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买下来以后,家里其他人还好,手头都有活要干,为家里添产高兴了下,就又忙碌去了。
倒是小谷村的四位老人,对那新增的二十来亩地记挂地不行,念叨了好几回想去看看。
姜松干脆挑了个不下雪的好天气,亲自驾着骡车把他们从小谷村拉到了田庄。
姜扶生也跟着一起,她对新增田地的兴趣不大,这趟出来,只是为了呼吸口新鲜空气。
县里临近过年,人流繁多,鞭炮声不断,喧嚣热闹地让人觉得闷地透不过气来。到这种放眼看不到人烟的郊野,呼吸几口沁凉新鲜的空气,姜扶生觉得这几天晕乎乎的脑袋立马清醒多了。
小道上堆着一寸多厚的积雪,骡车压过去,咯吱咯吱地发响。
田庄已经近在眼前,四个老人不耐烦慢悠悠的车速,陆续跳下车选择靠两条腿往前。
裹地像个球一样的姜扶生也跟着往下跳,结果脚下恰好踩到一个活动的石头,“哎哟!”一声过后,直接五体投地扑到了雪地里。
听到动静的几人都忙来查看,没走到跟前,就见姜扶生噗噗往外吐着雪渣,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沾了一身白色雪粒子,脸上也糊了一层,大人看她没事,纷纷被她现在的模样逗乐。
“你瞧你摔地多瓷实,雪里都被你砸出个人形!”姜松笑女儿。
姜扶生一瞧,果然,她刚刚摔倒的地方,有一个凹进去的人形,还是两只手朝上的‘投降’造型。
“噫——什么鬼造型。”姜扶生嘟囔着,顾不上拍身上的雪,先拿脚把那个造型抹掉。
等她干完,几个大人已经说笑着,走到了田庄门口。
姜扶生忙拔腿跟上。
说是拔腿,但拜身上这条紧地好像打绷带一样的老棉裤所赐,姜扶生根本迈不开腿。
两条腿只能一扭一扭地小步往前,走得那叫一个费劲!
姜扶生又急又累,恨不得像个小僵尸一样一跳一跳地往前蹦。
等她终于小小步挪进田庄的那个砖瓦院子时,忍不住对着蒋氏抱怨,“奶,你干啥给我缝这么厚这么紧的棉裤,走路都抬不起腿!”
因为店里生意太忙,范氏几个妯娌,除了最开始亲自动手缝了两床棉被,剩下的衣料和棉花全都运回了村里。
她们原打算在村里花钱请人缝制,但是蒋氏舍不得花这个钱,撑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硬是一个人把姜扶生兄妹几个的棉衣棉裤全部做好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他人的棉裤都合适,就只有姜扶生的棉裤又厚又紧!
姜扶生今天早晨套棉裤就费了老大的劲,脚踝通过窄窄的裤脚,跟上刑一样痛!
等到好不容易套上身了,两只腿就跟被绷带死死缠着一样,迈腿成了困难,抬腿成了奢望!
姜扶生觉得,她刚刚下车那一摔,除了是因为踩到石头,绝对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就在这条棉裤上!
蒋氏快快地往前走了几步,跟姜扶生拉开距离,眼睛四处查看这处砖瓦房,对孙女的话装作没听到。
旁边,姜扶生的叔奶奶秦氏知道内情,瞧见姜扶生一脸哀怨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你可别对她说漏嘴。”蒋氏赶忙小声叮嘱。
秦氏忍着笑点头,“我不说。”
蒋氏放心了,扭头继续去看房子,把心底那点对孙女的心虚死死压了下去。
她可不能让姜扶生知道,那条棉裤是她好久没碰针线,手生才做成这样的,不然,这个孙女绝对会闹着要她重做!
都年根儿了,她哪儿还有这个闲功夫?!
姜扶生只以为是她奶记错尺寸了,迈着小小步追到跟前,跟她奶商量:“您要不,有空再给我改改?”
蒋氏的注意力这会都在屋里留下的家具上,随意打发孙女:“改啥改,就先这样穿吧,撑一撑就不紧了,反正明年还得拆了重做!”
姜扶生一脸沮丧,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不想动弹了。
蒋氏忙扯着胳膊把她拉起来,“你也不看看这里的灰多厚,新裤子就这样糟践?”
“我迈腿都累得出汗了!”姜扶生抱怨。
蒋氏打定主意,不改就是不改,什么迈腿出汗,不听!
她把姜扶生拎起来,叫她在空地里站着,“不想动就站这儿,别这里一蹭,那里一蹭,弄脏了,回头又起贼心眼让我给你洗!”
蒋氏说到这个,也是好气又好笑。
姜扶生自己洗不了冬天的衣裳,又不好意思让忙累一天的其他家人洗,就专门挑回小谷村的时候换衣裳,换下的脏衣裳都是蒋氏给她洗。
前几天店里忙,姜扶生接连十来天没回村里,她弄了一个包袱皮给回家拉菜的三叔,说里面是她买来孝敬爷爷奶奶的东西。
蒋氏一拆开,上面一包芝麻糖,下面全是姜扶生的脏衣裳。
蒋氏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揪姜扶生的耳朵,“下次再拿脏衣裳孝敬我,我就把你的衣裳全烧了!”
姜扶生嘴里哎哟哎哟叫,连呼不敢了,蒋氏一松手,她连忙迈着小碎步跑开。
姜松手里拿着一个箩筐路过,他知道女儿干的好事,玩笑问:“你奶生气了?下回衣裳打算找谁给你洗?”
姜扶生嘴里嘶嘶地揉耳朵,故意大声说:“那不能,我跟我奶的关系这么好,我奶怎么可能生我的气?谁洗衣裳也没我奶洗得干净,我要找其他人,我奶都看不过去!”
屋里的蒋氏都没听完,就冲外喊滚,“脸皮八丈厚,全家就你最烦人!”
厚脸皮的姜扶生摸摸鼻子,在她爹取笑的目光里,强硬转移话题,“爹,你这是去干什么?”
姜松扬了扬手里的箩筐,往后院走,回答:“去看看地窖。”
姜扶生忙跟上。
姜松跟着中人来看田庄时,对这处院子已经大致看过一圈,包括后院的地窖,但当时只是掀开地窖盖子,从上往下望了一眼,没专门下去看过。
这回,姜扶生的爷爷和叔爷爷两人,刚刚谈到粮食储存的事,便起了兴致,想看看这处地窖到底多大。
姜松便是去找箩筐和蜡烛去了,他们得验验地窖下的空气,适合不适合进人。
地窖掀开盖子通了好一会儿空气,姜松到后,把蜡烛点着放在箩筐里,拿绳子吊着箩筐小心翼翼垂进了地窖。
烛光在地窖底微微摇曳,一直没有熄灭。
“能下去人了。”姜扶生爷爷说。
说着,他已经调转身体,开始顺着窖口的木□□往下爬。
地窖大概只有三四米深,他很快就到了底部,箩筐里的蜡烛被他拿起,小心往旁边照看。
“哟,这里面还不小。”
叔爷爷一听,灵活地扭着微胖的身体,也往下爬,“有多大?比咱家地窖还大么?”
两个老哥俩马上就在地窖里碰了头,随之下面就响起了两人“这边放白菜。”“我这边大,放萝卜!”的商量规划声音。
地窖下的声音传出来时,带着回音,姜扶生听底下两人的说话声,听得心动,屁股一扭,也打算爬下去看看到底有多大。
姜松忙把女儿拦住。
“你都迈不开腿,要是从□□上摔下去怎么办?”
姜扶生动作顿住,想想也是,不由遗憾地重新趴回地窖边上,探头往里看,对着底下说话:“爷爷,叔爷爷,你俩再照亮点嘛,给我看看!”
“只有一根蜡,怎么照?叫你爹拿个火把来!”叔爷爷喊。
不用姜松动手,姜扶生就利落地起身往外跑。
她家骡车上固定装着一个油火把,这会儿正用得上。
点燃的火把很快递到窖里,但姜扶生发现,这只方便了地窖里的两个老人更仔细查看地窖内部,对改善她的视野一点帮助也没有。
因为,影响她视野的根本原因,是那段竖直的地窖口,而不是内部的光亮不足。
地窖下,两个老人的说话声又响了起来,姜扶生只能听不能看,心里跟猫挠了一样发痒,只能通过不停的问话,缓解自己的好奇心。
“里头是圆的么?到底有多大啊?”姜扶生问。
地窖下传来叔爷爷踢东西的声音,“是圆的,差不多比咱家地窖大一倍吧!”
姜扶生惊奇,姜家的地窖在小谷村村就算大的了,眼前这个居然还更大一倍!
“那不是都有咱家堂屋大了么?”姜扶生说。
叔爷爷嗯了一声,小老头不知道玩什么上瘾了,姜扶生又听到他踢一脚,响起一阵东西骨碌碌在地上滚的声音。
姜扶生往地下看,恰看见一个圆圆的小球一样的东西,速度减慢下来,滚到了窖口处被天光照亮的空地上。
粗糙的半黄半青的皮,紫色的被撞断的芽……
姜扶生瞳孔一缩,心跳骤止。
当爱玩闹的叔爷爷又一次要把脚伸向那个“圆球”时,
姜扶生伸出手,大喊一声:
“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 美食,怎么能少得了土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