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地远,谢煜璟率兵夜行三个多月才抵达洛河,隐身于郁山中。
彼时洛阳已沦陷,流民四散,路边随处可见尸体。
魏国居荒北,行事向来野蛮,一朝攻破洛阳,遭洛阳繁华迷了眼,烧杀掳掠无所不做,洛阳贵族往南奔波数千里求援兵,反在半路被魏人劫杀,可见魏人凶残狡诈。
谢煜璟在郁山中守了三日,在山道旁斩杀了巡逻的哨兵,趁势令人乔装成哨兵伺机潜伏进洛阳。
与此同时,探子来报,在洛河以南,魏人于浅水区修建洛桥,随时准备发兵南下。
谢煜璟当机立断,派部下张焕率五万兵前往,言明按兵不动,待他收复洛阳再两面夹击,将魏人全力绞杀在洛河畔。
当夜,洛阳城北有微光现。
谢煜璟率领剩下的十六万人火速奔赴,直逼近城门口竟发现城门大开,城内空无一人。
将士们一时激动都要往里冲,被谢煜璟喝停,他大声道,“站住!”
将士们皆面面相觑。
谢煜璟抽出剑,寒声道,“有埋伏。”
这一声出,便听桀桀笑声。
四周突现数人,将他们层层围住,为首的那人身形高大,面目黝黑,他洋洋得意的盯着谢煜璟道,“中原人我们又见面了。”
谢煜璟没看他,侧身回视着将士们,“你们怕吗!”
“不怕!”将士们铿锵有力的齐声回答他,他们原本就是流民,生死随时会在他们的眼前发生,谢煜璟将他们整编入伍,给了他们荣誉,也给了他们向生的希望,他们受百姓景仰,就要挡在百姓面前,纵使战死,也是无上荣光。
谢煜璟驱剑指向那人,“徐冲,犯我疆土也敢如此嚣张。”
“胜者为王,昔时是你们驱逐我们,风水轮流转,现在我们要讨回来,”徐冲邪佞一笑,扬手打了一响,其后士兵手掌弓箭对准他们蓄势待发。
谢煜璟高喝一声,“列阵!”
十五万将士皆出盾,以他为中心层层加挡,形成一个严实防护圈。
谢煜璟向前一步,那阵型就随之移一步,毫不惧怕四周的弓箭手。
徐冲黑着脸喝道,“放箭!”
无数的箭雨便飞射过去,刺到盾甲上就掉落,伤不到北府兵一分。
徐冲气急败坏的喊道,“杀过去!”
魏兵得令立时提刀上前冲杀。
北府兵的盾甲也撤离,和他们拼杀在一起。
谢煜璟被数个魏兵包围,仗剑砍掉几个后,他吹一声口哨,就见一匹白马自黑暗中飞跑来,他抓住马鞍一个跃身纵上马,直朝着徐冲的方向杀过去。
长剑饮血,过道便有死人倒地,愣是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徐冲朝后退,手中拿着□□正对着他射过。
谢煜璟连躲三箭,抬起手里的剑便要刺他,却听箭羽噗呲入肉声,他的脊背一痛,差点从马上坠下来,他回头看人,那偷袭者已被他的将士砍倒。
徐冲激动的拎起大刀指向他,“谢煜璟已受伤,杀了他!”
周嘈魏兵闻声蜂拥而上,齐齐举刀对他。
谢煜璟忍着痛抵挡,策着马节节退却,北府兵一见他受伤,杀性被激起,皆奋不顾身的拦在他跟前与魏兵近身搏斗。
一时满场乱作一团,杀的难舍难分。
天边现鱼肚白时,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山林中响起,须臾之间,就闻嘶嘶声由远及近。
瞬息间就听见魏兵不断惨叫,纷纷倒地吐血而亡。
谢煜璟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只见满地被蛇虫盘踞,见者便毛骨悚然。
那些蛇虫像是有灵性,绕过专咬魏兵,不过片刻,魏兵就倒了大半。
徐冲惊惶地往高地跑,边跑边喊,“快跑!巫人来了!”
他一跑,魏兵立时颓败,四散远逃。
北府兵呆立在原地,足下蛇虫避过他们钻进了土中,仿佛从没来过。
神秘可怕。
晨曦来临,谢煜璟眯着眼朝太阳升起地地方看去,那里站着一个老人,她佝偻着身朝他们走来,满脸堆笑。
谢煜璟从马上下来,朝她抬手行礼,“老人家。”
老人望着他,俏皮地晃了晃头,“人主少时长得很俊。”
谢煜璟听不懂她的话,但还是温笑。
老人围着他转了一圈,“我等了你很多年,却一直没等来你,好在现在也不迟。”
她伸出枯瘦地指头摸向他的胸口。
谢煜璟锁住眉想躲。
老人指着他胸前的独山玉道,“这块玉是我的。”
谢煜璟低下头将独山玉取下来给她,“杜冲向您求的?”
老人摩挲着玉,歪一下头道,“我应约而来取走你的帝命。”
谢煜璟迷惘,“您的话我听不懂。”
“我族得你庇佑才绵延百年,我应允了助你三回,这是第二次,”老人张开手覆在他的胸口处,口中念道,“郎君愿以命星换她重活一世,半生苦楚由你起,余生须得你尽力相护,她是死是活皆在你的一言一行。”
谢煜璟僵立在原地,脑中现出无数片段,楚姒的笑,楚姒的嗔,楚姒的痴,楚姒的哭,到最后全部定格在楚姒空洞着双目。
谢煜璟,我恨你。
谢煜璟的耳边回荡着这句话,他突然记起来从前梦里出现的人,她倒在血泊中,至死都在恨着。
他蓦然捂住胸口,蹲着身跪在地上,他埋头在怀中,喉间漏出哭声。
他的阿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