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目之所及(1 / 1)

“你方才说什么?”林宴和问,“万年前的魔界圣女,名字叫做宜川?”

“你不知道吗?”唐淑月有些诧异,“万年前魔族之君的妹妹宜川隐居在魔界禁地。妖皇妫无咎擅自闯入,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结果二人恋情被深知妖皇花心本性的魔君所阻止,他不愿让自己的妹妹受到伤害,可宜川也无法因为自己兄长对恋人的反感就此对妖皇了断情根。

最终妖皇魔君二人在妖魔二界交界之处大战一场,魔君陨落,妖皇重伤沉睡,圣女不知所踪。魔界自此永远地关闭了对外的大门,四海内外在修炼中走火入魔堕为魔修的人无处安身。

唐淑月记得自己看过一本书,作者以轻快的笔调,描绘了一个十分胃疼的爱情故事。但作者最后也承认,因为是千万年前留下的传闻,他所讲述的故事也许并非真实,许多细节可能都是后人穿凿附会出来的。

但她为什么会看这本书,是在哪里看到的,记忆中的场景却朦朦胧胧,始终看不分明。

“当然,有可能只是同名。毕竟说起来已经是万年前的人物,即便是魔界中人也早该作古了。”唐淑月挠了挠脸颊。

“你是在哪里捡到她的?”

当岐山派长老当众宣布封锁岐山,启动护山大阵的时候,庆典上明显骚乱了起来。原本还在笑吟吟与岐山门中人套近乎的别门他派修士,脸上的笑容明显再也维持不住,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

议论的声音四起,许多人显得愤愤,可也不敢主动跳出来和岐山派做对。岐山弟子觉得因为守卫不严以致混入奸细是件十分丢人的事情,于是大多板着一张脸,并不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几个好脾气的还在那边与客人周旋,说是山中混进了几个小贼,为了排除大家的嫌疑,现在还是不要随便走动得好。如果硬要现在就要离开岐山,岐山派会把他们看做自己的敌人直接动手。

于是猜测岐山派究竟被偷走了什么的讨论一时间传遍整片广场,论理来说前来有求于人的本不该这般放肆,但是法不责众。如今满山的客人都在谈论,岐山派的人就算有心追究,也不能一个一个去算账。

与此同时,慢条斯理地在肢解一只母蟹的宜川终于住了手。

“这位……姑娘。”岐山一位女修站在宜川身后,目光有些奇异。她眼睁睁看着宜川吃下许多饭菜,但肚子半分没有起伏。这位客人的胃仿佛是个无底洞,那些食物进去之后便消失了。

尽管修士原本就可以用灵力促进食物消化,减少发胖几率。可这姑娘效率也太高了,实在令人羡慕。

“怎么了?”宜川矜持地放下姜醋。

“姑娘旁边空着的两个位置,原本坐着的是与姑娘同来的客人吗?”

宜川目光落在林宴和与巫九原本应该坐着的椅子上,眉毛缓缓地蹙起来:“是的,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她这问话实在太过无辜且理直气壮,岐山女弟子也被她镇住了一瞬,呐呐了半晌回答不上来。倒是桌上其他客人“哈哈”大笑起来:“头一个就没见来上桌过,后一个大约是方便去了,还没回来。”

岐山女弟子面容立即严肃起来:“是这样吗姑娘?”

旁边早有人奉上宾客座位名单,岐山女修对照着名单,找出林宴和混进来的假名:“长石派这次来的副宗主,傅如衡姑娘?”

“我不是傅如衡,”宜川虽然不太清楚林宴和的去向,可也知道自己此次假扮的身份,“傅如衡去厕所了。”

“是吗?”岐山女修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对方,怎么都觉得宜川看起来十分可疑。她正要再说什么,旁边忽然跑来一位神色慌张的男弟子,附在岐山女修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着这位弟子的报告,岐山女修越发严肃起来,宜川面色却逐渐阴沉下去。

“他走了?”宜川推开碗盘站了起来,“他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你听到了?”报告的男弟子吓了一跳。

“这么说起来,姑娘你是承认自己和他们一伙的了?”岐山女修一把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刀。

一时间四周的人都紧张起来,原本和宜川等人一张桌子吃饭的诸位宾客吓了一跳,下意识便站起来试图远离战圈,又舍不得这个难得的近距离看热闹机会,一时半会儿竟是进退不得。

宜川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如临大敌的岐山弟子,半分也没把这么弱小的弟子看在眼里。不过须臾之间,宜川的灵识已经释放出去,眨眼间便将岐山派十六峰挖了个干净。

如果说寻常修士的灵识探知一般偏向于谨慎和礼貌,那么宜川这一出便是格外张狂,半分也不曾掩饰,堪称旁若无人。她的灵力本来就偏向于阴暗霸道,岐山派深山中有许多隐藏的气息被这么肆无忌惮地一扫,纷纷从长期闭关中被惊动。

隐居在山中的几位长老,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山里这是来了什么人?何等放肆无礼!”

“竟然真的走了。”宜川重复了一遍。即便是她现在已经易容过,在场的人也能看出她面色发青,几乎可以算是失魂落魄地站在饭桌旁。

“岐山派一向热情好客,但在别人的地盘上这般狂悖无礼,未免失了做客的礼数。”

道远真人的声音自高空滚滚而来,不过眨眼间,原本远在其他山头的道远已经回到了庆典上,一步步踏着虚空,向宜川走来。

而宜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能感觉出对方的强大,但如果正面对决的话,她也未必会输。

如果给她更多时间恢复自己的力量,宜川自信眼前这个蹦跶的老人,甚至不能成为自己的一手之敌。

“宗主。”岐山弟子如蒙大赦,迅速上前,待要禀告。但道远真人举起一只手,示意不必多说。

于是他们也只能闭嘴,退到一边装鹌鹑去了。

“姑娘是从哪里来?来我岐山派何干?”道远真人当然能从方才那道灵识中察觉出宜川的真正实力,因此他也并没有当场翻脸,勉强保持了几分客气。

“老夫在中州纵横多年,不曾听闻中州有姑娘这般年轻的高手。”

“乡野匹夫,见识浅薄也是有的。”宜川声音冰冷。

“哦?”道远真人气极反笑。

他的耐心几乎已经耗尽。原本岐山派的好日子,眼看中州的许多残存势力都因为岐山派的威势望风而拜,一旦结成同盟,岐山派便是名正言顺的中州领军人物。中州再无天下四派,只有一骑绝尘的岐山。

没料到荆山派和衡山派的弟子混进了庆典之中,还绑走了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今日庆典的主角贺云书。

如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还指着自己大放厥词。若不是因为对方确实修为不俗以致道远如今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就想把这个少女的头颅斩落尘埃。

但在宜川具体战力不明的时候,道远真人并不适合出手。毕竟他是岐山派的宗主,赢了未必能多几分体面,但输了或者打成平手必然会颜面丢光,在场的众多门派也会对他产生质疑。

“我要出去。”宜川言简意赅。

“不巧,姑娘的同伴偷走了我宗门一样重要的东西。”道远真人看似谦和,实际十分戒备,“在姑娘同伴交出我岐山派弟子之前,在下不能将姑娘放出去。”

“是吗?”宜川的衣袍无风自动。以她的能力,自然能够察觉山间有许多气息已经锁定了自己。她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方才不那么张扬的话,眼下的麻烦便不会发生。

但林宴和如今已经离开了岐山,并无一人告诉她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不过姑娘‘有些见识’的同伴,似乎不够仗义,把姑娘一个人扔在这里。”道远真人语带诱导,“既然如此,姑娘又何必一心为他们着想,现在还为他们遮掩身份?”

“你知道他什么?”宜川冷笑一声。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宴和,是在那片冰海海底。头脑一片空白的自己结束了长眠,睁眼便看见伤痕累累的少年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什么天外来客。

“你是谁?”

“林宴和,是个剑修。你又是谁?”他反问道。

“我,我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的宜川有些茫然。

那个时候林宴和几近一无所有,但最后还是带走了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又没有恢复力量的宜川。他答应如果顺便的话,可以帮宜川找回自己失落的记忆。但也强调了“顺便”二字。

“我有大仇未报,不可能专程花时间为宜川你找回过去,”发现宜川当真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又十分能吃的林宴和抓了抓脑袋,“但如果你不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林宴和一开始根本没把自己看做同伴。宜川深知这一点。他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如果自己不想跟着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但她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别的认识的人,而且宜川身无分文,又没有力量。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待在了林宴和身边,决定跟着他,一直到自己想起自己是谁为止。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林宴和产生依赖感的呢?宜川不记得了。明明她后来觉醒了力量,远比林宴和更强。但在心理上她却仍然更愿意跟在他身后,仿佛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雏鸟情结。

但她也明白,林宴和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他对自己的好,仿佛是出自一种习惯。在林宴和过去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已经被一个宜川看不见的少女,磨练出体贴待人的周到。

无数个深夜中,宜川抬头便能看见睡在树上的林宴和,对着明亮的月色发呆。毛茸茸的月亮悬在林中,神情疲惫的青年垫着胳膊发呆。他明明睡在宜川目光所及之处,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姑娘。

唐淑月。

如果是她出现的话,林宴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自己,只顾得上她的安危吧。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道远真人,宜川忽然间走了神,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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