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光洁如初,连层皮都破。
杰洛斯满身冷汗，心有余悸。
自己身上几根可怜的肋骨,绝对抗不下这小子一拳。
“那是一句忠告。”
“不是祈求,不是威胁,更不是将自己柔软的部分暴露给你,由你肆意揉捏。”
“我很认真，杰洛斯。”
杨峤看进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睛依旧蓝得纯粹，但在骤然严峻的氛围下，仿佛蒙着一层薄冰。
“你我都不希望看到一个最坏的结果，不是么？”
海盗头子除了恶劣的性格外,另一个特点是识时务。
面对一拳能将自己砸成肉饼的男孩,他稍微收敛轻慢的态度，含胸垂首，做了一个“悉听尊便”的动作。
杨峤又剥了一颗糖，塞在自己嘴里,清凉的在味蕾上迸发,他给了对方一个同样清凉的笑。
“在我通过电影、游戏等得到的浅薄的知识里,一位审讯专家应该精通心理学、生物学、解剖学、医学等相关技能，且拿不知多少个犯人练过手。”
杰洛斯皱眉：“你什么意思？”
“术业有专攻。”杨峤耐心解释道,“只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与实践,他们才懂得，用多大的力气不会把人打死，施加多少剂量的药物不会把人变成个脑瘫。”
说着,他按住椅背向前斜倾，朝人靠近，手指在人粗壮的脖子上戳了戳。
“我看电影里往这打，会将人击昏？”
杰洛斯眼角跳了跳，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表情。
“……你的手需要往后再往下一点，打这里只会令我颈椎错位甚至折断，导致高危截瘫。”
杨峤收手抱歉一笑，耸了耸肩。
“看来，我只是只菜鸟，什么都不懂。”
“然而不幸的是，我力气挺大。”
当着人面，将破碎的墙皮掰下一块，捏碎成粉。
“所以，尽管并非出自我本意，但却很可能因为我的无知与不小心，导致你一命呜呼。”
湛蓝、明亮，宛如矢车菊般的眼睛映照杰洛斯，男孩带着点儿小羞涩的表情，如是说道。
“你得理解，新手在第一次实习时，总是充满意外。”
“但我料想，身为海盗王的你，应该不会想要不明不白被一只菜鸟折腾成高位截瘫，导致下辈子只能过上被人喂食把尿没有性生活的灰暗生活？”
杰洛斯：……
他有点儿抓狂，这人是个什么怪物么？怎么能顶着小蜜糖一样的外表，说出如此糟糕的话？
局势的骤然颠转，令杰洛斯内心很不舒服，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一只菜鸟拿捏住了弱点。
如果自己没有图谋，那就不会冒着承受帝国报复的危险去劫持帝国太子妃。
对方笃定自己有大事未成，所以不可能甘心死在这里。
杰洛斯以为自己看透了对方，但没想到对方也第一时间看透了自己。
杰洛斯将口中的糖果嚼碎，吞咽入腹。
“你很不错。”
杨峤道：“马马虎虎吧。”
杰洛斯道：“你真的搞残我？”
杨峤微笑道：“世事难料，不是么？”
与人大眼小眼互瞪片刻，杰洛斯蓦地笑了起来，这种被人逼到墙角的感受令他很是新奇。
“如果你没有撒谎，那么我不得不称赞一句，你这家伙是个天生的审讯专家。”
他看似将要服软，但却话嘴边却陡然一转。
“不过，我是个海盗，明白么？海盗从不以理性思考作为第一要务。”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要让我彻底服输，就得跟我玩一个游戏。”
杨峤：“什么游戏？”
杰洛斯：“很简单的一个游戏。”
在锁链的刺耳响声中，他艰难地扭动手臂，从兜中摸出一枚做旧的银币，在人面前亮了亮。
“反面，我听你的。正面，则无条件放我走。”
海盗低沉地笑着，辛辣地挑衅道：“敢跟我赌么？”
杨峤扬了扬眉毛，没有拒绝，摊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杰洛斯冲银币吹了一口气，屈指一弹。
两人的目光交集，随着旋转的银色光晕起落。
银币落在地上嗡嗡转动，直至被长身而起的杨峤一脚踩住。
杰洛斯迸发出一声尖锐怪叫：“男孩，对我的宝贝儿温柔点儿！”
杨峤没有理他，靴底挪开，露出这决定命运的一投——镰刀死神，反面。
杨峤转目，冲海盗露出一个蜜糖般的微笑。
“看来今天，幸运女神坐在我的肩头。”
论拼运气，他乔斯达家的欧皇，幸运女神的小甜心，什么时候输过？
“最后。”杨峤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让我再看见，你用那种眼神看裴哥。”
杰洛斯被这一个凉薄的眼神钉在地上。
不知是否错觉，仓库中的空气仿佛活了火来，暴躁着，愤怒着，尖锐嗡鸣着向他积压。
令人后脊一麻，一股冰冻般的悚然感从尾椎直窜上的头颅。
当舱门合拢，收走天外的最后一缕残阳。
海盗头子捂住眼睛，嘴角高高吊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己今天可真是瞎了眼……这哪里是一只猫咪，分明是一头狮子在朝闯入他领地的陌生者发出危险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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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峤走出仓库，心情愉悦，脚步轻快。
在威胁成功后，他与杰洛斯展开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拉锯式谈判。
最终海盗头子答应同他们分享科技，作为交换条件，保护伞小队将成为死镰海盗团的编外雇佣兵，参与他们对抗帝国的行动。
这是杨峤第一次成功碾压副本npc。（汉尼拔教授不算，若非裴哥及时赶到，他怕是已成为教授的排泄物。）
这小孩现在很膨胀，走路都一颠一摇，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彩上。
甚至没有注意到侧身靠在仓库外的裴安。
直至已经走出去十米远，方才察觉到不对，赶紧倒退回来。
杨峤完全没有料到裴安竟会作出听壁脚的事情。
“欸，裴哥，你一直等在这里的么？太阳好晒的，我帮你遮遮。”
踮脚伸手，帮人遮挡照在脸上的霞光，简直乖到你心口里。
裴安看着他，面罩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个淡到没影的笑。
“作为某人的保护人，我怕某只小猫咪被海盗忽悠瘸了，搞个一对一单挑什么的。”
杨峤有点儿脸红，像是被霞光泼了一头一脸。
在他心里，已单方面将“保护人”定位自己与裴哥间的亲昵称谓，裴哥这样说，四舍五入就是在叫他“心肝儿”~。
“做的不错，哪里学得？”
“……《碟中谍》还是《荒野大镖客》来着？”
“哦，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荒野大镖客》的主演）。”
“裴哥这你也看过？！我原以为这部电影年代久远，没有人知道呢。果然不能小瞧裴哥，简直就是一座活的知识存储库！我的天，如果我能有裴哥万分之一，不十万分之一的脑子就好了。唉，有点妄想，我怕是一辈子都达不到裴哥的高度……”
“乔乔。”
“嗯嗯，裴哥？”
“有点儿烦。”
“……好的，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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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飞船残骸像是庞大宫殿，吸引荒漠里的生命造访。
狐獴在机械间好奇地跳来跳去，探查里面有没有什么值得搜罗的东西。
蝮蛇与沙蝎安静潜入，老鼠与兔子在残骸深处刨土，挑选安全的位置建巢造窝，与寄居里面的人类维持着不互相扰的和平。
想必很快这就会成为一座沙漠间的鲸落，看起荒凉破败，却腹藏勃勃生机。
杨峤躺在分配给他的舱室里，抬头看着头顶散发柔和微光的睡眠灯。
后颈滚烫跳动的一小块皮肤，被夜晚的空气一冰，稍稍降温，令他舒适了一些。
手指摩挲着胸口的十字架吊坠，默默想着心事。
忽然，舱外传来敲门声。
磁性、微低，曾在梦里出现过。
“睡下了么？”
杨峤顿时睡意尽消。
掀开薄毯，翻身而起，打开舱门，让深夜造访的客人进入。
裴安还是白日里的装扮。
将脸上的荧粉洗净，又因荒漠炎热弃了夹克，上身只着贴身的无袖背心。
但在温度骤降的夜里，显得不合时宜。
舱室里没有桌椅，杨峤将裴安让到床边。
给人倒了一杯温水，并扯来毯子披在对方肩头。
裴安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拍了拍身旁，示意杨峤坐过来。
这个男人行走时，脊背直得宛如刀锋，而坐卧时却显得散漫，腿总是无处安放似的又搭又翘，无意识地向旁人展示它的线条与长度。
“裴哥，有什么事情么？”杨峤问。
裴安懒洋洋答道：“身为你的大学代课教授，来给你上一堂补习课。”
“我猜，你在上个副本里，得到了猎魔人职业的进阶道具？”
因为《狂赌之渊》的完成度评价为“完美”，所以对于杨峤这种有职业进阶需要的玩家来说，《浪迹》会奖励给他们当前作为急需的东西。
杨峤目光漂移，有点不好意思去看裴安。
特地为演出设计的低腰裤绷得很紧，就像是贴在人身上的第二层皮肤。那些阴影中的凹陷与隆起，惹人遐想。
从鼻腔内嗯嗯了两声，从兜内摸出一根试管，递给裴安。
裴安接过，举起对准灯光。
泛着柔光的青绿色药剂，仿佛一管融化的猫眼石，漂亮得宛如艺术品。
“猎魔人药剂，又称青草药剂。”
“这是一种魔药学者调制的基因药物，里面掺杂了部分超凡生物的基因，可以用来打破人类固有的基因链，以促成使用者进化为与这类超凡生物近似的生命体。”
杨峤皱起眉头，思考：“也就是说，我喝下这管药剂，晋升成猎魔人后会失去人形，变成某种超凡生物？”
裴安伸手摸入怀，想摸根烟点上。
但想起这一天已经抽了三根，远超给自己设定的规矩，再加上身边有只奶崽子。
出于对年轻人的健康负责，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有那么夸张，至多你身上会多出一两个超凡器官，譬如眼睛或者尾巴什么的。”
杨峤松了一口气。
倒也能接受，甚至还有点酷。
他贴近裴安，将下颌搁在人肩头，兴致勃勃地盯着试管。
“裴哥你瞧得出来，这管药剂是用什么超凡生物基因做的么？”
“药剂讲究与使用者的适应性。”
被那颗毛绒绒的脑袋蹭得发痒，裴安抬手按住，将人揉得东倒西歪。
“就你而言，大概率是某种犬科。”
说罢，将药剂抛还给他。
“喝掉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迟到更新的补偿，我们明天再来一更。
下一章真的就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