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维奥首先在对视中败下阵来,她狼狈地拢了拢头发,从他撑着车门的手侧钻过。
须臾,维奥惊喜地叫起来,“好漂亮!”
天空完全挣脱了暗夜的影子,广袤至远。朗白的薄云连绵徜徉着,像是蓝色汪洋上溅起的朵朵浪花。
澄澈的湖水反射着盐粒五彩的闪亮,和湛蓝的天空在远处相接,整座天空都清晰完整地倒映在覆盖着浅水的盐湖上,美好得像一幅梦幻的油画。
看久了,整个人像是浸没云海中,视线中到处是美到令人窒息的纯白和浅蓝,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是地面,也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
偶尔有鸟轻轻掠过水面,带起点点水花,水珠像被拨动的琴弦在空气中越颤越细,最后融入湖中,完全归于沉寂。
面对眼前纯净的光影,心中某一处完全柔软下来,完全被安宁的羽翼包围着,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天地都远去,只剩下自己。
“怎么哭了?”艾亚问。
维奥回过神来,用手摸了摸脸庞,湿湿凉凉的,接着有一颗泪珠从眼眶坠落,砸在手指上。
“我好像……”我好像来过这里,明明感觉很温暖,却不知到为什么会落泪。
鬼使神差般,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她用袖子狠狠擦干眼泪,笑着说:“这里的风太大了,把盐粒吹进眼睛了。”
艾亚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就回去吧。”
“不要。”维奥对他挑挑眉,脱下鞋子就冲下去,双脚踩在“天空之镜”倒映出的纯白上,有种在云端漫步的感觉,忍不住初升的朝阳跑去。
而黎明才真正开始。
近来原京帝国生物研究院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气。
因为基诺终于开窍钓上了一个美女。
两个人的相遇也是非常具有浪漫色彩。
据研究院内第一八卦能手桑穆赫说,当时基诺和他正在酒吧里喝酒,一个无论性格和长相都像小白兔的女孩子闯进了狼窝,不对,是酒吧。
这间酒吧里经常会有情色交易,所以出现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孩子时,几乎所有男人都眼前一亮,纷纷围上去极近调戏之事。
然而那只小白兔怯生生地扫了一圈后,径直朝基诺走去。说来也奇怪,那时基诺压根没回头只是低头喝闷酒,不知道这背影怎么就对上小白兔的眼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基诺在听了小白兔的苦恼后,倏然站起来对靠近的男人说失陪,然后拉着她的手跑出酒吧,不知去向。
听众纷纷咋舌,意犹未尽地问然后呢。
桑穆赫把手一摊,扶了扶金丝眼镜,都说了不知去向了啊。
活体送检员佩德忍不住问那你怎么说他们在一起了呢?
桑穆赫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说了四个字:“彻夜未归。”
“那能代表什么?”
“一男一女,彻夜未归,现在都快十点了,基诺至今没来上班。”桑穆赫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他平素又是个很负责的人,所以……”
“所以上床了是么?”
挤在一起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暴露出正在激情演说的桑穆赫。
“基诺为了负责肯定会和她在一起,然后结婚生子终老。”柯玛踩着高跟鞋,走近他笑着说:“你是不是还想说基诺为了负责肯定会和她在一起,然后结婚生子,幸福一生啊。”
桑穆赫捂嘴,小声说:“这可都是你自己说的啊。”
柯玛摘下他的眼睛,折断了一条眼镜腿,冷笑道:“基诺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不存在彻夜不归的问题。”
听众又是一阵惊叹,原来基诺和柯玛仍然藕断丝连,这都连到一屋里去了。
面对女王气场全开的柯玛,桑穆赫连眼镜尸体都不敢讨回来了,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工作室。
听众一看主讲人没了,也都散了。
最后连对人情世故非常迟钝的迪伦院长都看出来柯玛有些不对劲,所以看到她早退也没有上去阻止。
直到走到家门前,基诺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柯玛有些烦躁地掏出钥匙开门,结果看到两个人影迅速分开。
手中的拎包差点落下来,她连鞋子都没脱就走进去,劈头盖脸问:“这个女孩是谁?”
女孩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轻声说:“荷达尼。”
“没问你。”柯玛看都不看她,“而且这里是我家吧?”
基诺安抚地拍了拍荷达尼的肩膀,对柯玛说:“你别对她太凶。而且,这里是我家。”
“我一直有付钱给你吧,是你不要。”柯玛指了指周围,“而且这些装饰品都是我买的,还有洗衣房里那台高档洗衣机,差不多就是我十个月的工资了!”
基诺静默了会,说:“你在生气?”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柯玛顿了一下,“不喜欢有陌生人随随便便进家里来。”
“柯玛,你的讨厌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经常带陌生人来家里的人是你吧?”
“那是以前。”柯玛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喝着,好像要把心头那股越燃越旺的火苗浇下去。
“那是因为你被人甩了发誓说要定下心来不再随便而已。”
柯玛把杯子狠狠地放下。
“其实也不算陌生人了。”基诺挽着荷尼达走到柯玛面前,露出左边的小酒窝,“说起来也很有缘分,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酒吧英雄救美?”
“你听谁说的?”基诺眼中有疑惑。
“桑穆赫,不过现在基本上研究院上下都知道了。”
“哦。”基诺的脸色没什么明显变化,“差不多吧。她走错了地方而已,我给她带到正确的地方。”
“什么地方这么远,要带了一晚上。你们是走到度高了么?”
荷达尼脸红起来,“不是的,我们没有去那里。”
柯玛盯了她半响,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恼怒,她等了一会没听到基诺的解释,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说:冲进卧室把一只口红丢进包里,“好了,你们俩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我也要去约会了,再见!”说完就摔上门。
荷达尼扭头看基诺,小声地说:“现在怎么办?”
基诺整个人像是进行完一场长跑般,额头有细微的汗渗出。
他有些脱力地往沙发上一躺,抬头对她笑了笑,然后挥手说:“你先走吧。晚点我再去找你。”
维奥这几天过得非常累,被艾亚强制从养女降级为跟班,美名其曰学习,实际上就是叫她端茶送水跑跑杂。
起先感觉被架空了的金丝非常不满,后来尝到甜头了也非常乐见其成,艾亚有事出去的时候就特别爱晃荡在维奥身边,教导她这扇门不能开,那张桌子不能动,这张壁画不要拍照。
维奥从小骨子里就有一股逆反的劲,金丝不让的她偏要去碰碰看。
十分钟后。
艾亚办公桌上的透明水缸被打碎,玻璃碎渣和水渍洒了一地。
维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阳光下裹着皮肉血脉的手掌像点燃的蜡烛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很快便能看见里面森森的白骨。
闻讯而来的金丝大吼:“朝过去,背朝过去!”然后冲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直到屋子里完全没有阳光的气息,一直失去知觉的手掌才剧痛起来,好像有无数簇火苗在指间炙烤着、熏蒸着。
维奥痛得脸都扭曲起来,甚至起了找把刀把手砍了的心思。
金丝马上打内线电话通知出去会见下级官员的艾亚。
放下电话后气急败坏地说:“这是奥特瓦你知不知道!不能接触氧气,会释放出生化毒素,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的紫外线甚至会把你的骨头渣滓都溶掉。你这双手算是找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端起来看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沉,就掉地上了……”
“这种生物的密度要比柏坦生物大得多。”
艾亚砰地踢开门,盯了维奥的手片刻,用阴鸷得不能再阴鸷的声音说:“你以后打算领残疾人福利了是么?”
维奥的声音因痛苦带着颤栗:“救救我。”
此时双掌的皮肉已经完全溶解掉,干净得仿佛是实验室里新鲜的手部骨骼标本,五根指骨新雪般的颜色格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