受宠若惊,他居然知道自己开学的时间。
惊讶完之后咏儿微低了头转开了视线,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个家太闹了,她喜欢安静,于是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学校有新生活动,我在网上报了名。”
“几点的飞机,妈妈跟你一起去,送你去学校。”沈卉走到了咏儿的身边,伸手想接过她手里的箱子但是被咏儿一个转身给躲了过去。
看着一脸惊愕甚至表情略有受伤的母亲,咏儿深吸了口气,用尽全力对着她挤出一个乖巧略带娇气的微笑,“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上学被家长送会被同学笑的。”
*
咏儿到机场的时候周铭扬和程昊然已经到了,远远的看到她过来,周铭扬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程昊然把手里的机票递给了她。
“谢啦。”咏儿接过来看了一眼时间,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居然还是头等舱,咏儿点了下头,果然还是兄弟靠谱。
找地方坐下来之后咏儿从包里把证件掏了出来连带着机票一起递给了程昊然,他也很是默契的接了过来转身带着她的箱子去办托运。
“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周铭扬把手里温热的红豆奶茶递给她,唇角微勾挂着淡笑,似有嘲讽,“离你们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吧,不是受刺激了吧?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咏儿呼噜的吸了一大口奶茶,咽下去之后才笑着摇头,“家里太闹了。”
闻言,周铭扬也不再问什么,庄家的事情他们几个都清楚,庄叔庄婶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也吵不出个所以然,他们都是知道的。
程昊然走了过来,把机票重新递到了咏儿的手里:“学校还不到报道的时候,过去之后住在外边一个人小心点。”
咏儿盯着他看了两秒,
“我有那么不让人放心吗,再说了他不是说过流氓遇到我们是肯定是他眼瞎的吗?”咏儿说着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周铭气扬,看到他一下拉下的脸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以前是‘我们’现在只是她自己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些,短短几个月,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陆续都离开了。
或许...这是成长路上必须所经历的,只是别离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他们还没有丝毫的准备,大家就都有了必然的理由不得不被迫告别,甚至连告别都没有就是一场连时限都没有的离别。
“我说...你拉个脸什么意思啊,给我送行呢,开心点呗。”咏儿语气轻松的玩笑着,“我这一走,那么远呢,以后不回来了都不一定,你确定要拉着这么个死人脸给我留下最后一...嘶嘶嘶....疼啊...”咏儿拍开了周铭扬扭着自己耳朵的手,往边上挪了一个座位,拉着程昊然坐在了他们中间的位置。
看着身边打闹的两人,程昊然深吸了口气,这样之前天天都会出现的场景以后的几年应该都看不到了,“我有一个朋友跟你在一个学校,我和他说一声,你有什么事就去找他,他...”
“打住...”咏儿打断了程昊然的话,“我去那么老远就是要去开始新生活的,你的朋友还是留着等我有一天回来了再认识也不迟。”
“我呢...”咏儿说着仰头看着上方遥远的天花板,“我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过几年开心清净的生活。”
程昊然和周铭扬默契的相视一下又各自移开了视线,并不再说什么。
咏儿性格一向如此,不管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最不会委屈的就是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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