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国立大学。
沈川的寝室。
沈川盯着姜黎这条回复,没有回答。
他放下手机，仿佛在自言自语：“我以为围巾，她是送给我的。”
“what？”同寝室的男生问沈川。
“nothing.”
俞起微信中出现的男孩,沈川昨天去南京大学碰到的男孩,和姜黎玩得好的男孩,戴着姜黎给他织的围巾……
这个男孩，姜黎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通过了什么物理比赛,乒乓球社团的。
沈川也见过,挺帅，有风度,有坏坏公子哥的气质。
沈川那天的确回国了,想给姜黎个惊喜，可他在靠近她寝室的时候,看到那个背着身子的男孩,围巾后面有两颗心,“心”“心”。
他曾想让姜黎送给他的“心”,她终究给了别人。
那个男孩捏姜黎的下巴,两个人在吵嘴。
姜黎头歪着,那副俏皮劲儿，像极了她高中的时候。
过年,沈川去看姜黎的时候，一直以为这围巾，姜黎是织给他的。
现在看起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她不是要故意藏起来给他惊喜。
她说的对，新加坡这么热，他没有机会戴围巾。
既然没有机会戴,她干嘛还徒劳给他织？
最终，沈川选择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研究生。
他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姜黎。
姜黎心里释然了，你看么，留在新加坡读研究生，是他自己的决定。
又不是她拖的他后腿。
可看到这个决定，姜黎的心里怎么这么难受？
胃痉挛得难受，她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怎么都起不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知道，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她看不到他成长的过程，他有了进步，她没法和他分享，他有了苦恼，她也不知道，他去哪，她更不知道。
既然这样，那她就不要纠缠不清了啊。
还有那个女孩，究竟是谁，她也不知道——
她不能问，若是问了，沈川会知道，她在偷窥他的生活，他心里会不舒服。
“沈川决定在新加坡读研了。”姜黎在寝室里说。
“读研就读研呗，你好歹还泡过南大的高材生呢，有什么好伤心的。你还真指望能成怎么的？这么远。”尹白劝慰姜黎。
可这话，怎么都不像是劝慰啊，听起来冷冰冰的。
“我们还没分手呢。”
“读研，还需要三年，这三年，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他在新加坡能不心动啊？心不动的那是圣人。就算他心不动，没人追他？他又帅又有才的。”尹白自从沈川去了新加坡，就不看好他们俩，冷静地可怕。
……
姜黎的心里好黯然。
她又想到了在机场的那个女孩子，面容姣好。
姜黎想知道：那天他究竟去干嘛的了？
本来想把那条围巾跟周景要回来的，可最终没有。
周景戴过了，她心里膈应。
二来，他这三年都在新加坡，也没机会戴了。
姜黎有自知之明，从此便很少给沈川发微信。
上中学的时候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川更是一个很少发微信的人，朋友圈更是从来不发。
过了好久，姜黎把他拉黑了。
曾经那么帮着她的人，她拉黑了。
她看见沈川的名字就难受，就想哭，胃就痛，痉挛地整夜都睡不着。
姜黎也知道，熬不过距离，包括地域距离，也包括成长的距离，长痛不如短痛。
不就是一段暗恋变成了明恋吗，当初他说“谈恋爱”的时候，她有多欢喜，现在她心里就多暗无天日，夭折了，符合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
虽然不甘心，但慢慢地，姜黎也就不和他联系了。
从十五岁到二十岁。
五年。不算短。
再后来，许年回沅江，她回来的时候说，沈川全家移民了。
至于去了哪，许年也不知道。
许年破口大骂沈川不是东西，是个王八蛋，大概在新加坡有了新欢了。
“即使姜黎拉黑了你，你不会回来问问啊，要是有心的，早就回来了。说不定啊，你拉黑了他，他正好！他省得找借口了！”许年义愤填膺，姜黎就听着。
“就是一段校园恋情。上纲上线这就没必要了。”姜黎说到。
大概心痛被磨成了茧子，现在说起来沈川，也不会动不动就掉眼泪了。
反正许年没看出来姜黎多伤心，大概姜黎挺会伪装的。
许年一气之下，也要把沈川拉黑，想了想，“我是因为你才加上的他微信。现在他有新欢了，我凭什么还留着他？留着他过年？”
“他也不发朋友圈。”姜黎说到。“朋友圈里等于没有这个人！”
姜黎这样说，不过想让许年留着沈川的微信，万一他有什么风吹草动呢？
姜黎心里想到是“万一！”
她知道沈川自制力很强，从来不失控，可万一哪天——，
比如说他喝醉了酒什么的，就会酒后吐真言呢。
姜黎心存的是这样的侥幸，只要他发了朋友圈，许年就能看到，许年会第一时间告诉姜黎。
总比这样，从此“世事两茫茫”的好啊。
许年想想了想，“我不拉黑他了。我就留着他，看看他有什么动静！”
“就是，他那种层次的人，留着，将来工作了，是你的资源啊。”姜黎又说。
许年想了想，“也对。就留着。”
*
沈川从来不发朋友圈，因为姜黎的缘故，许年也不和沈川说话了。
沈川也成了那种在许年的联系人里，却从来都不联系的陌生人。
姜黎很想继续知道沈川的消息，可夏暖暖，很配合地把朋友圈给屏蔽了。
从此姜黎再也看不到他了。
夏暖暖真是顶级的绿茶婊。
姜黎和这个曾经很亲很亲的人隔绝了。
犹如剜心之痛，可姜黎，竟然一滴泪都没掉。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铁石心肠。
*
毕业的时候，姜黎的六级考了61分，险过。
姜黎觉得，看起来这辈子，她在外语上，是没什么建树了。
她又想起沈川拿的那一叠英语资料……
终究是没缘分。
沈川没有再来过南京艺术学院，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分手了。
曾经恋爱的时候有多轰动，分手就有多静悄悄。
姜黎心里很痛，可尹白的话常常在她的耳边回响：“谈一场恋爱，就不枉上大学，大学恋情大部分都修不成正果，更何况，你们还异地恋，我们都不看好，何况……”
尹白上下打量了姜黎一眼。
姜黎知道尹白没说出口的话，“何况你们差距还这么大。”
毕业即失业，尤其是姜黎学得这种的表演专业。
姜黎这几年，一直没拍戏，没话题，没流量，没资源，艺人更替这么快，更何况，她现在缺资本，绝对不适合她这么懒，也这么没有野心的人，她彻底被时代淘汰。
尹白回了家乡，家里给她找了个工作，她朝九晚五地上班去了。
和她的体育系男朋友也分了手。
所以，你看，大学生谈恋爱，几个能成的啊？
去尹白的家乡，她的男朋友都不乐意，更何况是沈川的新加坡呢。
自从和沈川分手，姜黎一直在掩耳盗铃地自欺欺人。
周景追姜黎追的是越来越紧了，就差住在姜黎家了。
他是南京本地人，还是富二代，一毕业，就豪车豪房地住上了，比不了。
许年要去北京，她学的新闻，听说这次应聘了新华网，要去新华网当记者。
她考了人大的新闻专业，顶尖的炙手可热，许年还差一分！
许年在考试的运气上，向来就不怎么好，当年从复旦到了南大就是典型的例子。
但许年对北京的热络还没有打消，她想着去了北京，一边工作一边考研，北京的资源那么好，不是沅江，也不是南京能比的。
她约姜黎一起去。
本来姜黎还不答应的，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还不习惯去那么远的地方当北漂。
但妈妈怀孕了。
妈妈在四十五岁的高龄，怀孕了，怀了孙叔叔的孩子。
黎媚和孙海安领证了，马上要有自己的小孩。
姜黎觉得她也被自己的妈妈抛弃了，她想去北京。
“心心，你是因为妈妈怀孕了，所以决定要去北京的吗？”黎媚摸着姜黎的手。
妈妈都怀孕三个月了。
“当然不是。我想去外面闯一闯。”
“你？闯一闯？别逗了。”
姜黎从小就是温室里的花朵，虽然后来她和姜淮安离婚了，可她也是黎媚的宝贝。
“看不起你女儿啊？”姜黎不忿了。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要想工作，让你孙叔叔给你找个工作，不工作呢，妈妈养着你，好吗？”
“不好！你养着我，我的人生有什么价值！”
黎媚竟然无言以对。
而且，这一年来，姜黎再也没提起过沈川。
姜黎不提，黎媚也没有提。
大概是少年的暗恋，过了也就忘了。
这个结局，在意料之中，就是可惜了沈川这个好女婿。
妈妈和孙叔叔马上要有小宝宝了，弄得姜黎像一个外人，再说了，她都成年了，呆在家里让大人养，像什么话。
揣着妈妈给的钱，她去了北京。
把安静和谐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姜黎混了四年大学，毕业了反而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干什么。
许言还没有最终找到房子，和姜黎两个人，暂时栖身如家。
姜黎没有工作，找房子的重任就落到了她身上。
那天，她去北京电影学院，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个星探，好拍个戏，赚点儿快钱，结果碰到了——葛舒！
葛舒在电影学院门口等活。
随着年龄增大，葛舒没逮住机会翻红，已经堕落成了十八线。
看到姜黎，她有些尴尬，但还是很热情。
“姜家小妹。”葛舒叼着一根烟，抽起来眼神迷离的，特性感。
一点儿十八线演员的落魄感都没有。
姜黎觉得他乡遇故人，真好，而且这个世界上，只有葛舒一个人这么叫姜黎——姜家小妹！
“姜家小妹来北京是考研来了吗？”
“不是啊，我想在北京工作。”
“还没找到？”
“不仅工作没找到，房子也还没着落呢。”
“中午一起吃饭。”
葛舒有一辆宝来，她开着车，带姜黎去吃饭，经过北京外国语大学。
“咱们去这座学校吃饭吧？”姜黎说到。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要来北外吃饭，可能对英语始终有种不能释然的情节。
两个人去了食堂。
“周末五棵松有演唱会你去不去？”
“不去，没兴趣。”
“这个人你认识。”
姜黎吃饭的手定住了，“谁啊？”
“俞起。当年你的小相公。”俞起说起少年事，欢声笑语。
姜黎愣了一下，她知道俞起的消息，都是从新闻里看到，全国人民盯着他考上了中戏，如今成了顶流，是少见的小鲜肉中有演技，有脑子的，话题度也够，炙手可热。
姜黎说不想去。
“你俩以前不是挺好的嘛？一起拍戏。”
“好几年不联系了。”
葛舒也便没有多问。
“行。姜家小妹说不去就不去，不过说真的，我最近刚租了一套三居室，一万二，在金融街附近，如果你不介意，来和我合租啊。我一个人住着，钱紧张，姐姐这个工作呢，不开张的时候心慌。”
“真的啊？”姜黎两眼放光。
她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正发愁呢。
“当然真的，我一个人负担房租挺重的。你一个人？”葛舒又问。
“我和我朋友许年。两个人，一人一居，正好，新华网也在金融街哦，真是缘分。”姜黎说到。
两个人正说得开心呢，旁边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动静。
姜黎正在吃饭，手倏然定住了。
她仿佛一下回到了那年那月那天，她和沈川在夫子庙一起听过的那种语言。
她的心，她的胃再次痉挛起来。
仿佛她对面坐着的人就是沈川。
刚才那一男一女说话，语言中也有一个单词，就是上次姜黎问沈川的那个单词——枣汁。
这个单词，姜黎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姜家小妹？”葛舒着急，“这怎么跟我吃一顿饭，脸都白了？”
“没事。我就是胃疼，我胃从小都不好。”
“是吃的东西凉吗？”
“不是。”
说话的那一男一女也是外国人，说完话，他们走了。
姜黎问坐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女生，“你知道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语吗？”
“阿拉伯语。”
姜黎恍然大悟，原来，沈川懂阿拉伯语。
可姜黎还是不知道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她听着熟悉，没记住发音。
她当即生出了一个念头：她要学阿拉伯语。
当把这个念头跟葛舒说了以后，葛舒笑着说，“为什么要学阿拉伯语？这个念头起了多久了？你这一惊一乍的，小女孩心性哦。”
“很久了。”姜黎低头扒饭。
葛舒看姜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就不问了。
出了食堂，姜黎看到北外的宣传栏那边，挂着一条横幅，辩论赛的横幅。
辩题是：知识和有钱哪个更重要。
姜黎不禁会心地笑了一下，这些老师们，辩论题目都换汤不换药么？
当年的那场辩论赛，沈川到底赢了没有，她也不知道。
不过，他那么厉害，一定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