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兔子的响动惊醒了,那双毛茸茸的大耳朵在我脸上拂来拂去,很是麻痒。外面阳光大作,它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到了早晨。
我把它从领口里面揪出来,站起身打了个哈欠。
阳光从树干的破洞外面照进来,在浑浊的空气中布下一道道光柱。火堆散发着余热,星星点点的亮光在灰烬中闪动,就像是密西西比河河床上的金粒一样闪闪发光。我听见了树冠上的鸟叫,还有清冷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又活过了一天。
兔子落地,伸长身子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一溜烟轻盈的踩着地上的落叶,穿过灌木钻进草丛中不见了。
我看着这位“朋友”的离去,又看了看领口残余的体温和兔子毛,不禁笑了笑。
我竟然就这么和一只兔子在寒夜里撑了一个晚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庇护所,至于丢弃的背包,我暂时不去考虑了,我从贴身的口袋里面拿出地图,在上面画了一个树干的标志作为地标,然后开始动身寻找出去的路。
寂静森林确实名副其实,走在幽暗的林间,你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很远的地方传来什么异响,都能让你停滞下来侧耳倾听很久。地上有透过树叶缝隙射下来的斑驳的阳光,偶尔一阵风刮过,树冠开始左摇右摆,地上的光斑就会像顽皮的小精灵一样扭动,跳跃,这算是森林里面为数不多的生气之一。
不远处传来水声,地上有一条蛇一样蜿蜒的小溪,清澈的水流从石头缝中流过,阳光把石头上的青苔照的发亮,在深水潭里面还有鱼儿游动,它们近乎完全透明,需要很仔细才能看得见,我一靠近,它们就全跑了。
我找了个水很浅的地方踩着石头穿过小溪,在小溪的对岸停下来,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壶在我的背包里,我已经一个晚上没有喝水了,可谓是口渴至极。
我还洗了个头,头发上,衣服上,身体上,到处都是刺鼻的烟味,那是昨晚篝火留下的。燃烧潮湿的柴火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大量的烟雾,其实有好几次我半夜都被风刮过来的烟呛醒,不得已才背对着篝火勉强睡着,我真的很怀念庇护所里面的大气炉,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它的能量来源,反正它永不熄灭,没有半点儿烟味也不发出任何燃烧的声音,炉膛像是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休息了一下,当我正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我却听见了什么东西嗒嗒嗒撞击的声音。
那是从小溪我这边的高地上传出来的,要爬上去得费点儿功夫,我的目光落到泥土中长出来的树根上,或许我可以抓着它们上去。
说干就干,我抓着树枝的根部,慢慢往上爬,中间滑了一跤,差点把我摔着,不过我还是爬到了高地上面,上面的景色顿时把我惊呆了。
一部坦克。
一部老旧的t34重型坦克,就这么放在我的面前,那是苏联在二战时期的主力坦克。我能看见坦克的表面已经完全被风雨锈蚀了,长满了暗红色的铁锈,履带也被丛生的杂草缠绕的严严实实,炮塔上的镰刀锤子标志,已经完全掉了漆,看不清楚了。
它似乎在这里被废弃很久很久了,久到完全被人遗忘,也没有坦克修理车来这里回收它的残骸,它就这么静静的停在高地上,凝视着这条流淌的小溪。
这片地方看来曾经是一个战场,苏联人和德国人在这里展开过激烈的拉锯战,这辆坦克就是这么被击毁在这里的,我绕着坦克走了一圈,发现它的侧面装甲上有一个显眼的大洞,那是穿甲弹的杰作。
一枚穿甲弹打了进去,让它彻底瘫痪在了这里,履带几乎都被炸断了,坦克的顶舱舱门打开着,机枪歪在一边,里面的成员生死未卜。
或许我可以在这个废弃的坦克里面找到一些东西。
我爬上了坦克,那机枪看上去也许还可以用,但是里面已经生了大量的铁锈,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击发,子弹带上面还有黄澄澄的子弹,粗略算有一百多发,但是机枪是被固定在坦克上的,我不可能搬走。
坦克里面漆黑一片,我打开手电筒,从顶舱跳了进去。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漆黑一片,所有的东西都被烧焦了,电子设备,座椅,座椅上的尸体,都被烤的焦黑,底部还有黑色的积水,整个坦克舱里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看来那一发不但是穿甲弹,还是穿甲燃烧弹,这种恐怖的弹头在击中坦克之后会释放出几千度的高温,把坦克的内部变成地狱,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出去。
坦克里面一共有四具尸体,车长,观察手,炮手,装弹手。机枪手的尸体倒是不知所踪,或许在炮弹击中坦克的时候他成功跳车逃生,我想起了舱顶歪着的轻机枪,说不定是这样。
我仔细的在坦克里面搜刮了一会,座椅的底下有一瓶酒,看样子是伏特加,不过里面的酒液已经变质了,苏军有严格的军纪开坦克的时候不准喝酒,然而士兵们总是想方设法的把这种饮料带进坦克里面,这也是为什么它在座椅底下的原因,足够隐蔽,不会被政委发现。
我看见了墙上一张黑糊糊的照片,那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恐怕是这里牺牲战士的母亲,我把照片从墙上小心翼翼的揭下来,擦干净了上面的灰尘。
这张照片是摄影师在照相馆里面拍的,神态很像我的母亲,我不禁有些心酸。看了看车长座位上面那具烧焦的尸体,我把照片塞到了尸体紧握着的手里,又看了看尸体脖子上挂着的铭牌。
“苏联红军第38集团军第1坦克团,车长安东诺夫。”
“安东诺夫同志,好样的。”我轻轻念叨了一声。
历史上波兰是二战时期的战场之一,苏军的坦克集群和德军的装甲师曾经在喀尔巴阡山一带展开过血战,数不清的虎式和t34在漫山遍野上互相炮击,即使到了晚上也没办法停下来,火光像烟火一样照亮天空。
坦克里面的每个角落都被我找遍了,毫无价值,除了外面那把机关枪,我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正当我失望的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操作台下方的一个抽屉,它的把手被火烧焦了,所以之前我并没有看见。我用匕首伸进抽屉的缝隙,用力开始撬,抽屉啪嚓一声打开了,里面的灰尘喷涌而出,我捏着鼻子退了几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我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一叠纸张和一本坦克操作手册,一支钢笔,一个压满子弹的手枪弹匣,一个中口径子弹弹匣,几发莫辛纳甘步枪的子弹,还有一把手枪,似乎是tt33托卡列夫。
我想起我买的那个手枪框架,和这个一模一样。
我狂喜的拿起那把手枪,里面还有八发子弹,可能是乘员们在坦克弹尽粮绝被包围之后用来自卫的最后武器,只是那发穿甲弹让他们来不及使用就牺牲了。
我把弹匣退下来,空仓挂机,从抛壳窗检查了一下枪膛,确定里面没有子弹之后再把弹匣插了上去。有了这把手枪,我的武力顿时大增,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什么野人,裂头怪,大狗,我都有信心很快结束战斗。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找不到套筒,这次直接在坦克里找到了一把几乎全新的手枪。我喜气洋洋的抬起头,昨晚的寒冷,腿上的伤,全被我抛之脑后。
惊喜还没有结束,这个抽屉里还有一个急救包,打开一看,在里面,吗啡,绷带,酒精,体温计,胶带,剪刀刀片,注射器等等一应俱全。
我不禁吹了个口哨,了解我的人知道,这说明我已经非常高兴了。在我看来,有了这些东西,才算是能在森林里生活下去。
我把所有东西收起来,大衣到处都装的满满当当,我从舱顶钻了出去,嚓一声跳到地上。
就在这时,我的耳朵又捕捉到那个声音“嗒——嗒——嗒——”。
就是这个声音把我吸引上来的,我在原地仔细听了很久,像是什么东西在砍树的声音,难道这里还有人在伐木?那些伐木场的工人,难道就在这里砍树?
我拨开林子往前走,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很是沉闷,不像是什么锐器砍树的声音,倒像是两个沉重物体的碰撞。
我愈发好奇,努力的往前面看去,当我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声音的来源是一个“野人”。
“野人”在孜孜不倦的用头撞着一棵大树,他的头上糊着泥巴,插着一堆树枝,我能看见他的额头已经流出了鲜血,但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继续对着大树一阵猛撞,树干上都留下了一片血印子,看的我头皮发麻。
他为什么要用头撞树?
看着他脑袋上的树枝,我不禁想起恐怖的邪教仪式,祭司什么的才会把自己打扮成这样,然后对着树干猛撞,这完全就是疯子自残的行为。
仔细观察,树旁还坐着一个拿着木棍的野人,他双手抱头,木棍放在一边,口中念叨着一些不明意义的话语和奇怪的音节,看上去非常痛苦。
那个撞树的野人是因为痛苦才撞树吗?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的痛苦?
正当我看的入迷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利的怪叫。我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背后的树丛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女野人,她正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朝着我猛地投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