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盯着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已经十分钟了，还是一筹莫展。
她从桌子底下踢了同桌的脚一下，同桌的脚缩回去了。
再踢，又缩。
姜黎咬了咬牙，偷偷抬头看老师，老师正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她。
姜黎缩了缩脖子。
“铃铃铃“，考试时间到，最后一道大题还是空白。
姜黎瞅了一眼同桌的答卷，卷面整齐，写得满满的。
她瞥了一下嘴，数学这么好，怎么还分到了数学班？
“你叫什么？“交完试卷以后，姜黎微仰着头问同桌。
同桌没搭话，随手扔过来一个练习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他的姓名：沈川。
“俗！“姜黎在心里鄙夷了一下“沈川”这两个字儿。
因为考试时沈川的冷漠，姜黎对新同桌颇有微词。
虽然她知道新同桌并没有做错。
考完试，是一节自习课，姜黎已经在收拾书包了。
“要是老师来了，帮我糊弄一下。“姜黎对沈川说到。
“怎么糊弄？“沈川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问姜黎。
这一抬头，还挺帅，白净的面庞，眼睛波澜不惊，是极有城府的单眼皮，他肩膀很宽，有型有款，姜黎身高169，排在倒数第二排，根据这个来算，他个子也不矮。
因为长得帅，再看他的名儿——沈川，也便不俗啦。
“就说我去排练了，或者——“姜黎轻咬了一下下唇，想了想，“或者……或者实在不行，说我生理痛，疼得直不起来腰了。”
“我尽量。“沈川已经在低头做习题，回答有一搭没一搭。
“别忘喽。”姜黎又提醒。
“知道。”
本来姜黎不想用“生理痛”这个借口的，觉得挺丢人，但许年就常用。
所以，用一用，应该没什么。
*
刚下教学楼，姜黎就进了厕所，把校服换掉了，学校要求每天穿校服，她的校服小了，裹在身上太难受。
她换上了t恤和超短裙，t恤是今年最流行的胸前带亮片的那种，超短裙把姜黎的大长腿秀了出来，经过教学楼的时候，她从门口的玻璃里，看了一下自己并不清晰的影子。
姜黎青春期啦，爱美。
她站在校门口等着语文班的闺蜜许年，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去逛街。
姜黎是宁可捧着一杯奶茶和许年一起逛好看的服装店，也不愿意在教室里度日如年的。
许年来了，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姜黎。
姜黎左右翻看，封口封着，没有署名。
“搞什么？特务接头吗？”姜黎把信封对着太阳，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当然不是。这是我们班夏暖暖给沈川的情书。沈川不是你同桌吗，你带给他。”许年正在翻看一件土到掉渣的衣服。
“你怎么知道我同桌是沈川？”姜黎微皱眉头，不解地问到，就算她这个当事同桌，也才知道他的名字半小时不到好么。
“全校谁不认识沈川啊。高三学生嫉妒，高一高二男生膜拜，女生暗恋。他一分班，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你俩同桌了。”
“敢情我出名还是沾了他的光。可我以前也不认识他。”姜黎左右翻看着这封信，她太好奇情书怎么写了。
许年抬起头来，用“烂泥扶不上墙”的眼光瞅了姜黎一眼，“拜托，你每次看名次表都是从最下面往上看，看到倒数第二就不看了，下次你换换，从上面开始看。”
姜黎不以为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从第一名往下看，那我岂不是要看一天才能找到我？”
许年白了姜黎一下，“正数第一就是他，高二期末考试，比第二名高了整整六十八分，第二名郁闷了一个暑假，快得抑郁症了。”
“你怎么知道第二名快得抑郁症了？”姜黎又咬着奶茶的吸管，眼睛眨巴眨巴的。
许年怒视着姜黎，“我-就-是-那-个-第-二-名。”
看到许年喷出来的口水，姜黎“哦”了一声。
学习上的事儿，她确实不那么上心。
坐公交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夏天，太阳还老高老高的。
姜家的别墅还是一如既往地寂寞。
三年前，姜黎就知道爸爸姜淮安有外遇，经常不着家，妈妈黎媚和爸爸白手起家以后，就退居二线，在家做家庭妇女。
这会儿，黎媚敷着面膜问姜黎，“分班了么？”
“嗯。”
“什么班？”
“数学班，相对来说，我数学考得不是比较差嘛。”
一百五十分的题，她考了四十七，这个数学成绩，比起倒数第二，还差了三十分。
“今天都干什么了？”妈妈又问。
“嗯？数学考试，老师摸一下底。”
“考得怎么样？”
“嗯，还……还好。”姜黎支支吾吾地说，总得比四十七分多几分吧。
这次分班，是小范围的分班，就是给年级前一百名的同学，单独开小灶，谁那一科弱，就分到哪个班，有的放矢，比如所有的课程，姜黎的数学考得最低，自然就分到了数学班。
还有一点忘了说，姜黎是特长生，拜有钱的爸爸所赐，她从小就是童星，主演、参演了好多电视剧，这些年，她不但没长残，还越来越漂亮了，特长生分数线本来就低，还有可能因为她的知名度特招，虽然她经常考年纪倒数第二，但也进入了“年级前一百名”的光辉阵营，被分到了数学班。
姜黎上了楼，把夏暖暖那封信拿出来。
实在没有克制住内心的好奇，她拿小刀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开。
这封信，她默读了三遍，遍遍都有新收获。
夏暖暖说，和沈川在一个班的时候，每天早晨起来都是笑着的，因为再有一个小时，就可以在教室里看到沈川，现在，分班了，沈川成了夏暖暖的白月光，想见，也只能每次刻意走过数学班的教室，偷偷地看一眼了。
姜黎心想：夏暖暖的文笔真好，写得动情又不煽情，什么时候自己的作文也写成这样就好喽。
姜黎把信封封好口，第二天交给了沈川。
可沈川不当回事地随手放扔在了那里。
“昨天老师来了吗？”姜黎趴在桌子上，还没睡醒，她侧着身子问沈川。
“来了，问了。”
姜黎如临大敌，一个激灵就从桌子上起来了，“你怎么说的啊？“
“说你排练去了。”
“那班主任信吗？“因为紧张，姜黎的语速都变快了。
“不信。“
姜黎慌神了，“这怎么办呢？“
“她虽然不信，但也懒得去查，所以，她手上没有实证。“沈川看到姜黎这副脸都吓白了的模样，平静地说到。
“你早说啊。“姜黎拍了拍胸口。
课间的时候，沈川还没看夏暖暖的情书，看样子，是不打算看了。
姜黎心里着急，问他，“你不看啊？”
“你看了？”
“我？我当然没看，哪能私拆别人的信件啊。”
沈川便把信封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来，是一张数学试卷。
沈川向来高冷的面庞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原来是有题不会做，让我给讲题的。”
姜黎皱着眉头，“不是啊，怎么是这个呢？不是这个啊。”
沈川侧过脸来，看姜黎，“你不是没看吗？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
姜黎，“……”
姜黎心想，他面上冷，心智却是极为成熟，冷静地可怕，嘴上也是不饶人的。
他是学霸呢，学霸道道可多。
刚才他分析老师手里没有实证的时候，又有城府又冷静。
这个同桌，以后得防着点儿。
“第一节课上什么？”姜黎问沈川。
“以后自己抄张课程表。”沈川波澜不惊，口气还有些嫌弃，“生物。”
姜黎忽然想起来，昨天他们上过生物课，生物老师还布置作业来着。
她的手肘轻轻地捅了捅沈川，“昨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来着？”
“预习，做笔记。”
姜黎的头一懵，昨天生物课她就没听，女孩子大了，心思多，上课怎么都听不进去，她怎么知道老师布置的是什么作业？
“我-我抄抄你的笔记。”姜黎小心翼翼地说到。
沈川倒是大方，把笔记递给了姜黎。
还差八分钟就上课了，姜黎想尽量抄，能抄多少抄多少，万一老师查到自己了，总比笔记本上一片空白好看得多。
沈川的字大概是练过的，很好看，苍劲有力。
姜黎写得很快，只知道写的是字，至于内容是什么，她根本都没有走心。
“这个字是什么？”姜黎忽然凑到沈川的身边，“这是‘受‘什么？”
沈川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自己正在看的生物书上，“精。”
“哦，‘精\'啊。“姜黎想都没想，”刷刷“地写在笔记本上了。
姜黎抄笔记的速度相当快，不多时，抄完了。
把笔记本还给沈川的时候，她看到沈川的耳根发红。
姜黎心想：这大夏天的，也不冷。
她便问沈川，“喂，同桌，你脸红什么啊，脸红什么？“
“抄你的笔记！“沈川声色俱厉。
姜黎“嘿嘿“两声，“失望了吧，我抄完了。”
沈川拿过她还回来的笔记本，放到了自己面前，准备上课。
他们班的生物老师是一个胖胖的女老师，戴眼镜，脾气很不好。
高三，基本就不讲新课程了，主要是复习初高中的内容。
一开始上课，生物老师带领同学们复习生物育种的内容，老师一说，同学们会齐声回答，老师问如果当地没有蜜蜂，就要进行来着？
同学们答，“人工授——”
姜黎心想，这个问题她会啊，刚抄了，还问了沈川了，满笔记她就记住俩字儿：受精。
不用说，老师肯定是问这个。
于是，同学们说，“授粉。”
姜黎说，“受精。”
姜黎想让生物老师看看，她确实复习和预习了，上节课也确实好好听讲了，所以，口气特别得意，还挺大声。
同学们都听到了，就连生物老师都朝着姜黎这边看。
同学们哄堂大笑。
姜黎听到同学们都回答的“人工授粉”还挺诧异，怎么—怎么跟她回答的不一样呢？
“姜黎，满生物课你就记住‘受精？’俩字儿？”生物老师有些尖酸地说到。
数学班的老师，还是以前高一高二时候的老师，老师们都知道，姜黎不爱学习，复习都做不到，更别说预习了，空有一张脸蛋，小心思特别多，以前上课，都闭口不言，课堂上基本可以忽略这个人，“学渣“的位置稳稳的，不用说，“受精”俩字儿不知道是从哪种杂七杂八，乌七八糟上的杂志上看来的，绝对不是预习的本节课要讲的内容。
姜黎懵懂地站起来，手碰了碰沈川的胳膊肘。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老师为什么生气，学渣到了一定程度。
“沈川教的？“生物老师看到沈川。
沈川站了起来，没说话。
“教点好的！“生物老师对沈川，语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接着声音缓和了一下，”坐下吧。我们继续上课，这节课我们复习动物的繁衍过程——”
这节课，姜黎听得还算认真，老师放了几张动物交、配的图片，讲述受精过程。
她总算知道沈川为什么脸红了。
可是，至于吗？反正，她是不当回事啦。
她斜眼瞅了沈川一眼：怪不得刚才脸红呢，心思多。
下课了，姜黎总算长吁一口气。
她不服气地朝着沈川说到，“生物老师厚此薄彼，荷尔蒙失调，看到漂亮女生就嫉妒，看见好看的男生就心花怒放。“
“我好看么？“沈川很正经地问。
姜黎有些语塞，便仔细地盯着他，头发乌黑发亮，面容英俊，个子还高，“挺——挺帅的。”
“谢谢。”
“你一个学霸，还关心这些？”姜黎不可置信，“很——很闷骚哎。”
沈川便不说话了，拿出语文课本，准备上下节课。
“你这么优秀，怎么到数学班来了？你数学考了多少分？“姜黎又好奇。
“147分。“
姜黎愣了一下，不多，比她高了整整一百分，这差距——
“还有三分呢？错的是什么？“姜黎又问。
沈川便整张脸都皱着，不说话。
“我懂，我懂，对你们学霸来说，三分的失误，也跟苍蝇屎一样。”姜黎笑着，那笑，可真是太不服气了，估计沈川说了他失误在哪，她也不懂。
都是坐在一起的同桌，这差距也太大了。
“不聊分数了，上次给你写情书的夏暖暖，你准备怎么回复她？“姜黎又问，特八卦的神情。
“她让你问的？“沈川边翻书，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姜黎“嗯？“了一声以后，马上变成了“嗯”。
“她知道。”
“你给她回信了？”
她可是记得，夏暖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沈川回信的。
沈川又像一个闷葫芦一样，不说话了。
“你决定跟她发展啊？”姜黎并不气馁，继续问到。
沈川脸色微变，“准备上课。”
姜黎又撇了撇嘴，反正那是沈川的私事，姜黎就不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