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以教室左后方位原点,逐渐向外扩散,安静的教室一时间化为蜂窝,嗡嗡不断。
同时,不少学生都有意无意向杨峤所在的方向偷瞄。
这样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裴哥耳目。
但当他停下讲课,举目望去时,只看见一只手颤抖着扒着桌面,而人已经缩在了桌下。
“那位同学,你怎么了?”裴安问。
王可可与约翰狂戳杨峤,但杨峤死活不肯出来。
“乔乔,老师课件上的人就是你吧?”
“不、不是……”
“你这些天在我们耳边狂吹的裴大佬就是这位么?”
“别胡说……”
“别想骗我们,那件英国纯手工粉红毛绒连体睡衣全球只此一件好吗?”
“那什么……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当杨峤趴在地上,准备以课桌为掩体,慢慢转移出教室。
忽然,清脆一声,一双皮靴在眼前站定。
杨峤顺着那锃亮的漆皮靴面,目光上移,攀过裤装笔挺的修长双腿,平整的白衫,最后停在熟悉的蒙面上。
“乔乔。”裴哥一手插兜,居高临下俯看他。
“老、老师……裴哥。”杨峤跪坐在地,结结巴巴。
全教室学生都八卦地围观这一幕。
本以为不会再见的大佬突然降临,被公开处刑的红粉睡衣,一教室上百人的集体围观。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前几天要答应做交换生,从伦敦来到华夏?为什么好死不死选择了成都?
虽然能在现实里见到裴哥很好,但是……杨峤忍不住单手捂脸,冷汗涔涔,这一次意外相遇真是太、太、太尴尬了啊!
裴哥不知在思考什么,没有说话。
杨峤尴尬得浑身僵硬,憋住不敢说话。
而教室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们,生怕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也无人吭声。
忽然,叮——下课铃响,令沉默告破,同时也挽救了乔乔的呼吸。
裴哥低头瞥一眼手机显示时间,向杨峤伸出一只手,在人愣神间,将人从地上拽起。
“幸会,再见。”
说罢,臂下夹着课本,转身向教室外走去。
杨峤愣了一愣,下意识拔腿追了出去,在裴哥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时,横臂拦在面前。
裴哥驻足,等对方发话。
这一拦很冲动,其实杨峤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兼之躲在教室门窗旁探头探脑的一大帮围观者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乔乔脑袋里一片混乱。
终于,他定了定神,道:“裴哥,感谢您在新手副本对我的教导,令我受益匪浅。”
“下一个副本,我们能不能同行?”
裴安怔了怔。
对于裴哥来说,杨峤不过是一个副本里偶遇的新人,萍水相逢,人生过客。若非用他做了教案,未必能够留下多深的印象。
因而这样的请求着实有些唐突。
于是他让开杨峤,继续往前,“抱歉,我习惯独来独往。”
杨峤没有放弃,转身冲上来,再一次拦住他。
裴安看着对方,眉毛挑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杨峤有点急躁,但又找不到合适理由,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们签过合同!”
裴安眼眸眯了眯。
“326页,第2项,第3款。”
杨峤懵住,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裴安道:“这个条款里说得很明确,负责保护你的玩家由智脑鸿钧随即分派。”
杨峤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规则,失望地抿了抿唇。
话音刚落,叮咚,两人手机同时响起消息提示。
低头一眼,手机屏幕出现一封黑底信函,以烫金狂草书写《浪迹天涯》。
这边是传说中的《浪迹》邀请函,收到它,便表明新一轮惊险游戏即将开始。
裴安向这个漂亮的混血男孩扬了扬手机,在邀请函上,确认“接受”。
“有缘再见。”
白光一闪,空间异化扭曲,男人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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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描已完成,确认玩家id:0010007;姓名:裴安;契约等级:无查询权限;神经连接正常,身体机能正常,san数值正常,无异常数据接入……】
【进入世界编号:ar3899000;参与人数:2人【恒定】;数据加载……数据加载……】
【场景搭建……角色搭建……流程准备就绪……《刺客列传》开启。】
=进入开场cg=
昏黄宫殿中,一灯如豆。
一名身披长衫,华发未束的老者,执起灯盏,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环顾殿中藏书。
青竹简牍密密匝匝,塞满柜格,如山如海,令人叹为观止。
老者虚着眼睛,细查简牍上缀着的字笺,从小山般的藏书中抽出一卷,置于案几,缓缓展开。
里面字迹飞龙走蛇,随着香炉鼎中青烟燃起,墨迹脱简而出,化为一副水墨卷轴,绘山河地貌,官路栈道,乃是一副天下堪舆图。
接着,仿佛有一支无形之笔,将周、楚、齐、越、宋等国之疆域逐一绘出。
当一个“晋”字跃然纸上时,浑厚旁白响起——
“春秋之晋,周初由周天子赐封侯爵,在晋献公时期崛起,在晋文公时期城濮胜楚后,一战而霸。历襄、景、厉、悼,国势鼎盛,军治万乘,独霸中原,达到晋国霸业的巅峰。”
随着旁白解说,“晋”字墨迹化开,变为一位诸侯之尊,高冕华服,腰佩玉珏。
晋侯拭剑扬眉,独蹬高楼,将栏杆拍遍望万里神州。众国皆朝,万民俯首,被车马载来的珍宝、美女络绎不绝。
正是晋霸天下之时,雄极盛极,好不威风。
然后,旁白话锋一转——
“然而,王朝没有长盛不衰者,国家没有久强不败者。”
“当诸国皆对强晋示弱,放眼望遍天下,无一国可称劲敌,君民骄愎滋生。”
“且晋国诸大夫贪欲愈胜,暗中争斗愈演愈烈,随着时间推移,再难掩饰,晋国无可避免陷入内耗。”
水墨画面亦随旁白讲述,由晋国万众一心,共谋霸业的团结,变成晋侯失去野心,耽于玩乐,卿大夫异心滋生,萧墙祸起,百姓税负沉重,天灾连连,诸国暗中蓄势,虎视眈眈……
“直至晋平公以后,晋国公室衰微,大权旁落六卿。六大卿族内斗不休,不断蚕食晋国权力、人口与土地,轮番上演‘六卿争雄’。”
墨迹晕开,宛如滚滚长河将晋侯旌旗淹没殆尽,分出数条支流将晋国版图割裂数块,范、中行、智、韩、赵、魏六旗猎猎招展,由此晋国迎来“六卿专权”的末路。
“今晋侯名曰午者,年少而颖,怀中兴志,忧惧晋国国力内耗殆尽,令先君所创霸业崩俎。”
“强令六卿迁入邯郸,以邯郸为界,封地一月。在这一月之内,六大卿族混战,族兵、刺客、游侠皆可施用,务必分出生死高下,以定其位。”
滚滚墨涛如江河汇海,聚于邯郸,绘出此城山水蕴媚的风华物貌。
然刀光剑影,暗夜行杀,一步一血,伏尸十里。
长街被血漫染,最后化为烈火焚尽城池。
火焰越燃越高,越演越烈,最后被狂风一卷,重新变为老者手中竹简。
简牍中的字迹已至末尾,只剩最后一处留白。
老者拈笔一转,蘸尽砚中墨汁,在卷末空白处落下浓重一笔,书曰:
公卿染血丧命,竟致有阖族被灭者,其争斗惨烈为天下骇,不可不做笔墨以记述,史称——
邯郸演武!
=开场cg结束=
申时,邯郸城。
城雄而正,由一条主街贯通。
这条街上有最热闹的集市,最华丽的酒寮,最繁华的歌舞场与最雄伟的城主府。
往日间,车流马龙,熙熙攘攘,货物搬进搬出,吆喝、叫卖不断,舞乐升平,丝竹璨璨,无一刻清闲。
而这段时间,人还是那些人,店还是那些店。
但车辆人马不免行色匆匆,沿街摆摊的小贩们只守在摊前,并不敞开嗓子吆喝,几个酒寮中尤闻歌舞,但很少有笑闹声传出。
似乎所有人都在勉力维持一种平静。
但任谁都知道,这种平静只是表象,就仿佛一锅煮热的沸油,只要有人落下一滴水,便会炸开。
裴安独自从这条氛围怪异的长街上走来。
穿一身藏青深衣,腰束革带,外罩灰白相杂的狐裘,挎一柄青铜剑。
长发高束,发尾如烟如墨地流垂至臀尖。
头上斜压一顶青竹斗笠,堪堪盖住鼻梁,遮住眼眸。
他逆光走来时,宛如拨海分涛的帆舰,来往人流自动为他分开。
并非因为裴安身量颀长,鹤立鸡群。
这城里来了不少北地游侠,虽然把裴哥跟他们放一堆依旧出挑,但这身高还算不上多稀奇。
也非因为裴安身配直剑,气势深邃。
因为邯郸演武的缘故,六大公卿安排有族军护卫自身。
这群精兵悍将全部经过精挑细选,各个气势悍勇,装备精良。
甚至连平时高不可攀的世家子弟、卿族大夫也在城中露面。
这让邯郸老百姓们从一开始的好奇、激动逐渐变得麻木,见惯了以后,觉得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们之所以对裴安避让,是因为裴哥他纵使身处春秋时期,依旧特立独行。
戴着手套,且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以黑布蒙面。
简直是上赶着告诉别人,我很神秘,我很不一般,别来招惹我。
小老百姓最害怕的便是沾染祸事,自然对裴安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