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手下败将(1 / 1)

荆山派上空,深蓝的剑气与青色的刀锋撞在一处,不断撞击又不断切割。修为低一些的弟子根本看不清贺云书黎昭在哪里,只觉得满眼闪电霹雳,简直晃瞎人眼。

而苏染只是冷冷地看着,不知道在等什么。旁边的弟子也不敢催促,毕竟人人都知道贺云书如今已是大乘期,苏染在修为上绝不是他的对手,也许上去也只是给黎昭帮倒忙。

当年的黎昭抢先一步在决赛前夕迈入元婴后期,所以得了五年前的青云第一。如今的贺云书有了衡山派天青赤纹之助,一举迈过元婴后期元婴圆满,突破进入了大乘期,黎昭还未能破境。按理说贺云书胜过黎昭本是十拿九稳,然而却被黎昭缠得死死的,半晌逃不了身。

因为黎昭根本不怕受伤,几乎拿出了一副以命搏命的姿态,死死地缠住贺云书,以致贺云书脱身不得。贺云书刚发觉黎昭的破绽,想要就此攻击逼他回防。然而黎昭只是一侧身,不管那即将砍开自己肩膀的七星刀锋,一剑刺向贺云书的心口。

如此一来,不得不撤刀回防就变成了贺云书。性命搏斗之间,不要命的总是能暂时占了上风,而有所顾忌的难免束手束脚。

“没想到黎昭还能与贺云书打得有来有回的,我可不知道原来大乘期与元婴之间的差距这么小。”

巫九凭空出现在苏染身后,声音悠悠。

“你不去帮他?”

“你要我帮谁?”苏染反问。

“还能有谁?自然是黎昭,你二人不是同门吗?”巫九耸了耸肩。

“还是说,你以为自己有帮助贺云书的理由?在他杀了你荆山派这么多弟子之后?”

“可真是奇了。”苏染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巫九,“照这么说来,你们衡山派被妖族灭门,镇山之宝又被岐山据为己有。荆山派虽然素日和岐山派有旧怨,至少现在大家还活着。你应该是我们这里最恨岐山派的才是。”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眼睁睁把贺云书放走,也不发出预警,以致他杀了我荆山派这许多弟子?”

巫九慢慢地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再如之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看出来了?”

平日轮流看管贺云书的,只有巫九与苏染。巫九因为天青赤纹对贺云书看得很紧,而苏染去的次数相比之下要少得多。

苏染怎么也不会相信,贺云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巫九会半分也不知情,甚至到场的时间比自己还要晚些。

“我需要一个理由。”苏染寒声问,“宴和淑月虽然平日嘴上最爱挤兑你,但我知道他们是拿你当朋友的,所以才会让你住在这里。”

“为什么要放走他?还不做出提醒?”

“‘为什么我要放走他?’”巫九重复了一遍苏染的问话,忽然冷笑起来。

“因为我想让他死!”

惊天动地一声雷鸣,黎昭终于不敌贺云书,被贺云书一刀反抽倒飞进了山脉之中。所过之处撞断无数林木,未来得及收回的雷电噼里啪啦电焦了一片,发出淡淡的青烟。

身上挂彩几处的贺云书终于摆脱了黎昭的攻势,他强忍疼痛,借着黎昭剑上传来的力气,翻身便要向荆山派结界之外逃去。

几乎是同时,贺云书听到背后一阵尖利的剑啸,锋锐的剑气已然割破了他的后衣领。

“杀了我宗门如此多人,你还想逃去哪里?”

剑气上附着的火焰,虽不及林宴和火灵力的绵绵不绝,也不及唐淑月凤凰火焰的绝对炽热,但却另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蓬勃燃烧的火焰,一瞬间便灼痛了贺云书的眼睛。

贺云书第一次见到苏染,是在五年前的青云大比上。

那时候的他连续得了几年的青云第一,风头正盛,天下四派年轻一辈中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尤其是林宴和。传闻中的天之骄子先天剑心林宴和修炼到了瓶颈,迟迟未能突破元婴,修真界对荆山派首徒的质疑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半点不管当时的林宴和不过刚满十八。

而贺云书作为岐山首徒,稳稳地压着荆山一头,因此得了道远的看重,十分加力栽培他。贺云书也原以为,直到自己年满三十自动失去青云榜排名资格前,青云榜首都会是岐山派的。

直到五年前,荆山派横空出世一个苏染,为了自己同门的黎昭林宴和晋级名额主动向岐山贺云书发起挑战,一招定胜负,一脚把贺云书踢出了青云一百。

而贺云书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荆山派林宴和原来还有一位师姐。

“是你,”贺云书声音很轻,“你倒跑得快。”

“我已经来迟了。”苏染剑尖直指贺云书的脖子,“如果我来早一点,你就不会有机会做到如今这步田地。”

她回想起从前面对贺云书的心情,曾经以为至少可以做朋友的想法,在如今遍地同门尸体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可笑。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贺云书都是当之无愧的岐山派弟子,是道远真人亲手□□出来的好徒弟。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贺云书不气反笑。

尽管贺云书如今不是最佳状态,方才又与黎昭缠斗一番,但苏染的修为甚至不如黎昭,远没有触碰到元婴和大乘之间的天堑,又是哪来的自信能胜过他?

贺云书想知道。

“早在四年前在岐山碰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岐山庆典那日我问出了口,你却没有回答我。”

苏染食指抚过佩剑的剑锋,原本苍白冰冷的金属一下子便变成火红。

“贺云书,你是不是一直很想打败我?想到不能自已?”

四年前唐淑月决定将荆山派迁至海外,以此逃避南芷的追杀。垂危重伤的二长老躺在床上,还在担心怀疑岐山派是不是与妖族暗中勾连,于是派出苏染与唐淑月前往岐山派刺探敌情。

在唐淑月选择谨慎地进入岐山派下属城镇查找是否有妖族行踪的时候,苏染已经打晕了岐山派巡防队伍的弟子混进了岐山派之中。因为重生的缘故,苏染执行任务的经验要比只活一世的唐淑月丰富许多,胆子也大了不少。

“那天的人,果然是你。”贺云书倒像是不太惊讶的样子。

岐山派弟子众多,贺云书当然不能记住每一个弟子的模样。但四年前的一天,岐山巡防队伍中原本说说笑笑的少年少女看见贺云书停下来行礼,只有最后一位弟子欲盖弥彰地拉下了斗笠前端。

在那女孩经过贺云书身边时,贺云书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不太熟悉,可也不能完全算是陌生。

那一瞬间贺云书心中微微一动,当下便追了过去,最终却只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衣角。

说话间,又有几道影子从天边掠过,落在了山巅。贺云书虽然不认识几个荆山派高层,可也知道玄风道长池宁风,据说他一个人拥有的剑灵,比当世其他所有人拥有的捆在一起都多。

贺云书情知自己失去了最好的逃跑机会,一旦被擒必然就是一个死字,当下也只能和苏染周旋,企图放松底下那群观战之人的注意力,不要一拥而上直接将自己擒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苏染抬起了眼睛。

回答她的是贺云书的拔刀声。

“当初我输给了你,是我技不如人。”贺云书说,“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如今你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想要拦住我,是以为自己胜算有几分?”

苏染忽然笑了。

前世的苏染,虽胜过贺云书多次,可从来没给他一个多余眼神。当时的贺云书对苏染来说,不过是一个有些麻烦的手下败将罢了。她习惯了自己的胜利,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然也忽略了贺云书每次惨败之后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

胜者从不关心败者曲折的心路历程,何况还是一个总是输给自己的人。

直到五年前她为了荆山派的晋级名额出了手,一时忘记掩盖自己对贺云书刀法的熟悉一招制敌。在赛场上无往不利的青年怔怔地看着自己,脸上是苏染从没看过的惊愕与颓然。

那一瞬间苏染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贺云书,尚是元婴的贺云书,刀法未臻完美的贺云书,还是第一次输给自己,也是第一次在赛场上看到自己。

“你以为你当初输给我是偶然?”苏染问。

“不,是必然。”她自问自答,“不管到了哪里,你都永远赢不了我。”

这话可谓是相当狂妄,在场的荆山派弟子一片哗然。曾经和苏染共事过的修士都有些诧异,没料到平时总是端庄谦恭的苏染会说出这么一席话来。

“她是认真的吗?”池宁风摇头,“贺云书可是刚刚连黎昭都击败了,苏染还远不是黎昭的对手。”

“那你不去帮忙?”灵妙真人愤恨道,“在场的人,可是你最有把握——”

“苏染既然这么说了,大概总有些手段,还是别插手的好。”池宁风制住了灵妙想要冲上前的举动,“我在这里看着,不会出问题的。”

“话说回来,黎昭人呢?”灵妙真人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听了苏染的话,贺云书原本还能算上气定神闲的脸色,陡然阴沉下去。

“我从来没料到,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长身玉立的青年面色晦暗,“过分的自信,便是自负。”

“自信自负,一试便知。”苏染拇指按在剑鞘上,“想必你自从突破大乘那一天起,便早就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轰然一声爆炸,响彻荆山派天际。崇明殿竟也被这爆炸的余波波及,梁上扑簌簌地落下灰来。林宴和眼疾手快地盖住了杯子,没让灰尘落进自己的茶水里。

“山门年久失修,几个新进门的弟子也不懂事懒得打扫,让谢将军受惊了。”他神态自若地移开了手,向莫名黑了脸的谢端行拱手。

“对了,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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