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桌椅翻倒,床单撕碎,茶杯水壶滚落一地,金属墙壁嵌有几道人形凹痕,整个房间仿佛被飓风狠狠摧残一番。
嘭——
杨峤不知第几次被人甩在墙上,复又滑倒在地。
来不及起身,便有手指插入自己潮湿的发间,猛然发力,毫不留情地将他按倒在地,令他的侧脸死死贴在冰冷的地板上。
落败者不甘挣扎,试图最后一搏。
但那抵于腰窝的膝骨宛如朗基姆斯之枪,精准锁死腰脊活动的一切空间,令他宛如落难圣子般被牢牢钉在征服者的影子里。
这一架,打得很凶。
出于裴安预料的凶狠。
失去理智后的杨峤,仿佛连生物对于疼痛与死亡恐惧的本能一并丢失。
他不计后果,不留余地,憋着股一头横冲直撞的蛮劲,不惜一切地争取胜利。
起初裴安照顾着他,出手收敛,避开颈椎、后脑、太阳穴等所有可能造成严重过后的部位。
然而杨峤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
他面颊青肿,满身狼狈,纵使眼角破皮出血也只是横臂一擦,挑衅地向对手勾了勾手指,示意“再来”。
这让久未与人认真肉搏过的裴安,忍不住兴奋了起来,于是一不留神,就下了重手。
“抱歉?”
裴安歪了歪头。
他盘腿坐在人的腰上,沉如岱宗,端若嵩山。
右手稳稳按住杨峤后脑,直至他在一次次徒劳的翻山尝试中精疲力竭。
“清醒点没?”
杨峤安静匍匐,舱室里回荡着他粗重的呼吸,身躯依旧如过电一般,细微痉挛。
他的身体在重构,那种将生命体数百年进化压缩于几十分钟的过程过于痛苦,且连绵不绝。
三分钟过去,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
裴安不再强求,打算彻底击昏他,给这孩子一个痛快。
手刚松开人的头发,身下传来一声幼犬似的嚅嗫:“裴哥……”
杨峤的侧脸动了动,大半张面孔覆在汗湿的发下,看不见表情。
似乎想要转身,但两人的姿势导致他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只好伸长脖颈,寻着裴安撑地的手,将滚烫的面颊搁在微凉的手面。
闭着眼睛,微微蹭动,绵软疲惫地念着:“裴安……”
裴安微微一怔。
手面上的触感酥酥痒痒的,令人心软。
他的拉布拉多寻回犬,毛绒绒的乖小孩又回来了?
然而,就在裴大佬分神的瞬间,杨峤全身肌肉绷紧发力,令他像是弹簧般坐起,将人掀倒。
两人瞬间换了体位交换。
裴安下意识拧住人的胳膊,想要阻止。
然而杨峤拼着手臂脱臼的风险,隔着面罩,吻住了他。
空气顿时凝滞,仿佛在酝酿新一轮信息素的爆发。
说实话,裴安的感觉很不好。
杨峤没能找准位置,这一吻落在他右嘴角。
而且,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说他的脸像是被一辆卡车狠狠撞上。
无法忽视的痛感让他意识到,明天自己右脸上会出现一坨不光彩的淤青,然后这淤青会发青发紫,疼上整整数天。
然而,犯罪者乔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隔着面罩,在疑似嘴巴的位置舔了舔,然后心满意足地昏了过去。
裴安搂着人,躺在地板上,安静地思考了几分钟人生。
思绪飘着飘着,拐到杨峤身上隐藏的问题。
——他怀疑乔维尔·乔斯达是“人格缝合”的试验成果。
所谓“人格缝合”,是在十多年前,诞生于心理学界的一种治疗理念。
专门针对人格分裂初期及中期患者。
人格分裂,通常是患者因为遭遇难以承受的创伤,从而产生出副人格,这是人类精神的一种极端的保护机制。
患者需要副人格来帮助自己承受压力与恐惧,因而副人格难以消灭,大部分情况只凭借药物和心理疏导进行抑制。
所以,“人格缝合”则反其道行之。
主张不消灭副人格,而是采用特殊的治疗手段,将他们缝合在主人格身上。
这样一来,主人格一并具有副人格的心理特征。
纵使再次遇到刺激他们分裂人格的情况,主人格也可以凭借副人格的思维完美应对。
拿杨峤举例说明。
平常的时候,他是个脾气很好,三观正直,且遵纪守法的优秀学生。
而根据他的信息素推测,他的副人格很可能是个暴力型人格。
所以,如果对他造成剧烈刺激,他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自然而然地去伤害别人。
即使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同时会坚定地认为,为了保护自己,他必须这么做。
简而言之,进行过“人格缝合”的杨峤就是一枚穿着猫咪套装的定时/炸/弹。
提出这一理论的学者,杜维·尼克斯教授,在十多年便已失踪。
所以“人格缝合”一直只是个理论,从没有实践案例。
而现在,有一个疑似成功的案例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消失的心理学者,出现自己身边的“成功案例”。
在《浪迹天涯》里,两次三十万分之一概率的相遇。
世界头号通缉犯云练重出江湖……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推手。
如果杨峤真的是被云练送到自己身边,那么不得不说,这个自己从前的亲密盟友,如今的生死对头,变得越来越有创意了。
灰眸微眯,裴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调查一番杨峤身上的秘密。
同时,心里已然有了一个计划。
但不是现在,毕竟他在这个副本里被迫挂了一个debuff,极大地削弱了他的状态。
疲乏地揉了揉眉心。
如有旁人,能清楚看见他冷白皮肤上铺满细密的汗珠。
撑住地板起身时,感到大腿酥软,裆部潮热。
一个omega浸泡在alpha高浓度信息素中,与其热汗淋漓大干一场,不可能毫无影响。
裴安活动着酸软的身体,瞥了昏睡在地的人一眼。
杨峤睡得很认真,很努力的模样,无害得像是一只被献上祭台的纯洁羔羊。
裴安展臂拽来来毯子,将人盖住,并在人脖子下垫了一个枕头。
窗户推开,让夜风灌入,将舱中高浓度的信息素淘洗出去。
顺便给自己的身体降温。
夜晚是沙漠最美的一面,宁静得宛如蒙面美人。
裴安摘去面罩,终于舍得让捂满细汗的面孔透一口气。
幽幽的、瓦蓝色的月光下,他轮廓嶒峻,白得宛如一望无垠的霜月雪沙。
零点已过,他在唇畔点燃一支香烟。
顺手摸了摸嘴角,不但被撞青,下唇处还裂了一条口子。
不禁心头轻嗤,小混蛋,还真舍得用力。
默默将烟抽完,又散了散烟味,将窗户合拢,避免某些夜行动物闯入。
转身从杨峤身旁走过,一面宽衣解带,衣物凌乱地散落一地。
当到达盥洗室门口时,将最后一条内裤从脚踝扯下。
这玩意儿湿淋淋的,吸饱了体/液,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人造的信息素发生器”。
为了避免成为诱发alpha暴动的生化武器,裴安随手打了一个响指,烈焰凭空窜出,将之焚烧殆尽。
片刻钟后,盥洗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的声。
冲洗完毕,裴安赤果着脚,从杨峤身边走过,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痕。
而乔乔沉浸在黑甜的睡眠中,翻了个身,微微梦呓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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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峤清醒过来时,感觉很怪。
以为是自己趴着睡了一晚上缘故,导致身体僵硬。
然而,当他打算爬起身时,四肢活动牵扯筋肉,顿时疼得不行。
撩开身上的毯子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人一丝/不/挂,连条裤子都没有,蜜色的肌肤上满是青紫,仿佛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宿。
杨峤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实在没能想通。
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将脸埋在枕头里,蹭了蹭。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完全没有记忆。
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痛咬了裴哥,然后被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猜得不算错。
“醒了?”
真好,睡醒来就能听见裴哥的声音,真是一天幸福的开始。
杨峤迷迷糊糊的想着。
“五分钟……就五分钟。”
唰啦,毯子被掀开,冷风灌入令杨峤清醒了几分。
瞬间想起自己还是全果状态,紧张地想要抢回毯子。
下一秒,毯子真就回到他身上。
欸?我的手没动呀,怎么回来的?
舍不得离开毯子封印,杨峤蠕动着蠕动着扭头去看身后。
一条半米来长,覆满银蓝色鳞片,脊缀一道雪白鬃毛的尾巴从被子下探出,紧紧盘住毯子,像是守护着心爱的宝物。
杨峤顿时面色僵硬,吓得亡魂直冒。
裴哥,有只蛇一样的小怪物在钻我被窝!它要咬我屁股!!!
不顾身上酸痛,猛地撑坐而起,抽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枪,对准尾巴就要射击。
孰料,那银尾反应更快,宛如破空的长鞭,精准击中手腕。
杨峤吃痛,枪脱手飞出。
不及多想,他当机立断,翻身扑中尾巴,将它死死掐住。
“裴哥,我抓住它了!”
这时候,毯子已经在他激烈的活动中,滑落在地。
杨峤目光顺着这条银色长尾一路看去,从分开的双/腿/间穿过,一直延伸至自己的尾椎。
杨峤:……
裴安好整以暇的按下手机快门,拍下杨峤与自己尾巴的激烈缠斗的画面。
“以前,我只听说过猫与猫尾巴是两种生物,没想到原来龙与龙尾巴也是一样的。”
杨峤抱着尾巴缩成一团,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要问此刻杨峤的心情,他恨不得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以至于失魂落魄好一会儿,才get到裴安话里的重点。
“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