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方南好像身体不舒服!”
方南的同桌是个有着一对小兔牙的高个女孩,班里的人都叫她外号“兔子”。
兔子看到方南的状态不太对劲,从最后一排高高举起了手。
毕梓云本来还趴在桌子上等着方南的回信,听到兔子喊出这么一声,连忙回过头去。
方南捂着腹部,朝兔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用人扶。他扶着课桌想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想到脚下一个趔趄,撞倒了立在后门角落里的扫帚。
眼看最后一排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王津放下手中的三角尺,走下了讲台:“方南,你没事吧?肚子还没好?”
“老师……我没事。”方南起身未遂,又脸色发白地坐回了椅子里,“就,身上有点不舒服。”
马上就快要下课了,王津扫了眼手表,扭过头看着班里的同学:“你们谁有空,送方南去一下医务室?”
毕梓云第一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王老师,我去。”
“不用……”方南正想开口拒绝,下课铃刚好在这时候响了。毕梓云连桌上的笔帽都没盖,就朝着方南大步走了过来。
毕梓云一把抓住方南的胳膊,刚扶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发现方南面部的表情突然僵了。
方南的视线从课桌前缓缓抬起,落在了王老师的手上。
原来,在毕梓云朝这边走的时候,王老师正好看到了课桌上摊着的纸条,于是顺手把它拿了起来。
毕梓云顺着方南的视线抬起头,迎面对上了王母娘娘意味深长的目光。
“毕梓云啊毕梓云,”王津举起了手中的纸条,“学好数学的十个理由,嗯?”
要不是方南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毕梓云差点想扭头就跑。
“上我的课在底下练排比句呢?那么简单的题目考成这样,还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王母娘娘将纸条拍在了方南的课桌上,“你先把人送去医务室,等会来我办公室写检讨。”
毕梓云点头如捣蒜,扶着方南就往门外走。王母娘娘的地狱咆哮真的太可怕,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好了。”两人走出教学楼大门,方南紧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停下脚步,轻声对毕梓云开口,“你松手吧,我自己能走。”
毕梓云看了眼方南略显苍白的脸,并不准备松开手:“这怎么行,你头上还在出汗呢!”
方南的眼皮跳了跳,语气隐隐有些无奈:“毕梓云。”
“我个子比你高,所以与其说是你在扶着我……”他踌躇了几秒,想从脑海里找出合适的措词,“不如说是我在拖着你往前走。”
毕梓云观察了一下自己和方南现在的姿势,忽然间豁然大悟,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两人有身高上的差距,他这一路上用手臂撑着方南的胳膊肘,在他看起来是扶人,在别人看起来就是在抓着方南的胳膊死死不放手。
于是,在接下来的后半程,方南独自拖着病躯坚强地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至于身后跟着的毕梓云,一路上都在“快到了”“你累吗”“你还痛吗”这几句内来回重复,充分起到了为前方病号加油打气的作用。
————
这是毕梓云第二次来沽南的校医务室。还是那位熟悉的女校医,还是那张熟悉的病床。
听完方南对身体症状的描述,校医让他平躺到病床上,做个进一步的检查。毕梓云坐在后面的旋转椅上,看校医拿着听诊器在方南的身上戳来戳去,莫名的觉得有些紧张。
“你最近是不是饮食不太规律?”校医问方南,“比如吃饭挑食,不按饭点进食,或者节食减肥什么的。”
方南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节食和挑食,就是……”
就是为了多省点钱,一天只吃两顿饭。
“根据你的描述,你有一点慢性肠胃炎的症状,所以才会觉得胃痛。”校医说,“应该是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的。不过不用太担心,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要逐步调整饮食,避免辛辣油腻食物,每日规律作息,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这样,我给你开一盒胃复安片,如果还在疼的话就先吃一粒。其他的药就暂时不用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谢谢医生。”
方南接过校医给的药,等他付完钱,毕梓云已经端着纸杯走过来了。
“刚从饮水机上接的,水还在温着。”毕梓云将纸杯递给方南,让他赶紧吃药。
方南取出一粒药片扔进嘴里,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还痛吗?”毕梓云拿过方南手中的空杯子,“要不我再给你接一杯过来?”
趁着毕梓云又起身去接水,方南又从门口回了校医室:“医生。”
“嗯,还有什么事吗?”
饮水机设在校医室的另一头,离看病的诊室还有着一段距离。
方南瞥了眼身后,见毕梓云还没有回来,对坐在电脑前的校医说:“我腰之前被球砸过一下,留下了道淤青。前几天以为都消了,结果今天又有点疼,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校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拉上了诊室的帘子:“你把上衣脱了,躺上床去我看看。”
毕梓云端着温水往回走,远远就见诊室前面拉上了条淡蓝色的帘子,帘子内隐约还能听到方南和校医的交谈声。
他以为方南还在做其他检查,也没怎么当回事,端着水杯在走廊外的长椅上坐下了,耐心地等待着方南出来。
校医戴着手套,沿着方南的脊椎一路往下按,在看得到淤青的地方停了下来:“是这里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下按了按。
方南轻轻“嘶”了一声:“嗯,就是这里。”
校医又连着按了周围的几个部位:“这几个地方有没有痛感?”
“不太好说……偶尔就觉得后腰会疼,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方南说。
“ok,可以穿上衣服了。”校医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篮球砸的伤有时候不在表皮,是毛细血管出血。淤青颜色如果比较深,也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消除。你平时运动的时候多注意一点,不要再让腰部受伤了。”
校医交待完几个运动时的注意事项,就掀开了诊室的帘子,准备去药房拿药膏来给方南涂。
毕梓云听到诊室内传来拉帘的声响,以为是方南出来了,连忙抬起水杯朝诊室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医生的办公桌前空无一人,于是便掀开帘子直接钻了进去。
方南背起手,正在摸索着背后受伤的部位,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帘子掀起的响动声。他以为是过来涂药的校医,抬手指了指后腰上的淤青:“就在这附近,麻烦了。”
背上迟迟没有传来药膏的冰凉感,方南正准备回过头,身后的人却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温热的指尖缓缓覆上了受伤的位置。
这人的指尖十分粗糙,随之而来的触感却很温暖。手指的肌肤渐渐靠近了腰间的淤青,接着便轻轻地按了下去。
“疼吗?”毕梓云小心翼翼地问他。
听到毕梓云声音的一刹那,方南只觉得背上突然产生了一种酥麻的感觉,好像有一道电流沿着毕梓云的指尖窜了出来,从下往上源源不断地从脊柱流入了他的大脑。
方南的双肩骤然紧绷,整个人猛地震了一震,接着便转过了头,像见鬼一样看着身后站着的毕梓云。
毕梓云被方南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马上把手缩了回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从帘子外钻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方南光不溜秋的后背,还有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淤青痕迹。本来是想提醒方南一下的,哪想到方南一直没回头,还一直在用手指着有淤青的地方,对着空气讲话。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碰了碰方南受伤的地方。
碰了也就算了,接着还鬼使神差地开口问方南,问人家疼不疼。
好奇心真的害死猫。毕梓云心里想。
“......刚才是不是按疼你了?”
等到方南套上了t恤,毕梓云心虚地问他。
看那样子能不疼吗,刚才他就碰了方南一下,方南疼得整个背都快要弓了起来。
方南接过毕梓云递来的纸杯,问了他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毕梓云,你练琴到现在有多久了?”
“练琴?”毕梓云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哦……让我算算,五岁,六岁,到今年应该满打满算有十年了吧。”
毕梓云放下数数的手指头:“你问这个干嘛?”
方南盯着毕梓云垂落在身侧的手:“你手指上都长茧了。”
毕梓云的脸很嫩,但他的手指很糙。
有人说,蚕茧是蚕蛹的保护层,人茧是人类的保护膜。正是因为想要减轻身体的疼痛,所以人的皮肤上才会长出茧来。
毕梓云刚学琴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觉得手指头很痛。小提琴老师将他的手掌翻过来拍了拍,说这是因为他拉琴的姿势不对,姿势对了就不会痛。
到了后来,他练琴练得越来越勤,指尖被琴弦磨破过皮,流出过血,手指上的疼痛还是没有减轻。直到从某一天开始,他的指尖长出了厚厚的琴茧,终于不会再痛了。
长出琴茧的时间太过久远,方南不提,连他自己都忘了。
毕梓云抬起双手,来回翻转了几下手心手背:“哦,你说这个啊。”
话音刚落,他就上前拎起了方南放在病床上的校服:“借我下你的校服?”
没等方南吭声,毕梓云就抓起了校服的衣袖,捏着袖口开始使劲揉搓起来。
方南坐在医务室的床上,眼睁睁看着毕梓云折腾了自己的校服半天。过了一分钟,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在做什么?”
“多亏你刚才提醒了下我,”毕梓云兴致勃勃地拎着方南的校服袖子,一边搓一边对他说,“初中的时候我们在班里经常这么玩。我的手不是糙吗,刚好看看能不能摩擦生电。”
方南:“......”
被毕梓云这么一通胡闹,他都快忘了今天为什么要来医务室。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方南刚从课桌里拿出小当家干脆面,毕梓云就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从今天开始,我中午不回家了。”
毕梓云拿走了方南手上的小当家,正式对他宣布。
方南这才知道,原来毕梓云昨天在办公室写完了王母娘娘的检讨,就顺便和匹哥申请了半走读的手续。
半走读的意思,就是在学校宿舍申请一个宿位,中午在学校午休,晚上走读回家。
毕梓云写在申请表上的理由,是回家午休浪费时间,留校午休能留出时间做题学习。
这人哪是为了留出时间来学习,这是来监督他吃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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