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生跟姜竹套钱,是打算买调制卤汁的中药材和香辛料。
但姜竹的私房钱藏在家里,就算是现在回去拿,今天也有些来不及。
叔侄两个偷偷摸摸先去药店转了一圈,一打听姜扶生要买的几种药材价格,姜竹忍不住咋舌。
“那啥桂皮,还有什么茴香,怎这么贵!”
他小声跟姜扶生交底:“我的私……你婶的压箱底钱,总共就九十三文钱,一斤桂皮都买不起!”
“咱要不别买了吧,你那天卤猪舌不也没用么?”
姜扶生仰着头看四叔,眼含无语:“四叔你是不是傻?谁家买中药是按斤买的?”
人家药店都按照一钱的单位标好了价格,她四叔居然在心里自动换算成了斤,然后成功被一斤桂皮的价格吓到了。
“咱各买一两就够了,再买点大料。”姜扶生说。
她奶奶存的大料都好几年了,香味都快散尽了,早该买新的了。
姜竹在心里快速计算,算出姜扶生刚点的几样各买一两,自己的私房钱顶多花去四分之一,剩下的钱还够买猪骨买肉,顿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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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饺子早晨卖得不如昨天顺利,早饭点过后,还剩了一多半,但临近中午饭点时,又陆续来了很多食客,饺子一碗碗卖出去,生意反而比烤饼铺和油条店的还好。
卖烤饼的老板姓孙,人很和善,他早晨忙不开,看见姜家来摆摊,只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午饭点快过去了,姜家和他家店里都基本没有客人,他就端了一盘烤饼,笑呵呵地来到了姜家摊位上。
姜扶生正站在空着的桌子前画“招牌”呢。
他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方正的木板,跟张屠户借了根快秃杆的毛笔和墨汁,叫她往木板上画一个大大的“饺子”图案。
孙掌柜把烤饼往桌上的空余处一放,姜扶生立马注意到了他,乖巧地打招呼:“孙伯伯好。”
孙掌柜看一眼木板上的画,笑呵呵说:“画地还真像。”
姜家的饺子都卖完了,姜松兄弟几人正在张家院子里帮忙收拾——姜松趁空闲时,跟张屠户提过摊位费的事,但张屠户拒不肯收,还说再提这事就是看不起他,姜家没办法,只好帮张家多做些活。
因此,收拾炉灶时,就顺手把张家院子也归置了下。
姜松留意到孙掌柜来了,立马擦擦手,笑着走了过来。
“孙掌柜,你今天生意好啊!”姜松说。
孙掌柜乐呵呵地坐下,“你家生意也不差啊!”
两人互相一笑,从今天的客人说起,打开了话题。
看见桌上摆着烤饼,姜松掰了一块品尝,吃完夸赞:“皮酥味美,好吃!”
姜扶生早就机灵地跑后面,叫她娘煮了一碗饺子,这些最后剩下的饺子数目不够二十个,凑不够一碗,因此才留下了。
这会儿正好煮好,也请孙掌柜尝一尝。
孙掌柜尝完,和姜松两人互相恭维了一通对方食物好吃,就开始闲聊起来。
主要是孙掌柜说,姜松听。
孙掌柜在石磨巷子卖饮食好几年了,附近都很熟,哪一条街的人喜欢买着吃不喜欢自己做,附近有什么泼皮无赖,哪家的面好菜便宜……他全知道。
说是闲聊,其实是好心提点。
姜松仔细听,把这份人情暗暗记在心里。
听孙掌柜说起,姜松才知道,他们家和卖油条的那一家原来是租的张屠户家的铺子。
“你没看见我们三家都在一排上么?”孙掌柜笑。
“张老弟会做生意,我和刘掌柜租的铺子,都是他家屋子隔出来的。”
怪不得,张家的旁门会开在烤饼店和油条铺的中间。原来,是先有门,后有的铺子。
说起卖油条的刘掌柜,正巧,就看见他从店里走了出来。
姜松笑着招呼,“刘掌柜,要不一起来坐坐,也尝尝我家的饺子。”
刘掌柜扭头,眼神在姜家摊位上一晃就移开了,似笑非笑地说:“不了,我还忙。”
姜松表情不变,“那你先忙着。”
孙掌柜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店铺去了,姜松也继续忙着和家人一起打扫摊位。
结果,就在姜家人清扫干净地面,回张家院子送了个桌子的功夫,再回来,就正好看见了:刘掌柜正拿着一把扫帚往姜家这边扬垃圾。
是真的“扬垃圾”。
大扫帚哗啦哗啦地,一堆又一堆土屑树叶,全部从油条店门口,扬到了姜家刚扫干净的摊位地面上。
刘掌柜沉着脸,手里的扫帚舞地一次比一次高,那动作、那表情,就跟和姜家有仇似的。
把姜家人都看愣住了。
姜家人是从旁门进的张家,因为要从里面锁门,就从张家肉铺出来,绕着过来的。
刘掌柜大概没料到姜家人会绕圈回来。
他拿笤帚“哗啦哗啦”舞地正痛快呢,一抬眼,看见了姜家人整整齐齐看着他,估计是吓到了,身体一下定住,嘴巴张地老大。
恰这时,一阵风卷着地面扬长而上,沙土树叶随风而起,遇到刘掌柜这个阻拦,顿时全部扑到了他的脸上。
因为他大张着嘴,不少树叶土屑直接飞到了他嘴里。
刘掌柜瞬间变得灰头土脸,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狼狈地“呸呸”往外吐沙子树叶。
这阵风刮地实在妙,刘掌柜刚扬到姜家摊位的垃圾,转个头就飞到了他的嘴里。
这叫什么?这叫老天教刘掌柜做人!
姜扶生第一个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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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卤肉材料这事,本质上是“先斩后奏”,但姜扶生觉得自己不会受什么责罚。
她虽然参与了,但她一没有撺掇,二没有强硬要求,是四叔主动说自己有钱这事能办,她都不算是主导者。
钱又是四婶的私房钱(名义上的),她爹首先就不好意思拿这事说她,就是她奶奶知道了,依姜扶生的看法:儿媳妇主动贡献压箱底钱给家里做生意,当婆婆的也只有暗喜的份儿。
照姜扶生的设想,她顶多事后挨两句骂,什么事都不会有,四叔倒是可能会惨一点,大概夜里会被罚跪搓衣板。
姜扶生想得很好,但她没想到,四婶白氏这个人,她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