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年每天六点就起床,七点半就准时到达公司审批文件,生为老板,劳心劳力,家汇很庆幸他没有拉他一起去。
他还有空挑了身浅灰色的西装,里面搭丝绸缎面的银色衬衣,松散慵懒地敞开着,也不打领带,想了想,又卷起裤脚,踩了双同色系的运动鞋。
爸爸叫他穿正装,没有非让他穿皮鞋不是。
家汇拎起亮黑色的鳄鱼皮男士手袋,自我感觉良好地走下楼,就见妈妈正在给阿琅盘花苞头。
“乖囡囡,好不好看?”
方毓拿起鎏金的古典镜给她瞧,阿琅捧着脸颊歪了歪头,开心地依偎在她怀里,由着她继续喂自己吃早餐。
家汇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他坐到对面,拿起三明治咬上一口,突然有点羡慕阿琅,有人爱,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回自己,不用时刻怕惹妈妈生气。
“对了,妈妈,我想和家汇哥哥去公司玩。”
方毓从家汇回来后都没有拿正眼看他,听了她这话,她满脸提防,不大赞同地说:“公司有什么好玩的?我约了沈太太今天去吃法国菜,你不想尝尝吗?”
家汇咽下嘴中的炭煎鳕鱼,还没开口,阿琅在方毓唇上亲了亲,“下次阿琅再陪妈妈去,好不好?”
方毓抱紧她,与她脸贴着脸摩挲,“好好好,妈妈最喜欢囡囡了。”
两人亲密如斯,让家汇好不多余,他心间泛起醋意,不知道是在吃妈妈的,还是阿琅的。
家汇草草吃了两口,拿热毛巾擦了擦手,站起身,“妈妈,我吃好了。”
阿琅连忙从方毓身上起来,方毓不悦地看向他,“妹妹都没吃完,你就不能等等她?”
“饱了,妈妈,我已经吃了两碗馄饨了。”阿琅鼓起肚子给她看,方毓这才将勺子收了收,目光柔和地交待她:“在外面要是有人欺负你,你立马告诉妈妈,妈妈来替你撑腰。”
“嗯!”阿琅临走之前又抱了抱她,家汇心绪低落,他从出生起,妈妈就没抱过他,想到这里,他眼眶微红,转身就往外面走了去。
阿琅追不上他,只能小跑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甜甜地叫他“家汇哥哥。”
司机已经打开车门等在那里,家汇做了几次深呼吸,克制住想哭的冲动,哑声问:“怎么了?”
“爸爸妈妈走了之后,我今天是第一次这么高兴。”阿琅挡在他面前,用双手比出一个爱心捧到他面前,“送给家汇哥哥。”
家汇刹那之间便被她治愈,他挤出一抹笑,把人抱住,认真问道:“妈妈和哥哥你更加喜欢谁?”
“两个都很喜欢!”
家汇不吃这一套,如果都是一样的喜欢,那就不是最喜欢。
他用指腹抚她鬓边的小绒毛,“阿琅,那如果我和妈妈同时找你玩,你愿意跟谁玩?”
“跟家汇哥哥,不过……我怕妈妈伤心。”
“就不怕哥哥难过?”
阿琅苦恼地拽住裙摆,“可是、可是我刚才已经把心给哥哥了呀。”
家汇呆呆地看着她,抿了抿唇,他喜上眉梢,“那以后,你还会把心给别的人吗?”
阿琅微微摇头,那张樱色的软唇一张一阖,“不会,阿琅只有一颗心,给哥哥了,就是哥哥的了。”
家汇身心前所未有的舒畅,阿琅实在是太好了,家里终于是有人喜欢他的了。
他往前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阿琅却笑着推他上车,拿出了书包里的速写本,翻到第四页,她举着水笔对着他在空气中比划,很快就开始涂鸦起来,“家汇哥哥不许动。”
家汇听她的,将这个姿势一路维持到集团总部门前,阿琅才举起画册上的人,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哥哥,好了。”
家汇成了一只漂亮的猴子,头比身子大,屁股后面还长了根长长的尾巴。
“前面的几张都是谁?”
阿琅给他翻开,是大哥家裕,他长了猪耳朵和大肚囊。
家汇笑起来,“大哥知道吗?”
阿琅红着脸,“我偷偷画的。”
“他那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要是知道你把他画成了大肥猪,一定饶不了你。”
阿琅这才知道后怕,“家汇哥哥不许和他说。”
“看你的表现。”家汇下车,阿琅跟他下去,“什么表现?”
家汇拍她的小脑袋,“我还没想好。”
他带着她走进那间占地3600平方的商务办公大楼,这个点,算是上班高峰期,电梯口站了不少人。
家汇见怪不怪,径直往那间董事长专用电梯走去,并没有看到阿琅眼中充满了眷念,这栋楼原址是她爸爸创办的鸿基大厦,后来爸爸被徐盛年坑害,走投无路之下才会将这块地皮拿去抵押,呵,在市场上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到了徐盛年的手上。
“你好,这是我们董事长的专用电梯,请你到左边乘坐员工电梯上楼。”保安对他礼貌微笑,“请。”
家汇被人挡回来,他双眼微眯,抬头让他看清楚自己的长相,“你新来的?对我没印象?”
“这是董事长今天早上特意交待,我们也是听命办事。”保安让他看电子屏上的公告,家汇顺势看过去,就见自己像名通缉犯似地被贴在蓝色背景的申明下。
家汇一脸难堪,爸爸竟然警告员工,若因惧怕他的身份而让他在公司赋闲喝茶打游戏,一律做开除处理!
阿琅劝他,“家汇哥哥,我们去那边排队吧。”
忍着不爽走过去,前面的人一波接一波,家汇看了眼腕表,等到第三趟,他带着阿琅迅速走进去,后面的人依旧源源不断,他张开手,把阿琅护在角落,站在他身侧的一名男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不时往他身上靠,以极近地距离打量着他的容貌,还微不可闻地向他耳际吹了口热气。
家汇拿余光斜睨他,对方看着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和大哥有点像。
他觉得可能是他的错觉吧,电梯上人这么多,他的呼吸是不小心吐在了他身上,盯着他看?总不能闭着眼睛吧。
这样想着,家汇收起敌意,去看阿琅拨指甲盖玩。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家汇一个不留神,被那人临走前在后腰处滑动游走了一番,他眉头微皱,回过头,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他收回视线,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到了28楼,家汇越想越郁闷,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推开董事长办公室,他气得用力踹了脚沙发,“爸爸,你的电梯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让我坐啊?”
“你个小兔崽子,不给你坐就不给你坐,怎样?你这是要造反?”徐盛年拍下钢笔,作势就要抽皮带打他,看到门口跟进来的阿琅,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阿琅来了。”徐盛年将皮带重新固定好,推了把眼镜,老脸有点儿红。
阿琅点头,“家汇哥哥第一天上班,我想陪陪他。”
家汇拿抱枕捶了两下,“爸爸,这个家里大哥二哥都不听你的话,好不容易遇上我这种乖孩子,你还这样待我,我现在很不好过。”
“小兔崽子,你还有脸说,没有我,你现在早已被人大卸八块!”
家汇破功,“没没没,我答应你按时按点上班,但我就想坐你的电梯,我讨厌和别人挤。”
“不可能,你以为你是我的儿子,就可以搞特殊?没门!”
家汇心生不妙,“那你让我过来干嘛?是洗厕所还是擦玻璃?士可杀不可辱,那不可能!”
“就你这种好吃懒做的家伙,人家物业部还不一定收呢,你想多了!”徐盛年打电话叫邰秘书进来,“你把这小兔崽子带去报道,事情不干完,不许下班!”
家汇挠了挠后脑勺,“莫非是让我去垃圾分类?”
邰秘书忍俊不禁,“家汇,走吧。”
“我是来干嘛的?”
“去法务部。”邰秘书说:“要想当好一名合格的接班人,一是法务,二是财务,你得看懂它,才能意识到手下的人是否涉嫌作假,因为一个不小心,他们甚至可以把你害进监狱吃十年牢饭。”
家汇牵着阿琅的手跟上他,“这么恐怖?那等爸爸走了之后,我能不能把公司卖掉?那样钱我也有了,风险也不必承担,多好。”
邰秘书笑出声,“这种话,你千万不要被徐董听到。”
电梯到达16楼,邰秘书带着七弯八拐,终于找到一张空着的工位,上面已堆放了十几沓需要复印的文件草案,“家汇,接下来的一个月,加油,争取让你爸爸刮目相看!”
家汇无法直视:“这么无聊的活,为什么要让我来做?”
邰秘书委婉提醒:“其他的,你暂时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