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顾客,几乎是在店外等待人群的全员注视中走出了店门。
最前面第一人的两只脚还没踏过门槛，已经有人凑上来询问：
“你买了什么啊？里面有水牌上写的那个肉松面包么？
“能给我看看么？”
“这小圆片是哪种啊？”
……
问着问着，就有人不自觉地掀人家的篮子,想看个究竟。
被围着的东城老顾客连忙把篮子护住，身高手长的,干脆把篮子高高举过头顶。
姜松看门口一瞬间围聚过来的人多，连忙叫上人过来维持秩序。
“大家不要挤,也不要急,安心排队,到了店里就知道各种点心到底什么样了。”
东城的老顾客一边在姜松的保护下往外走,一边高喊：“对啊，不差这一会儿,你们看了我的,我也不会卖给你们啊！白惦记！”
他说话有趣,人群传来一阵笑声,有人认出来他的声音，高声问：“你是不是就是刚刚在店里喊老天爷的那个？”
“肯定就是他,大嗓门一模一样！”
哄笑声又响起来,谷老太趁机剜了这个算是她后辈的汉子一眼,“瞧吧,全城西都知道你了！”
汉子不以为意,笑着,粗声嘎气地回应人群：“是我，你们待会儿说不定也得喊老天爷！尤其是吃了奶油蛋糕的,更得喊！”
“真有那么好吃？”有人问。
汉子还没答，已经有其他人插话：“三十文一块，才巴掌大！就冲这价格,也知道肯定好吃。”
姜家标着价格的商品水牌就竖在进门处，方便顾客知道价目。奶油蛋糕三十文一块，在其他点心动不动就几十文一斤的价目当中，本来并不起眼。
但是，刚刚透过姜家店铺的门窗，看见大喜取出的三十文一块的奶油蛋糕，只有巴掌大时，它顿时引发出店外人群的一阵讨论。
才这么大……不知道有没有二两。
这样一折算，就能估计出：奶油蛋糕恐怕是姜家店里最贵的一样点心。
有“最贵”这个名头在，且远远看去，它小巧又漂亮，还有一个威猛的汉子因为它热泪盈眶……众人议论纷纷，还没品尝，奶油蛋糕已经成了姜家的明星产品。
奶油蛋糕有多好吃？
汉子用表情和语气回答：“要早知道每人限购两块，我就买回家慢慢吃了。”
唉，后悔刚刚吃得太快，两口就吃完了一块，这剩下的一块，他一定要回家慢慢品尝。
人们从他痛心的语气里窥见奶油蛋糕的好，排在后面的连忙跟姜松确认：“奶油蛋糕够不够多？我们能买到不？”
姜松看一眼他的竹签号码，说：“放心吧，前两百位管够！”
他们从昨天起就开始准备奶油蛋糕了，储藏间的存货搁满了两个货架，后院里，姜扶生现在还在带着人不停制作，四百只小蛋糕是绝对够的。
问话的人放了心，转头取笑刚刚的汉子：“你这人，买回家不想着先给家里人尝，怎么净想着给自己吃？”
汉子洒脱一笑，“某光棍一条，自己吃好就是全家吃好。”
谷老太听不下去了，一踮脚就够着了汉子的耳朵，“没有媳妇孩子跟你抢吃的，一人吃独食，挺得意是吧？”
被谷老太拧住了耳朵，汉子顿显狼狈，哎哟哎哟地求松开。
人群里再一次爆发出欢乐的哄笑声，有这样有趣的热闹看，排队等待也不显得无趣了。
……
后院操作间里，姜扶生正在专心给蛋糕裱花。
这是她最近才又捡起的一项手艺。
前世在业余时间在烘焙班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跟着视频琢磨过，浪费了不少奶油才把裱花的手艺学会。
今生因为从没练习过，再加上用油皮纸自制的裱花袋不如前世的工具好用，前些天，她整整挤了两盘糖霜花，才又把这项技能熟练了起来。
昨晚在空闲时间里，她还在一只蛋糕上裱了一朵层层叠叠、有成□□头大的牡丹出来，成品现在就搁在储藏室里。
牡丹裱花费时间费精力，就那么一朵。
售卖的奶油蛋糕上的裱花，都是简单的玫瑰造型，姜扶生几乎两分钟就能完成一个。
不过，即使它再简单，做多了手腕也酸。
而且，奶油也快要不够用了。
“小六，糖稀熬好了，要开始换么？”姜宝月走进操作间，问。
姜扶生稳稳地把手下的裱花做好，点头，“把模具都拿过来，开始吧。”
她话一说完，姜宝月冲厨房吆喝一声，就过来帮忙收拾桌子。
桌子上掉落的奶油残渣全部擦干净，把一块光滑平整的黑石板放了上来，这是姜扶生跟前的桌子布置，另外一边桌子，全放的是各种样子的木头模具。
桌子刚布置好，姜扶生的大伯就端着一锅糖稀从厨房来到了操作间。
大伯给木头模具里刷上油，熟练地舀起糖稀往里倒，待到糖稀冷却定型，模具往下一磕，一个猴子模样的糖片就出来了。
接着，还有小老虎、小猪、小狗……十二生肖，全都有。
姜扶生那边，则等到糖稀温度差不多的时候，舀起一勺直接倒在了黑石板上，把糖稀隔着油纸碾开，然后，趁糖稀半软不硬时，拿着刮刀把薄薄的糖稀片从黑石板上快速刮起。
每片糖稀片半指宽，一掌长，姜扶生手指轻巧地从两端往中间一捏，一片褶皱样式的花瓣就成型了。
这样的花瓣，五六朵聚在一起，就是一朵简易的牡丹花。
糖稀牡丹是棕色的，不如用红曲调过色的奶油裱花漂亮轻软。但是冷却后的糖稀牡丹呈微透明，层层叠叠的，也另有一番美感。
糖稀牡丹制作起来，可比奶油裱花快多了，姜扶生一手铲，一手捏，不一会儿，桌上就堆了一堆花瓣。
姜宝月略歇了歇，就洗过了手，坐到了属于她的那边工作台后面。
她的旁边放了一堆已经切好的蛋糕坯，她要做的就是把奶油均匀地抹在蛋糕坯上。
抹好一个，就往上插一朵糖稀牡丹，或者糖稀做的动物生肖——奶油有限，姜扶生就想出这么个办法，用糖稀装饰代替奶油裱花。
“这糖的味道倒是怪好，酸酸甜甜的，比街上卖的好吃多了。”有一个糖猴子碎了，姜扶生的大伯拿起一块碎片尝了尝。
“那肯定的，小六为了熬这个糖可花了不少功夫。”姜宝月说，“买回来的白糖和麦芽糖全都重新熬了一遍，还往里面配了酸枣粉，酸度都是一点点试出来的。”
大伯问：“这么花功夫，那这种的还降价么？”
“降。”姜扶生说，“糖稀没奶油裱花稀罕，要是一个价位，肯定都不乐意买糖画装饰的。”
“这倒是。”
大伯感叹，“这城里人真是有钱，三十文一块奶油蛋糕都抢着买！”
姜宝月笑，“这是好事啊爹，他们抢着卖，我们才能多赚钱。”
有姜松和姜竹在，前头店铺几乎用不到二喜，她便也洗手来后院帮忙。
奶油蛋糕制作时，最费功夫的就是打发蛋清制作奶油这一步，姜扶生为了备足足够的奶油，这两天把家里能用的人全薅到了厨房来，一人分配一个打蛋器和一盆鸡蛋清，只要还有力气，便不停地往下打。
就连本来在小谷村的四位老人，她也没放过，全被她薅进了城。
就这样，全家老少齐上阵，打出的两大桶奶油，现在也快用完了。
二喜看了眼桶里的奶油剩余量，便自觉去拿打蛋器。
姜扶生叫住了她，“别打了，我瞧着你的胳膊都在打颤。去把那两盘烤的玫瑰糖霜饼干拿来吧，装饰在蛋糕上，也能用。”
二喜的胳膊确实快抬不起来了，抽起打蛋器的绳子时，速度慢悠悠的，这种速度根本打发不了蛋清，便没勉强，乖乖应声，把储藏间的玫瑰糖霜饼干端了过来。
这两盘玫瑰糖霜饼干，就是姜扶生重拾裱花手艺的练手之作。最开始的几个没眼看，已经被姜扶生吃了。
后头留出的，都是还能看得过去的，尤其是最后半盘，因为手艺熟练，且有耐心，裱出的玫瑰糖霜几乎栩栩如生。
二喜不用再打蛋清，便帮姜宝月刮奶油。
这个也比裱花好做多了，只要用奶油把里面的蛋糕坯子全遮住，就是抹地不那么平整均匀，也没关系。
反正奶油蛋糕的美都集中在上头的装饰上，底下的蛋糕基座简简单单地，再好看也差不了多少。
几人埋头安静做事，偶尔有人进来，把做好的蛋糕端出去。
就这么各自专心埋头眼前，等到剩下的奶油消耗完时，已经过了晌午。
姜扶生揉了揉脖子，在院里慢慢活动了几圈，才从后院绕着走到了店前。
姜家店铺门口的人群还没散去，而且，人群隐蔽处，姜扶生居然发现有倒卖奶油蛋糕的二道贩子。
“奶油蛋糕，四十文一块，买不买？”
“哪种的？奶油玫瑰的？要是糖片生肖的，就算了吧。”
“都不是，糖稀牡丹的。”
糖稀牡丹虽然好点，但跟奶油玫瑰还是没法比。问话的少年顿显失望，没兴趣了。
二道贩子轻啧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奶油玫瑰的都没了，糖稀牡丹都是稀缺货。”
他看一眼问话少年手里的竹签，信誓旦旦地说：“你这个号，排进店里，顶多买个生肖糖片，绝对买不到牡丹的。”
问话的少年瞧一眼手里的竹签，再看看二道贩子竹篮里的牡丹蛋糕，神色开始动摇，却又犹豫不决。
二道贩子瞧了出来，把竹篮盖上，显出不耐烦，作势要走。
“算了算了，我瞧你眼巴巴等半天，觉得你可怜才凑过来，我还是去找原来的主顾吧，他愿意掏五十文呢！”
好家伙，姜家一块糖稀牡丹蛋糕卖二十五文，这人一倒手，就把价格翻了个倍！
“你……”少年着急，刚想喊住他，忽然，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
他奇怪地扭头，看见了一个快与他平齐的小姑娘。
小姑娘梳着利落的辫子，眼睛很大，身周有股香甜的气味，她拉住他，说：“别买他的，店里的糖稀牡丹多着呢，准能轮到你。”
少年——赵希，看一眼被拉住的衣袖，略愣了一下，瞧着小姑娘的脸庞，眼睛逐渐发亮。
“你是姜扶生对不对？”
“我正要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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