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一片慈母心肠,她担心范樱干不好活,给姜家添麻烦,更担忧范樱不适应姜家的生活。
姜扶生还没说话,她娘范氏先笑了,“放心吧,樱子想干啥就干啥,我们不勉强她。”
舅母张张嘴,眼中仍布满担忧。
范氏截住她的话,“你这不放心,那不放心,干脆你也留下吧,小六这边缺人缺得很,有了樱子也不够,你留下来,能管大事呢!”
舅母眼中的担忧散去,笑出了声,“我能管个什么大事?店里这些点心做得多精细,我就一个粗拉老婆子,顶多能给你们烧烧火。”
“正好,我家就缺烧火的,你留下来,小六省得去找烧火丫头了!”范氏继续玩笑。
舅母笑着站了起来,作势挽袖子,“行啊,我现在就能上工。”
姑嫂两人玩笑了一会儿,舅母和表哥便准备回去了。
他们都是第一回来姜家的店里,姜扶生带着两人认认真真参观了前面的店铺,临走时,又硬塞给他们一篮糕点。
道别时,表姐也在。
许多人跟前,她仍怯生生的,因为自作主张留下给姜扶生帮忙,她面对舅母时还有些忐忑。
舅母微笑着,怜惜地把表姐鬓角的碎发弄到耳后,嘱咐她:“好好干,想家了就跟小六说,你姑父常去庄上拉菜,你想回家,他就能把你捎回去。”
表姐红着眼圈点点头,小声说嗯。
表姐长这么大,是头一回离开家,舅母心里一千个不放心,两天后,表姐没因为想家而回去,挂心女儿的舅母先来县里了。
她匆匆来,瞧一眼表姐,放心了,又匆匆走。
过个几天,相同的情景又重演一遍。
……
如此三五遍后,树上叶子开始泛黄,时间滑进了八月。
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姜家去年开始摆摊卖饺子的日子。
“去年这个时候,我爹他们还得每天都挑着担,从小谷村走到县里来卖饺子呢。”姜扶生说。
“每天走路出的汗,能把衣裳湿透,累死了。那时候,我就想着要是能买个骡车就好了。”
“结果,骡车还没买,先买了铺子。”姜宝月笑着接话。
虽没买骡子,但是有了铺子,长辈们同样免去了每天都需要在小谷村和朱阳县两地之间赶路的辛苦。
范樱抿着嘴,听姜扶生和姜宝月说话。去年那时候的事,她统统没参与过,也不了解,听着她们说起这些,不由入了神。
表妹好厉害。范樱心想,一个方子就能换一个铺子……除了表妹,她再不知道还有谁能更厉害了!
范樱看姜扶生的眼神不由透着崇拜,姜宝月看得一乐,胳膊捅捅姜扶生,说:“瞧瞧,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迷妹眼神?”
上月,姜扶生把堂姐也正式调到了点心铺,她们三个女孩子同吃同住,晚上还常常开夜谈会。姜扶生嘴里经常蹦些新词,“迷妹眼神”就是其中之一,姜宝月记住了,此时活学活用,用到了范樱身上。
姜扶生扭头一看,跟范樱的“迷妹眼神”对个正着,她还没怎样,范樱就先一步红了脸。
当,不是因为对视红的脸,而是因为被姜宝月形容为迷妹。
“宝月姐,你又笑话我。”范樱红着脸抗议。
她在姜家待了两个月,皮肤果捂白了,脸红起来,便格外明显。
姜宝月忍不住去揉范樱的脸,“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薄的,真招人喜欢!”
范樱跟她们熟了,一些隐藏的小脾气也不知不觉间流露了出来。
躲不开姜宝月的手,范樱直气得噘嘴跺脚,姜宝月的手一松开,她动作小小地瞪姜宝月,搓搓脸,含糊不清地抱怨:“宝月姐,这么揉多了,我睡觉会流口水的!”
“那我给你洗枕巾!”姜宝月大乐。
姐妹仨正在玩闹,大喜匆匆从前面店铺跑了进来,还没到跟前,就喊:“小姐,武师傅来了!”
她说的武师傅,正是武琼。因为姜宝武拜他为师后,口称师傅,姜家人也跟着这么称呼。
姜扶生站起,往外走,眼含惊讶,“武师傅回来了?”
武琼上个月底便出了远门,她哥哥因此这段时间都在家里练武,但每天都会去武家小院看下他的师傅回来了没有。
今天早晨,姜扶生还听见哥哥失望地说师傅还没回来呢。
他才回来没多久吧?一回来,就来点心铺是干什么?
姜扶生心中好奇又惊讶,快步往前面店铺走。
待转过小门,一眼就看到在待客区域坐着沉稳等待的武琼。
他穿着干净的衣衫,头发上带着水汽,须髯还是乱的,显,是匆匆打理一番就来了姜家。
姜扶生心头更为好奇,想知道他这样急切是为什么。
“武师傅。”姜扶生上前见礼。
武琼站起,礼貌回应,不多废话,便说起来意:“我想拜托你做一个一尺大的奶油蛋糕,今晚就要,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他微微低着头,姿态恳切,姜扶生一怔,没想到他这么着急地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因为裱花较难学,堂姐和表姐目前也只会做一些简单的花样,因此,姜家的玫瑰奶油蛋糕一直有卖,但是,大型的、复杂花样的奶油蛋糕从来没在柜台里摆出过。
不过,像是谷老太,还有赵四,他们是知道姜扶生能做大蛋糕的,隔一段时间会上门拜托姜扶生做一回,因为知道姜扶生做起这个麻烦,他们也不常求,多是因为庆生、添喜或者勉励家中小孩读书,才来拜托姜扶生一回。
姜扶生因此还专门画了一套适合这个时代的各种主题的花样,还自己制作了好些生辰蜡烛。
谷老太来,赵四来,姜扶生都不奇怪,但是对象换成了武琼,她心中顿时觉得惊异。
虽听哥哥说过他送的点心武琼都吃了,但姜扶生见武琼从未像赵四那样,隔三差五就来点心铺买点心,甚至可以说几乎从未在姜家点心铺出现过。
她便判断,武琼虽不讨厌甜食,但也不怎么喜欢。
这样的人,忽急匆匆专门来找姜扶生定做奶油蛋糕,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肯定不是给自己订做的。
姜扶生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差不多去年的这个时候,武琼为了一个小天鹅面塑冒着雨去小谷村专程跟她买方子的事……
总感觉像是为了同一个人的样子。
赵四似乎跟她嘀咕过武琼神神秘秘,似乎是为了见心上人?
……
姜扶生脑中联想翩翩,都开始勾勒蛋糕的花样了。
并蒂莲?同心锁?或者,鸳鸯双双?
想要比翼双飞的天鹅,她也行啊!
“要一个小老虎,比较威风的。”武琼说。
“哦,是两只依偎在一起么?”还沉浸在联想中的姜扶生脱口而出。
武琼表情一顿,眼含困惑,“不用,一只就够了,做得大点。”
“我听宝武说你专门烧了能插在蛋糕上的生辰蜡烛?可以在上面插一个十二么?”
姜扶生终于反应过来,她的联想不着实际!
姜宝武就恰好属虎,今年十二岁……
武琼这个蛋糕的用意昭若揭,他是为了给人庆生用!
不过,姜宝武的生辰不在这个月,这个蛋糕决计不是为他准备的。
反应过来的姜扶生忙点头:“可以的,还可以在蛋糕上写字,您需要么?”
她看见武琼认真上心的模样,多一句嘴:“你要想自己写也可以的。”
武琼沉思一会儿,点头,“那帮我留四字空白吧,我自己写。”
“好,等蛋糕做好,我就托人连同能写字的果酱一起送到您家里去。”姜扶生说。
“不用了,到时候我来取。”
姜扶生微怔,很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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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扶生一直在储藏间里备着奶油,因为天气炎热,储藏间的温度也上升了,奶油冷藏条件下的保质期都不长,天气一热,坏地更快。
为了延长保质期,减小奶油损耗,姜扶生专门买了一个冰鉴,她爹另外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弄来一些硝石,这个夏季,她就靠硝石制冰,维持住了奶油蛋糕的生意。
接了武琼的订单后,姜扶生便拉上表姐和堂姐去了储藏室。
温度高时,奶油不容易塑形,她们仨得在储藏室把这个奶油蛋糕做起来。
这个夏天,姜扶生收集了很多色素材料,表姐和堂姐负责搞定蛋糕基座的时候,她就在调制奶油颜色。
储藏间光线黯淡,做活时,全靠点蜡照明,姜扶生调一会儿颜色,还得把奶油拿到外面的天光下,看颜色正不正。
“天气热的时候,做这个,真的好麻烦啊!”姜宝月感慨。
“对啊,冬天赶紧来吧,那样我们就可以在操作间里做。”范樱也说。
姜扶生笑:“冬天也不好,天气太冷,手指不灵活,奶油流动性也差,到时候,裱花又该困难了。”
“这样说,岂不是只有春秋几个月才方便?”
姜扶生点头。
没有现代温控设备,确实只有春秋才是最宜人的做奶油蛋糕时间。
储藏间里阴冷昏暗,一个人待在里面,是很难熬的。因此,蛋糕基座做好了,姜宝月和范樱也没走,默默无声地陪着姜扶生把整个蛋糕都做好。
装蛋糕的盒子,是姜扶生专门请人编织的麦秸秆方盒。
盒子都是干净的,她又往里面衬上油纸,小心把蛋糕转移进去,盖上盖子,系好绸带,把蜡烛和果酱打包,等到武琼来拿时,她便将这些都给了他。
姜扶生心中对这个蛋糕到底是为谁做的好奇不已。
不过,她也不能问,只把好奇都压在心底。
十二岁……这人跟武琼会是什么关系?
点心铺这边已经开始独立开火,但是姜扶生晚上专门去了一趟柳叶巷,瞧见姜宝武果独自在墙根下自己练武,言语试探中,发现他仍不知道武琼已经回来的事。
“唉,也不知道师傅出门在外,能不能吃好睡好?”姜宝武担忧。
姜扶生不由对自己这个哥哥心生同情:你在这里担心你师傅,你师傅可没想起你来。
这会儿,估计正和某个跟你同岁的小破孩一起吹蜡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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