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闻着烤土司的香味醒来,梁皙穿着睡衣走到客厅,沈冽已经把早餐做好,他听到动静抬头:“待会我顺路送你去公司?”
“好,”梁皙应声,走回房间洗漱完,换好衣服,跟沈冽一起吃完早饭。
坐电梯到地下车库,梁皙跟在沈冽身后坐进车里,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沈冽换车了,这辆迈巴赫她从来没见他开过。
“这车是最近买的?”
沈冽系好安全带:“不是,之前在美国开这辆,出了点小问题,前两天才运回来。”
“在美国开的,出了问题,修好以后运回来还继续开,”梁皙把他的话顺一遍,“你还挺长情啊。”
长情。
沈冽似是似否地笑了下:“可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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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进fb地下停车场,梁皙一下车,碰到赶来上班的林理,她看着林理那两个大黑眼圈,有点诧异:“你昨晚熬到几点了?”
林理邀功似的:“三点。”
梁皙不解:“我不是说,做不完可以早点休息吗?”
瞧瞧,瞧瞧,来自老板的试探!
林理顶着俩熊猫眼,一下站出了“十佳好员工”的范儿:“梁总,我不累,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工作!”
梁皙“噢”了声:“睡觉也是没事,那你怎么不熬个通宵?”
林理顿时哑了,黑心资本家!
他看到什么,眼睛一亮,赶紧转移话题,“梁总,你看那辆车!”
“怎么了?”
梁皙顺着林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沈冽开出去那辆迈巴赫。
林理:“那辆迈巴赫是限量款,跟梁总您当时在美国差点出车祸,替您挡下那辆,是一个款。”
梁皙神情瞬间顿住:“当时我让你去查,不是没查出来车主吗?”
“是,当时是因为信息牵涉到车主的隐私,他们拒绝透露。”
同款迈巴赫,而且按时间推算,沈冽当时也在美国。
可这都不能直接证明,沈冽就是帮她挡下车祸的车主。
梁皙忽然想到,在海城的时候,她听赵择予说过一句,沈冽在调养身体,最好不要感冒。
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调养身体?
梁皙拿起手机,想给沈冽打电话过去,刚拨通他的号码,她又马上挂断,转身跑向自己的车。
是他。
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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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冽车开到沈氏,他的专用停车位,熄掉火准备下车,丢在副驾驶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沈冽停下动作,先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你在哪?”
“我刚到,现在在车库。”
“别动,我快到了,等着我。”
“好。”
十分钟后,一辆保时捷风风火火冲进来,在迈巴赫旁边稳稳停下。
迈巴赫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梁皙直接坐了进来。
她目光笔直地看向沈冽,开门见山问:“沈冽,今年3月18号凌晨,是你在金门大桥上开着现在这辆车,对不对?”
梁皙唇线绷直,目光笃定,像是早就有了答案,来验证一个已知的问题。
沈冽坦然道:“是。”
可当沈冽真说出这个“是”字的时候,梁皙还是哑了片刻,完全失声,她脑子里思绪崩散,没了来时的气势,直愣愣看着沈冽,张口无言。
真的是他。
良久,她问:“……为什么?”
她想不出一个,沈冽要帮素不相识的她,挡下车祸的理由。
沈冽用一个不正经地笑打破沉重的气氛:“可能是因为见义勇为。”
梁皙表情瞬间垮下来:“……你这么见义勇为,一天天的大街上有多少车祸等着你去救。”
沈冽朗声笑,看着她满脸郁闷的小表情,在她头上摸了把:“所以见义勇为是假的,可能看上你了是真的。”
但梁皙还是觉得很难相信:“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就看上我了?”
“难道是看上我的脸了?”她摸摸自己的脸,确实很漂亮就是了,“沈冽,你怎么这么肤浅!”
沈冽没说话了。
脸就脸吧。梁皙心情明显愉悦起来,转瞬想到什么,又觉得不对:“你骗我吧!你想想在海城刚认识那会儿,你对我有多恶劣,还让我睡地板!这像是对我有意思?!”
说起这个,梁皙又来气了:“你知不知道——”
“从来没人让你睡过地板,我是第一个。”
沈冽从善如流地接过她的话。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扬了扬嘴角,那时候对她的态度确实很冷,他好像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这个问题。
只是觉得,梁皙不喜欢“沈冽”,也不喜欢“江冽”,她眼里的征服欲太明显,他不想如她意陷进去。
可是那些所有关于她的、清晰无比的记忆,都在证明,他其实早就陷进去了。
两人静坐着,梁皙先回神,顺手抄起个枕头砸他:“见色起意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是买不到回国的机票吗,这么晚才出现?”
这么晚才出现在我面前。
想到我会那么喜欢你,万一我们错过了,那该怎么办。
沈冽将她抱进怀里,在额头上亲了下,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对不起。”
梁皙整个人埋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甲盖都发白了,还觉得抱得不够紧:“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其实只要出现,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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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越靠近年底,各种结婚宴也多了起来。
这个月一共有五场婚宴,梁皙一边参加婚宴,一边考量今年fb的尾牙订在哪好。
参加完第五场,她松了口气,终于都完事儿了。
为了庆祝,她下午特地和姚婉婷一起去了趟美容院放松心情,结果晚上一回家,沈冽说他有个重要合作伙伴的儿子结婚,要带她出席。
结婚宴当天,梁皙特地推了个酒会,在造型师那待了一下午。
她的礼服裙是绛紫色,跟沈冽碰面后,发现他西装胸口的方巾也是绛紫色,梁皙眼睛一亮。
造型师附在她耳朵边轻声说:“沈总的助理特地来问我,您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裙子,想跟您穿情侣装呢。”
梁皙掩唇笑,两人上车后,她还打趣这事:“看不出来,沈总这么想和我穿情侣装。”
沈冽无所谓她怎么调侃,一边玩着她的手,一边说:“你看不出来没关系,别人看得出来就行。”
“别人看得出来什么?”
“看得出来,我们俩这么登对。”
梁皙乐不可支,伸手捏他脸:“沈冽,你这么迷我啊?”
沈冽笑笑不说话,任她捏着,直到她捏够了,收回手,他忽然倾身压下,扣着她的腰吻上去,用行动给出的答案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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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婚宴会场,两人一出现便引起不小的注目,十分打眼。
室内暖气开得足,梁皙穿着皮草有点热,脱下来先交给了侍应生。
估计是因为之前的新郎现场逃婚事件在圈子里被笑话了好久,现在但凡有人结婚订婚,别的不说,在安保上绝对是加强了好几个度。
梁皙跟在沈冽身旁,先跟主家人打过招呼,又和新郎说了两句好彩头的话。
没成想,她今天这条裙子,居然跟新郎的亲妹妹撞了款。虽然细节设计不一样,但因为颜色相近,远远看过去,不知道还以为两人穿的是同一件。
撞款这种事,谁丑谁尴尬。但比脸么,梁皙从来不在怕的。
换做从前,她八成会视而不见,任对方自己尴尬去。而今天看到对方尴尬的脸色后,坐上桌,梁皙不动声色地让侍应生把皮草拿了回来。
沈冽转头:“刚刚不是说热?”
梁皙把皮草重新穿上:“现在又觉得冷了,穿上防感冒。”
没过多久,婚礼开始,接下来是一系列繁复的流程。
看着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走到新郎面前,再听完新娘父亲的发言,梁皙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砸在手背上。她低头假装捡东西,赶紧用纸巾擦掉眼泪。
等新郎新娘敬过他们桌后,梁皙跟沈冽悄声说:“林理有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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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的洗手间里。
梁皙给林理回电话过去,一通电话打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她顺便补了个妆,又洗了个手。
再轻声打开门,沿着门缝传进来的声音让她停下动作。
“雅雅,我看到梁皙今天跟你穿了同款裙子?你们俩怎么会撞上?不过她穿着没你好看。”
“别说了,要知道她穿这颜色,我才不穿呢,我瞧不上她那做派,一天到晚就知道搞炒作,本事也就那样,谁知道她现在的公司,她爸帮了她多少呢。要不是我爸不肯帮我,一个fb而已,我也不在话下。”
“还有前段时间李见那事,谁知道她那些通稿是真的还是假的,亏了沈冽,这顶绿帽子戴的真惨,梁皙私生活出了名的乱……”
两人在外面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梁皙却没兴趣再听,直接推开了门出去。
两人循声转头,皆是瞠目,万万没想到,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居然会有人,还是梁皙本人!
梁皙声音不带情绪:“你们继续。”
自己打开被反锁的门,仿若事不关己地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的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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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婚宴上,梁皙云淡风轻地坐下,手刚搭上大腿,被沈冽抓进掌心里,帮她暖手。
梁皙看了眼两人在餐桌下牵着的手,抿着的嘴角松了松。
沈冽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怎么,不高兴了?”
她还觉得自己藏得挺好了,沈冽倒是眼尖。梁皙也没否认:“一点吧。”
梁皙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如果背后说她,还被她碰上了,她怼回去也绝不会嘴软。
她今天是死活才憋住,半个字都没说。
“沈冽。”
“嗯?”
“我和林雅,谁穿紫色好看?”
沈冽默了会儿。
梁皙忍着想掐他的冲动,这还要想吗!
沈冽不解问:“林雅是谁?”
“……”
梁皙:“你和林家不是重要合作伙伴吗?连人家女儿叫什么都不知道?”
沈冽理所当然道:“我和林家合作,又不是和他女儿合作,为什么要知道他女儿叫什么?”
他只知道林家是有一个女儿,别的就没了。
梁皙对他的回答相当满意,连带着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没再纠结谁穿紫色好看这个无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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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结束后,两人跟着大家一起散场。梁皙和沈冽都已经走进车里,远远看见新郎快步跑来,把沈冽叫下了车。
外头风大,沈冽让梁皙先进去:“我待会就回来。”
车外,林俊气都没喘匀,先跟沈冽道了个歉,连连说自己没管好妹妹,招待不周了。
沈冽眉一挑:“怎么了?”
“梁小姐没跟你说?”林俊诧异,把林雅告诉他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又说:“真的很抱歉evan,我已经训过雅雅了,她也知道错了。但她不好意思来见梁小姐,我作为哥哥,只好代她转述歉意。”
沈冽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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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梁皙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偏过头:“你回来了,说了什么?”
沈冽直白问:“林雅背后说你了?”
梁皙顿了顿,心里大概知道林俊找沈冽说了什么,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也没说太多,一两句而已,被我及时打断了。”
沈冽神色不大对,几秒过去,梁皙被他盯得心里一紧,脑海里忽然产生了别的想法,难道是林雅告黑状了?
“沈冽,我没说她,你不准相信她的话!”
知道她想岔了,沈冽表情缓下来:“她没说什么,说了我也不会信。”
“那你干嘛这副表情?”
“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说回去?明明觉得很热,为什么在还要穿外套?”
“……”
两人都没说话。
一阵沉默后,梁皙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今晚不回去了?”
沈冽也不是非要逼梁皙说出个什么答案,只是不想让她成为隐忍退让的那一方,她的骄傲有锋芒,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为她的锋芒撑腰。
他伸手,把梁皙左侧脸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软下:“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让自己受委屈。”
沈冽收回手,启动车引擎。
车开完半路,梁皙都没说话。沈冽主动找了个话题开口:“今晚你没吃什么,要不要晚上回去再吃点?”
梁皙没搭这茬,她喊了声他的名字:“沈冽。”
沈冽:“嗯?”
她张了张嘴,试图开口说点什么,无果,又闭上。
“不想说就不说。”
可是她想说。
梁皙闭了闭眼:“我没有觉得委屈。”
说完又改口:“也不是,是有一点点憋屈。”
沈冽被她逗笑了。
梁皙撇头看向窗外,她很不习惯把自己的内心剖开,说起心里话来,语气生硬,一卡一顿。
“我看林雅撞衫很尴尬,穿个外套而已,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我穿就是了。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也算不上骂我,可能就是嫉妒吧,我也不是非要还嘴,显得我多小气一样。”
她抿了抿唇,慢腾腾地继续说:“而且,林家跟你是合作伙伴,今天他们家的喜宴,我不该发脾气。”
她不想,她无所谓地发完脾气,万一出了事,沈冽还要为她发脾气的后果买单。
冷风贴着脸刮过,梁皙说:“我不想你因为我心烦,一点点都不想。我不想你突然有一天会觉得,‘娶梁皙’是一件让你很厌烦、很后悔的事。”
风太冷,冻红了鼻尖,吹红了眼眶。
婚礼上,新娘父亲哽咽着将女儿交给新郎的画面历历在目。梁皙觉得,新娘一定很幸福,至少在那一刻,左右两边的人都爱她,爱得地久天长。
“沈冽,你知道我很爱面子,”梁皙笑了声,声线微哽,“所以结婚的时候,站在我两边的人,至少有一个人要是爱我的。”
所以她想学着,主动去维系一段感情。
希望自己也能像今天的新娘那样,被人爱得地久天长。
至少,是在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