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艾亚。”锡罗西语气轻快地打招呼,对于他的出现毫无讶色。
感到怀中的人身子轻颤了一下,往他身后躲去,他蛮横地圈住她的腰,手勒紧了一分。
艾亚不露声色地看了维奥一眼,然后抬头淡淡地说:“我救了你,不说声谢谢么?”
“我的确要谢谢你,”锡罗西脸上笑意更浓:“没有像上一次那样间接杀死我。”
“跟上来吧。”艾亚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去。
锡罗西刚抬脚,感觉有力道拉住自己的衣角,回过头,看到维奥摇摇头,说她想呆在这里。
他直接拒绝,说艾亚的战舰不可能一直拖着一艘报废的飞船,徒增负荷。
维奥只好低头跟着锡罗西走过对接桥,上了艾亚的综合型指挥舰。
指挥舰后面还跟着数不清的战舰群,此刻正一点点收拢队形,如同羽翼般更加紧密地贴在庞大的指挥舰身旁。
主指挥舱内,艾亚正垂着头,神色肃穆地和一位军官说着什么,看到维奥和锡罗西走进来,面色淡淡地扫了军官一眼,军官心领神会,领着一群武装兵退下了。
偌大的舱室里只剩下三个人,明亮的灯刷过每一寸冷硬锋利的舱室设施,那些无处不在的金属反光让维奥头脑一阵阵发昏。
锡罗西注意到她脸色欠佳,将她拉到流体圆桌前依次坐下,然后对艾亚说:“你出现在这里,应该不只是来救我们这么简单吧?”
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转,染上一丝闷意。
艾亚脱去白手套,在他对面坐下,颔首道:“说得没错。”
“难怪雷达里总有个甩不掉的伪装信号,不认真看真的很难发现。”
艾亚嗤笑:“一艘飞船和几艘护航舰这样的战力,有什么值得我花费力气伪装跟踪的?不过是我在追逐的一股黑暗势力,恰巧逃逸轨迹和你们的飞行轨迹一致而已。”
“那就好。”锡罗西若有所思地看他,然后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冲着某个人来的呢。”
艾亚神情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想多了。”
一时间沉默下来。
维奥扭过头不去看对面那个男人。
“艾亚。”锡罗西手指敲了敲桌子打破寂静:“我觉得我们明争暗斗这么久,是时候摊一些牌了,否则接下来的游戏会很无趣。你说呢?”
艾亚没有说话,似乎毫无兴趣将对话进行下去。
锡罗西对这份冷落不以为意,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很久,艾亚才说:“说来听听。”
“我想无论我捂得多严实,塔严架设在黑洞外的空间站的消息绝对传到了你那里。你梦寐以求都想要的三阶能源渠道建设,居然在我手中实现了。此刻的你一定很好奇塔严如今为何进步如此之大吧?”
“你回归前塔严的科技水平我了解得再透彻不过了。”艾亚不动声色地说:“按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或者说,全星系没有一个国家能有这个技术做到利用黑洞来攫取资源和能量。那么,一定是你在堕入黑洞后发生了什么,导致塔严现在的变化。我说得没错吧,锡罗西?”
锡罗西没有回答,反而问:“你花大力气在深空探寻系外文明,有什么收获么?”
“没有。但是却有一个意外的发现。”
“哦?”锡罗西兴致盎然:“什么发现?”
“根据探测器发回的数据,仅仅在蟹南星团那一块,就有数以千计和rx78生存环境和运行规则都及其相似的星系。但是……”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无一例外是一片死寂。换言之,宇宙中有无数可以孕育生命的土壤,再加之千亿年的时间流逝,却没有产生第二个有生命的星系。你不觉得非常奇怪么?”
锡罗西扬眉:“那银河系又怎么说?”
“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系外文明已经高度发达到不屑于让我们发现或者回应探测器的程度。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是一群蝼蚁,我们的生死、荣辱和沉浮在其看来就如掘沙蛀地般可笑;一种是他们曾经存在过、辉煌过,却全部走向不可避免的灭绝和消亡。”
“大筛选么?”锡罗西微笑起来:“你的意思是不是没有系外文明存在过,因为银河系就是一个例子,只是被一种严苛的规则给过滤掉了。”
“可以这么说。所谓的规则就是宇宙屏障,我们的生命历程相当于一条终点被堵死的路。而在这条路上,或许我们更接近终点而非起点。”
“很有趣。”锡罗西耸肩:“但是谁会关心这些空泛到接近哲学范畴的理论呢。有时间思考这些还不如想想该怎么挽救你们在东线的颓势。我听说星系东线的几颗星球在战役中临时倒戈,你们损失惨重。”
尽管明白其实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她为原京捏了一把汗。
她抬头想看艾亚的反应,他却只是轻微皱了皱眉,然后冷笑道:“只要是战争,都会有损失。我不看过程,只论输赢。不出五日,东线战事就会结束。”
“不看过程,只论输赢。”锡罗西向前倾了倾身子:“这句话不错,同样也是我的准则。”
艾亚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准则的含义。良久后说:“你不是说要摊牌么,那么你在阿塔裂缝布局军事基地,在中央克尔黑洞布局空间站,大规模裁军的背后意图是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东线那几个闹事的星球中也是你鼓动的吧。”
锡罗西唔了一声,大咧咧地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说:“艾亚指挥官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呢……”
“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用说。”
锡罗西倏然挺直背脊,正色道:“要说背后意图,很明确。就是打败你和你的国家,我要让塔严成为整个星系,乃至宇宙的至高统治者,而这一天,不会很远了。”
艾亚笑了:“有自信是好事,但是太过自负却未必是件好事。”
锡罗西跟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势在必得的宣言罢了。”
“那我拭目以待。”
“我也很期待看你臣服在我脚下的样子。”
“在梦里期待?”
“时间会验证到底是谁在做春秋大梦。”
……
两人之间□□味越来越浓,空气一下子冻结,似乎有火花在他们视线交汇处噼啪闪烁,维奥正打算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
锡罗西却转过脸来主动对趴在桌上的她说:“维奥,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艾亚终于朝她看过来。
之前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过,仿佛她是个不存在的人。
她只想马上离开,点点头:“很不舒服,我想休息了。”
实际上,她也真的有点支撑不住了,脑子好像被灌进泥浆,浑浑噩噩。
锡罗西看了眼时间,压低帽檐站起来,手搭在她肩膀上:“离航程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也是时候去睡觉了。”
话是对维奥说的,眼睛却盯着艾亚。
艾亚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呼叫下属安排休息舱。
维奥站起来,霎时血液上涌,头变得更沉了。她捂着脑袋走了几步,手指触及到一大片带着粘意的濡湿。
她将手凑到眼前,指尖一片刺目的红。
奇怪,明明流了那么多血,为什么感觉不到痛,只是无尽的麻木……
她还在疑惑,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在世界变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艾亚猛然站起来,然后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锡罗西同床共枕,被他抱在怀里。
她动了动,企图改变这个因过分贴近而显得有些暧昧的姿势。
锡罗西不由分说将她按回怀中,然后问:“你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很好啊。”维奥摸了摸头,这才发现已被缠了层厚厚的纱布:“大概是之前不小心磕破了皮而已,不碍事。”
“不碍事的话又怎么会晕倒?”
“反正我的体质一直都很差。”维奥看向舷窗:“我们还在舰船上么?”
“嗯,六个小时后到达柏坦。”
按生物钟来说,现在应该是深夜。维奥转醒后仅仅说了几句话又觉得有些困了,她推推锡罗西:“不要搂着我,你这样我没法好好睡觉了。”
“先别睡。”锡罗西低笑了一声,没有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说:“维奥,回去我们就结婚吧。”
“……好。”维奥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锡罗西马上问:“想喝水么?”说着要起身:“我去给你倒。”
“不用麻烦了。”她摆摆手,跳下床说:“我自己去吧。”
锡罗西支着胳膊没有动,盯着她说:“维奥,你不用和我客气。你不觉得自从我回来后你一直对我很疏离么?”
“疏离?”维奥矢口否认:“我哪有!你回来我开心得不了。”
“那么,吻我。”
“什么?”她目瞪口呆。
锡罗西拎了拎衣领,完全坐起来,不高兴地冷笑:“你从来没主动过。反正我们就要结婚了,让你吻我一次不过分吧?”
总觉得,此时此刻的锡罗西和几年前的气势性格完全不一样,眉眼间添了几分戾气,连笑容也暗藏了百转千回的深意。
唯一不变的是,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甚至在自己被众人指责辱骂的时候对她一如既往,甚至还承诺要娶她。
维奥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好了吧?”
锡罗西脸色不大好看,忍不住嘲弄道:“你真的会接吻么?”
“我……”
“嘘。”锡罗西直接将维奥抱起扔回床上,身子翻转,男上女下的姿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知道对男人来说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是,是什么?”
“是浅尝辄止。”
“不懂你在说什么。”维奥慌乱地说:“你的要求我完成了,让我去喝水,我口渴。”
“你很快就会懂的。”说完锡罗西扶住她的后脑勺,强势而霸道地吻住她,不给她一丝一毫挣脱的余地。
维奥眼睛一下子瞪大。
狭小的舱室内迅速升温,一触即燃。
锡罗西越吻越下,虽然隔着薄薄的衣物,还是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栗。
她不由自主地仰头,刘海从额头滑落,在零碎的细丝间,突然瞥见正对的舱窗外矗立着一个人影,熟悉的身形,浅灰色的戎装,在明暗光影交界处,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艾亚。
脑海中浮现那个光是想到就会心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