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卖烤鸭的好时候么?姜扶生摇头。
虽然不忍心打击家人的热情,但冷静想过后,姜扶生还是对卖烤鸭一事表示了不同意。
“为啥?”急于攒钱的蒋氏第一个激动地站了起来。
姜扶生无奈地笑,“奶,你有办法让烤鸭从咱家送到县里,还保持着热乎么?”
“烤鸭这道菜,口感和味道都是距离出炉时间越短越好,咱好几十里地挑到了县里,那就是一只外皮发软,肉质回腥的冷鸭子,凭什么让人家花大价钱买呢?”
蒋氏一听是怕鸭子冷了,就说:“到了县里再加热下不就行了?”
“怎么加热?”姜扶生问,“用水蒸么?还是直接用火烤?”
她对这些方法全部否定,“全都不行,风味会打折!味道上不去,价格就上去,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不值当。”
“咱家要是在县里有铺子,砌个烤炉现烤现卖,这事就能干,但要是像现在这样,家里烤好了担去县里卖,不现实。”
说来说去,又说到铺子上了,这不就是蒋氏着急的事么?
“炸油条那家搬走了么?”蒋氏问姜松,“不是说就这个月么?咋还没动静?”
“还没搬走,快了。”姜松提起刘掌柜,脸色不太好。
刘掌柜这人,是典型的自己不好过,就拼命给别人添堵的那种人。
原先他只是和姜家以及孙掌柜家交恶,跟张屠户还能保持着面子情,但这回,因为他企图往姜家卤汤里倒废油的事,张屠户认为他人品低劣,直接点鼻子让他赶紧滚蛋!
刘掌柜因此跟张屠户也撕破了脸,行事越发自我无顾忌。
他最近生意也不做了,每天就打着“收拾店铺”的名义给人找不痛快。
敲灶台、拆柜台、铲墙皮——去年铺子的墙壁因为渗雨,掉了一块墙皮,是刘掌柜自费补上去的,临走前要把它原样铲掉,一点不肯便宜后来者。
他专挑吃饭的时辰干活,搞得尘土满天飞扬,哐哐当当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
姜家的生意因此受到不少干扰,几乎每天都要跟他吵一架。
不过刘掌柜这人,现在已经破罐破摔,姜家人浪费时间跟他争执,他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只会越发来劲。
碰上这样一种人,除了盼着月底赶紧来,这人赶紧滚,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照姜松看,依刘掌柜目前的行事,不拖到这月最后一天,他绝对不会让出铺子,姜家人只能掐着指头倒数日子。
听姜松一说刘掌柜的行径,姜家人都气愤不已。
“真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人!”
“从他干的事就看出来了,生意不好都是有原因的。”
“一块墙皮还要铲掉,可真是稀奇。”
……
姜喜垂目静思,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对着姜松缓慢开口:“起风了,快要下雨了啊!”
姜松的心一沉。
秋雨连绵,一旦下起来,他家摊位耽误的可不只是一两天……
第二天,天色果然阴暗了下来,晌午过后,绵绵的雨丝便开始飘落,到了傍晚,雨势转大,簌簌的秋雨织成了雨帘。
草帽和蓑衣的挡雨能力低下,去县里卖卤肉的姜松几人衣服淋湿大半,裤脚裹着泥巴,踩着乡间泥泞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家。
厨房早就煮好了姜片葱白水,一见几人进门,赶紧让他们先喝一碗驱寒。
秋雨一下,天地间的燥意被驱走,一点点加深的凉意开始来袭。
还好这才是下雨的头一天,没有那么冷,姜松几人喝碗姜汤,身上就暖和了起来。
“唉,我们今天没敢买肉。这个雨怕是要下好几天,要是连着几天都出不了摊,买来的肉卖不出去,那可就折在手里了。”三叔姜柏说。
姜喜点头,“没买就没买吧,要是买了但是卖不出去,咱只能坐家里发愁了。”
“咱家人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正好趁这两天歇歇。”姜扶生劝说。
要是能干活挣钱,谁乐意歇呢?但老天爷不赏脸,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虽然说已经做好了秋雨连下几天的最坏打算,不过,当这场秋雨下了四天还没有停歇,第五天一早,又连绵不绝地下起来时,姜家人不由急躁了。
“这雨怎么下起来没完了呢?”王氏抱怨。
姜松站在门口,望着院里被雨滴砸起水泡的地面,愁眉不展。
“唉,早知道就厚着脸皮在张屠户家借住几天,借他家地方煮肉卤肉,反正咱有卤汤,他家有猪肉。”范氏后悔。
姜松听了摇头,“这话不能提,张屠户不会答应的。”
张屠户是个鳏夫,家人只剩老娘和一个女儿,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姜家跟他现在也有些交情了,但从来没被他邀请进过张家后院,张屠户还有个徒弟,照姜松观察,也几乎只在肉铺活动。
别看张屠户平时表现地圆滑随和,但一涉及到家里情况,他其实防备心重得很。
这回他赶刘掌柜离开,姜松猜测,除了觉得刘掌柜人品低劣,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撞破刘掌柜倒废油行径的是张玲玲,张屠户这是在为他女儿防备万一。
既然看出张屠户在家人的事上戒心重,那就不能提借住的事,这是为难别人也是自讨没趣。
“唉,我也就说说,真要提,我也开不了口。”范氏叹气。
几人正望雨叹气呢,大门外忽然响起了叫喊声。
“姜松,姜松,你在家么?”
这听着像是邻居李顺的声音,正奇怪他为什么下雨天来串门,姜家半掩的大门就被推开了,李顺戴着草帽,领着两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走了进来。
雨势大,也不必姜家人出来迎客了,这三人脚下溅起一串水花,快速走进了姜家的堂屋。
“呵,你家这地方可真难找!”一进屋,赵四就脱掉了斗笠蓑衣,不见外地跟姜松打招呼。
姜松吃了一惊,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食客!
他对赵四有印象,第一天摆摊时那个买饺子汤还付了两文钱的富家公子嘛,最近还常和他朋友一起来吃卤肉。
旁边的武琼也慢条斯理地摘掉了斗笠,姜松一看,正是赵四一起来吃卤肉的朋友。
“在下武琼。”武琼首先跟姜松介绍了自己。
“赵四。”赵四紧跟上,简短说了名号。
姜松按捺下心里的惊讶,同样报了姓名。
李顺一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极有眼色地要离开,“他们是专门来找你的,我帮忙领个路。”
又对着赵四武琼两人,客气道:“你们放心,你们的马我肯定好好照管,走的时候过来牵就行。”
姜松送李顺出门,路上,按捺不住兴奋的李顺,偷偷问姜松:“这是你在县里认识的有钱人?他们是干什么的?你既然结识了,可就要把握住了啊。”
他从怀里掏出颗碎银,兴奋道:“瞧见没,我给他们喂喂马,就给了我这个!是银子啊!”
朱阳县当地的流通货币还是以铜钱为主,银子不常见,使用起来也不方便,但是这也是官府承认的钱币,钱庄里就能兑换成铜钱。
姜松看见李顺的那颗碎银,为赵四两人的出手大方也吃了一惊,但他搞不清这两人专门来他家的目的是什么,李顺的问话他都含糊了过去,送他出门后就匆匆返回了堂屋。
堂屋里,范氏已经给赵四两人端来了热水。
赵四窝在姜家的椅子里,斜支着手臂捧碗喝水,姿态轻松恣意,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旁边的武琼,姿势就规矩许多,看见姜松进门,搁下了碗。
不用姜松询问,他直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我是想来学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盒盖朝向姜松打开,里面搁着——
一团碎渣。
姜松,还有旁边的范氏和王氏,脑门上齐齐一头雾水。
“这是啥?”王氏首先问出了声。
武琼看他们的反应,忙把盒子转过来,一看才发现,盒里的点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碎成了渣。
他神色流露出懊恼,说:“我保存不当,不慎使它碎了。这原来是个白鹄模样的点心,听张屠户的女儿说,这是你们送她的。”
白鹄什么的,姜家人没听过,但一说是送给张玲玲的点心,就都有印象了。
“那是小六给玲玲的天鹅酥吧?都碎成那样了。”
姜家最近只有中秋前给张屠户家送过东西,是六个月饼,还夹了两只姜扶生烤的天鹅酥。
姜扶生当初烤了一群小天鹅,想到张玲玲是个女孩儿,应该也喜欢这种可爱的小点心,就往给张家的节礼里掺了两个,就是不知道怎么跑到武琼手里了。
知道了这事跟姜扶生有关,王氏就去后院把姜扶生和爹娘叫了过来,剩下的其他人,听说家里来了陌生的客人,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堂屋一下挤进来十几口人,都好奇地盯着赵四和武琼看,不过都自觉地让出地方,没往他们跟前靠近。
蒋氏和姜喜老两口露面,武琼想,这应该就是姜家当家作主的老人了,于是起身见礼,之后就把手往怀里一伸,掏出了银子。
一锭,两锭,三锭……六锭。他每掏一次,屋里就静一分,掏到第六锭银子时,堂屋已经安静到落针可闻。
姜家人呼吸都不敢大声,看着桌上摆的银锭子,全部呆住了。
但是,这居然还没完。
武琼掏完了自己的口袋,朝赵四一伸手,后者嘴里轻啧一声表示不赞同,但还是依照他的意思,伸手入怀,又掏出了一锭,两锭,三锭,四锭……
桌上的银子,现在已经有十锭了。
赵四停住了手,对着蒋氏和姜喜老两口说:“这些钱,换我这个兄弟跟你们学会做那个什么天鹅酥,够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送钱的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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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之前一直以为天鹅飞不起来,之前查资料,才知道人家飞行能力很高,百度百科说它“天鹅是飞高冠军,飞行高度可达9千米,能飞越世界最高山峰——珠穆朗玛峰”,古代称“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那个鹄。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