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维奥已经连续五天,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接到二球的电话了。
二球这个人乏善可陈,也一向不是什么话多的人。能让他在电话里揪住无数事情数落个没完的人，只能是他的哥哥大球了。
刺激到二球的那条导丨火丨索是一则近日新闻快讯：古思资深教授二球破格获得塔严帝国科学院高级聘书,观察期内获得多项学术巨奖。
说实话,大球的性格没二球那么直，但是两个人在打压对方上丝毫不留余力。
取得新高度的成就后,大球时不时就要借机贬低弟弟一番，日积月累二球终于爆发了。
自然不可能对他哥动粗，所以就拨通了维奥的电话,将大球这个人从长相到性格到智商全部拎出来鞭挞个遍。
絮絮叨叨没有一两个小时不会挂电话。
作为他交际圈中唯一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人,维奥仁至义尽地忍到第七天,终于受不了了,在金丝的帮助下开启了对二球通讯请求的屏蔽。
从此耳根清净。
其实很想告诉他，如果只是缺少发泄的渠道,那么自言自语是最好的倾诉方式。
而且她实在是对大球的老婆如何丑、他的论文如何漏洞百出不感兴趣。
但是无论如何维奥也想不到，二球会上门来找她。果然，仇恨会让人变得偏执。
“维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最近有点忙。”
“这不是你不接电话的理由。”
维奥一本正经说：“因为我在追寻真爱。”
“真爱？”二球拧起眉,浑圆的脑袋偏向一侧，表示疑惑。
维奥理了理鬓角的垂发,朝他柔柔一笑：“我这几天都在相亲。”
“肤浅！”二球哼了哼，扭开头。
维奥失笑。
才发觉二球已经比自己矮太多，初见时两人还差不多高，似乎能从他身上看见了时光的距离。
维奥弯着眼睛揉乱他的头发：“对呀,我不仅肤浅，还媚俗，我特地找那些超好看的人相亲。”
二球比她大了二十岁，可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性格和迷你的身高让她有种在哄孩子的感觉。
结果温情时刻并没有维持太久，二球狠狠地打掉她的手：“维奥，你在冒犯我！”
维奥撇撇嘴，收回被打疼的手，上了磁力车。
车子弹起来后，她向二球挥挥手：“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等等。”二球仰着脖子：“能不能带上我？”
“带你去哪里？”
“相亲现场。”
维奥吃惊：“难道你想挖墙脚？”
“才不是！”二球脸上浮现羞赧：“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关于……关于相亲的事。”
“不行。”维奥拒绝。
约会时没有哪个男人会乐于见到相亲对象带着陌生雄性。
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色，她心软下来，在车上找了纸和笔唰唰唰写了一行字，然后揉成团丢下去：“你去找这个人，基诺。我想他应该很乐意和你讨论你感兴趣的话题。”
二球展开纸，默读读了一遍，敲了敲车窗。
维奥降下车窗问：“怎么了？”
“我想说，你的字真丑。”
维奥：“……”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用特地跟她说了吧？
在一家很有情调的旋转餐厅里，维奥见到了今天的相亲对象。
诚如二球所说，她的确是一个肤浅的人。
眼前的男人衣冠楚楚，容貌不凡，一双修长的手搁在菜单上，非常有礼貌地冲她一笑：“薇安小姐要点什么？”
被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维奥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埃菲都算得上一位美男子。而且还满足了维奥少女时期对男人的所有幻想——温柔、绅士、体贴。
埃菲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将黑色的领带扯正，见维奥没说话，莞尔道：“很难决定么？”
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他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起来。
“这样吧。”他从阳光中陡然站起来，一只手去牵维奥：“既然不知道吃什么，不如跟我回家。”
“回……回家？”维奥被埃菲拉着走几步，才玻璃门前停下不肯走了：“你说的回家是指？”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埃菲抿唇一笑：“回家尝尝我做的菜。”
看维奥一脸迟疑，他耸肩道：“抱歉，好像是我唐突了，不过想给喜欢的人做饭的这份心情依然非常强烈，从看到你第一眼起，这个念头疯狂地冒出来。”
这个男人真的很会说话，流利地简直在背诵偶像剧台本。
只是做菜，那当然没问题。
维奥舒了一口气，甜甜地笑：“好啊。”
月朗星稀。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摆满了一桌子菜肴，香味四溢。
埃菲穿着素色家居服，围着一条天蓝色的围裙，为维奥递上了刀叉：“试试看。”
他本就长得很好看，家居服又增加了亲切感了，把他衬得愈加令人心动，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对，这种温暖到四面开花的感觉，大概就是心动吧。
维奥想。
晚些时候，她从埃菲豪华的别墅里出来。
月光清冷斜照着帝江，倒影波光粼粼，像无数面黄灿灿的镜子。
维奥沿着江岸走了几步，对面就是国家第一礼堂，上层的水晶堡在浮薄雾中，如飘渺的海市蜃楼。
还记得那时候下暴雪，弥山亘野的冷，堂内却这样热闹，锡罗西求婚的话还历历在目。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完全走向了无法挽回的痛苦。
“还不回家么？”
突然，一个充满笑意和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像极了一个人。
维奥一惊，马上转过身。
锡罗西朝她伸出手，笑得很温柔，承载着月色的湖绿色眼眸将她吞没：“维奥，是我。”
她晃了晃身子，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他。
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呢？
自从他死后，她甚至都没梦见过他。
所以这一刻显得弥足珍贵，明知道是幻觉，还是不愿错过虚境中一丝一毫的时间。
她收紧了抱在他腰间的手，然后抬头，锡罗西已经变成了埃菲。
维奥连忙推开他：“你怎么出来了？”
“我想了想，让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家还是有点不放心。”埃菲看了维奥一眼，小声说：“你刚才这么主动……”
维奥深吸一口气，找了个借口说：“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我控制不住。”
“这样啊。”他倒十分坦然：“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她后退两步：“我自己可以回去。”
埃菲笑了笑，拨了下额头前的刘海：“或者，你也可以住下来，明天再走。好么？”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添上了几分魅惑。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模仿，如果闭上眼睛，她会以为是锡罗西在说话。
“真的不用，谢谢你的好意。”维奥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埃菲含笑目送她的车子消失在建筑后面。
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两个人，一胖一瘦。
“这又搂又抱的，你已经搞定这妞了吧。”
“看样子她已经爱上你了。”
“哼。”埃菲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们想得太简单。”
“怎么说？”
“如果真的喜欢我，不可能如此坦然地赞美我，按照她的性子，应该羞涩地说不出来话才对。”
“那你继续努力。等成功了，嘿嘿，老子就不愁天堂鸟吸了。”胖子说。
瘦子揍了他一拳，骂骂咧咧：“他妈的，都攀上高枝了，还惦记着那点毒品？到时候地位、权术、女人，那个不比玩这个快活？”
“慢慢来，不急。”埃菲挥手：“走，去赌场玩几场。”
深夜，月沉如水。
空中岛。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好像起了苍莽的白雾，维奥抚了抚浸透了湿气的刘海，加快了步伐。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交替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道上，灯光将影子拉得细长，直到与另一个人的影子重叠。
抬头一看，艾亚正背对着她和基诺的虚拟影像交谈。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选择回避。刚转过身，艾亚却已经发现了她：“去哪了？”
“你难道会不知道？”维奥抬手摸了摸后颈，冷冷地说：“毕竟我无时无刻不处于你的监控中。”
她丝毫未作停留，径直从艾亚身边走过。
但是艾亚比她还要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维奥，我没那么多时间去关心你。”
她停顿了一下：“谢谢，那是我的荣幸，父亲大人。”
基诺看着维奥远去的背影说：“维奥最近火气挺大的。”
回到房间，维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刀。她握着一把水果刀打开尘封已久的家用药箱，却发现里面的麻醉剂早已过期。
她合上盖子，对着上面的红十字发了会呆，最后一咬牙站起来，把头发高高束起，将水果刀对准后颈。
锋利的刀尖很轻易地就挑开了皮肤。
开了头，接下来就要顺利很多。
五分钟后，维奥把凝结着血块的芯片丢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伤口在第二天早上完全愈合，只留下一点深褐色的疤。她找了条丝巾系上，换了条长裙就出门了。
原以为艾亚很快就会找她兴师问罪。
但是一连过了几天，没有任何动静，她自嘲地笑笑，果然他根本不会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是没有太多时间让她胡思乱想，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和埃菲抱着交往的前提相处了几天，更深层的原因是，有时候他的声音太像锡罗西了，特别是低声说话的时候。
所以无论他如何体贴入微，她还是无法对他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为了避免自己陷入痛苦的泥潭，最好的办法是和埃菲摊牌，快刀斩乱麻。
埃菲似乎很高兴维奥能主动约他，在碰面的地点给了她一个绅士的拥抱。
维奥回抱了一下，马上松开手：“埃菲，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