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山路疾驰架马车,车上坐季云婉和她的婢女盘香。
马车已经走了来天,盘香这小半个月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过去一天说得多。
自从那日被秦王从王府赶出来,小姐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阴沉沉的,脸上点笑容都没有。
不过好在他们就要京城了,等京小姐进宫当娘娘,过去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了,总有天会忘记的。
当秦王妃固然好,但是当皇帝的妃子不是更好吗?
盘香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并不敢流露,怕小姐听了发脾气。
这日一行人又遇到了波从京城而来迎接季云婉的人,盘香见之后笑对季云婉道:“小姐,您看老爷他们急的,生怕您不去似的。”
说到最后察觉失言,忙捂住了嘴,怯怯地看季云婉。
但季云婉并没有生气,听外面的人相互打招呼,然后隔车帘给她见礼。
“今晚又不能进城歇息吗?”
听来人说晚不进城继续赶路,盘香掀起帘子问了句。
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座城镇,他们原定今晚进城休息休息的。
那人笑道:“这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小的们定是要在那之前将小姐送去的,不然就是失职,望小姐和盘香姑娘体谅们。”
盘香知道这怕是季淮安夫妇吩咐的,虽然觉得歇晚也不碍什么事,但是没说话,准备放下帘子坐去。
原本一直没开口的季云婉这时却忽然出声,道:“身体不适,今晚进城歇息,明日再走。”
车内车外的人均是一怔,盘香急道:“小姐,你不舒服吗?怎么也不说一声,奴婢也好早让他们停下歇息啊。”
“没事,”季云婉道,“就是接连赶路晚又没睡好,头晕的慌,找家客栈好好歇歇就是了。”
盘香听了连连点头,车外的人却面色为难。
“小姐,若没大事的话您看能不能忍忍,等京再……”
“忍?”季云婉道,“忍出毛病你负责吗?是你们想带个半死不活的人回去,让我在选秀的时候出丑,丢了季家的颜面?”
那人张嘴要说什么,被一旁的人拦下。
“小姐既然不舒服那就听小姐的,就一晚耽误不什么事。”
边说边对那人使眼色,对方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去。
行人按照原定的路线进城,找了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盘香和季云婉起住在一间上房里,进去后便要将季云婉常用的东西从包袱里拿出来,被季云婉拦住,将她拉到远离门窗的地方小声说几句话。
盘香听后双目圆瞪:“这……”
才刚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季云婉紧紧捂住了嘴。
“小点声!让人听见们现在就得死!”
她从知道选秀名单有她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但那个时候只是怀疑,不太确定。
而且她觉得就算陛下想对她怎么样,爹爹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应该会想办法护着她才对,最起码会保她一命。
但如果他们想保她,就不会带她京城,更不会在刚离开会州地界的时候就又派出一队人来迎她。
这队人与其说是刚好在这碰上他们,倒更像是提前等在这的。
当初季云婉离开京城的时候说的是去探望姑母,而姑母所在的地方并不在上川,所以她定不能在通往川的路上出事,不然被人发现说不清楚。
但是离开会州就没关系,不管是从川来还是从姑母家回来,都是要经过这里的。
她死在了这里,就可以说是她死在了从姑母家回来的路上。
反正从那次会州水患之后周边就时常有流民聚众为匪四处劫掠,到现在都还时有发生,他们前些日子听说又有人在行夜路的时候被山贼杀。
“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死了他们一定也不会放过你。不止是你,这趟跟出来的人怕是都回不去。”
“要么跟离开,要么留在这里等死,你自己选。”
盘香两股战战,面白如纸。
“小姐,老爷夫人他们……他们毕竟是你的爹娘啊,怎么会……怎么会想要杀你呢?”
她声音很小,方面不大相信,方面又怕外面的人听见,真的闯进来现在就结他们。
“不是他们想杀,”季云婉道,“是陛下想杀。”
“他们为给陛下个交代,放弃。”
身为季家的女儿,从懂事起她就知道,对于父亲和族中人而言,永远是家族的利益为重。
当初她也正是利用了这点,说服父亲送她去川。
如今陛下也是利用了这点,让父亲放弃她。
盘香神怔怔,眼中满是惊惧和茫然。
季云婉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故意骗她,等溜走后就到上川,对她说道:“那日在王府和秦王如此争执,怎么可能回去找他?”
“何况选秀大事,不去便是欺君之罪,秦王又怎么会顶着这样的罪名收留?”
盘香愣怔许久后僵硬地点了点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天傍晚,季云婉借口累吃过饭便歇,结果房中没多久就忽然着起了大火。
主仆两人惊惶地从房中跑出去喊人救火,整个客栈都因此而慌乱起来,住客们纷纷跑出房间,挤作团。
季家的下人忙前救火,忙乱间不知是谁想起什么,问了句:“小姐呢?”
…………………………
滚烫的热水从兽口灌入池中,魏泓背靠在池壁,怀中抱着小小一团的姚幼清。
他用自己的臂膀圈她,细碎的吻时不时落在她肩头后背,隐在水面下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
姚幼清刚才都快睡着,被他番折腾又清醒过来,扭动一下身子,嘟囔道:“王爷,不想泡……”
她又热又困,点都不想再留在这池子里。
魏泓唔声,趁她回头时候亲吻她的唇,吻够才松开,抱着她从池子里走了出去。
自从半哄半迫着姚幼清跟他起泡次澡之后,只要他在府中,就再也不让周妈妈他们进来伺候她沐浴了,定要跟她一起洗才行。
姚幼清拗不过他,周妈妈等人也不好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
今天在池子里泡的实在有点久,姚幼清昏昏欲睡,趴在床任由魏泓给她擦干头发,听他说过两天他就要去巡边了。
这句话之后姚幼清陡然清醒过来,下意识翻身,又被魏泓按去。
“别动,头发没干呢。”
姚幼清便又趴去,偏着头问道:“什么时候啊?两天后就是王爷的生辰了,想给王爷煮碗长寿面吃呢。”
魏泓微微笑,俯身贴近她:“你记得?”
“当然记得啊,王爷说过的。”
姚幼清道。
魏泓在她头顶吻了下:“过完生辰再走,不耽误吃面。”
她说这话的时候姚幼清以为他是过完生辰的第二天才走,结果到了那天才知道,原来他真是吃完面就要走。
“这么急吗?”
姚幼清边让人给他整理东西一边问道。
“边境有些异动,也是昨天刚知道的。”
魏泓道。
他当时其实就想走,为了等这碗面才留下来,让郭胜先带人去了。
姚幼清点头,让人抓紧收拾东西,免得耽搁他的行程。
魏泓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随便装两套衣裳就好,但想到这是女孩的番心意,便没开口。
自从母妃去世之后,这么多年还是头次有女人在他离开的时候给他准备行李。
姚幼清让人把东西收好,亲自将他送出去,临出门时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几次张张嘴又闭上。
魏泓看出来,以为她是有什么关切的话羞于启齿,笑将旁人遣退,道:“想说什么?说吧。”
她见状这才犹豫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叮嘱:“王爷,让人准备很多袜子,你记得……要勤换袜子啊。”
魏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