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间德国菜馆里,陈小姐被恶心到洗手间去,没走的叶小哥的神情,也是一言难尽。
但他竟然强颜欢笑,跟珍卿提了一个糟糕的话头:“小师妹听医学生的事,竟也能面不改色,饮食如常,神经真是强大啊!”
珍卿随意地讲道:
“我姐姐是医生,回家难免讲到病人,像什么大肠穿孔粪便性腹膜炎、肝硬化有腹水、皮肤疱疹呐,我一开始也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总怕她提起医院的事。
“不过,如今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
珍卿又切了一块鱼吃,这叶小哥看着珍卿,再看她送到嘴里的鱼,忽觉喉间一阵涌溢。
他只来得及说一声“失礼”,也赶紧捂着嘴跑了。
陆三哥切着肉,忍俊不禁地看珍卿:“你吓着他了!”
珍卿耸肩摇头,费解地问:
“叶先生是富贵少爷吗?承受力这么差?我说什么了呀?”
这叶知秋老盯着人看,还是有点烦人的,哼,她也是故意胡说的。
陆三哥也耸肩而笑,优哉游哉地吃肉:“艺大的学生,多是出自有产者之家,要不然也交不起学费。”
等三哥把头盘菜都吃完了,用柠檬汁漱一漱口,拿餐巾擦一擦嘴后,餐巾被他随手放在桌上。
他拍一下珍卿脑袋,说:“乖乖坐着,我很快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小姐从洗手间出来,像被抽魂炼骨了一样,走路都踉跄打晃了——莫先生在身边扶着她。
三哥关切地上前问候。
那陈小姐捂着胸口,连连冲三哥摆手,摇晃着向门外走过去,莫先生也连忙跟了出去。
珍卿的前菜也吃完了,陆三哥回来跟侍应说,陈小姐和莫先生,他们后面点的菜都取消。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珍卿已经在喝汤了,叶小哥终于姗姗归迟。
他也像一条缺氧的鱼,有气无力地回到座位,看着珍卿和三哥吃饭,他是一点也吃不下了——他跟侍应说,后面的菜都取消。
但叶小哥也没立刻走,就是在一边硬挨着,现在也不盯着珍卿看了。
就这样闲挨了一会儿,叶小哥看时间说两点半了,他要回去帮慕老师收拾东西,他也告辞先走了。
不过他临走之前,也没忘记跟珍卿说,请她好好考虑当model的事。
等该走的人都走了,珍卿还是慢条斯理地喝汤。
三哥笑着跟她闲话:“觉得这帮人挺麻烦?”
珍卿重重地点头,借以掩饰强烈的情绪:“就是慕先生,看着还正常些。”
三哥笑着说:“慕先生请你,去他的下处学习,其他的人,你未必要多打交道。”
珍卿突然看住陆三哥,她眼中的光是细碎的,晃动的,
她握着三哥的手,情绪是深婉含蓄的:“三哥,谢谢你。为了给我寻先生,花了许多心血。”
三哥轻轻地笑,眼神也格外绵柔,语气却是随意的:
“异日你若名扬中外,他人提起你来,也要说我为你延请名师,有益教之功,三哥不也与有荣焉啊?”
三哥说到这里一顿,不动声色地补充说:
“你跟四姐是一样的,她在舞乐方面有天赋,我也要尽力栽培她。你不必觉得亏欠于我,本是我甘愿做的事。”
珍卿拿三哥的手,捂着自己的脸,若非在公共场合,她现在真想抱一抱三哥。
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人,总是对你最尽心的人,让你最有安全感,让你最能信赖的。
无论三哥是不想浪费了她的天赋,还是想在继妹身上投资,或者还有别的原因,她都觉得太有爱了。
人间得此三哥,此生夫复何求?
也正因为如此,她反倒更加心生胆怯:这样好的三哥,做她一辈子的哥哥,是否比做/爱人更长久?
过了一会儿,情绪平息下来,珍卿坦然地问出来:“三哥,你这样出脱的单身汉,是否很多人爱慕你呢?”
陆浩云闻言,一瞬间眼神深邃,默了片刻,他郑重地解释说:
“别人是否爱慕我,于我都无关紧要。
“小五,我的事业正是百尺竿头,正要专心致志地应对。两三年内,我都无心交往女友,也没有结婚的计划。
“更何况,心仪之人难以恰遇,也许我还要等一等的。”
陆浩云敏感地意识到,小妹刚才提的问题,无意间表露她的一点心迹——她问是否很多人爱慕他。
这个问题,源于刚才的陈小姐,或者——还有寄住谢公馆的钱明珠。
陆浩云的心里,生出一股怪诞的甜意——她对他的情感,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延伸;也许她并未完全自知,要不要点破一点东西?
不不不,不必急于点破什么,这样也许会吓到她,还是再等一等吧。
等到她明确地决定,她想有什么样的人生,她想要朝什么方向走。
陆浩云想得清楚,固然他很喜欢她,也有情不自禁,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
但是过早地沉迷情爱,甚至过早地结婚生子,都是对小五天赋的浪费。
正是因为,他对她有深挚的情感,他才更应该,最大限度地成就她,成全她。
他一直有清醒的认识,他若真爱一人,必会让他的爱意,以这一种姿态呈现,而不是肆欲恣情,不计后果。
他的眼神是隐讳的热烈,似漫不经意地解释:
“我在欧美待了七年,不对女士失礼,是骨子里的习惯,其实不喜欢的人,总是有一个态度的。
“刚才陈小姐提前离场,不就是因为我的态度吗?
“不过有时候,你自认没有越界,也并无爱意的暗示,还是会被人误解:旧式的女孩子,有时让人难以理解。”
珍卿立刻明白,他是在说周惠珍,还有不久前的明珠表姐。
这番话是在给她解释,但珍卿听在心里,却莫名有种警惕感:她在跟三哥相处时,也许也当时时自省,有没有自作多情的时候。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是不由自主地,过分揣摩他的言行。
自作多情是有的,妄自菲薄也是有的。一个人再聪明,也可不悉知另一人的心事,发生误解也是有的。
他们两个吃到甜点,忽然徐师傅走过来。
他一屁股坐在三哥身旁,把惊华书局的《儿童画报》,兴匆匆递给三哥,说:
“陆先生,第四期的加印出来了,一出来又被抢光,我鞋差点被人踩翻。”
珍卿立刻好奇,徐师傅买来《儿童画报》?
难道三哥把她是作者的事,告诉这个徐师傅了?
徐师傅却兴匆匆,跟珍卿解释说:
“杜小姐,这个《葫芦七子》,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大热天的,火得快烧起来了。
“别说那些小伢们,连陆先生也爱看,我也爱看的,就是有点子昂贵,陆先生看完,我才在他后面看。”
看着低头轻咳的陆三哥,还有一把年纪,莫名有点喜萌喜萌的徐师傅,珍卿是瞠目结舌的。
她真的好想好想问,三哥你是不是爱我,这么厉害的人物,抱着本小人书看,真是难以想象那画面。
不过,吴二姐说她也看来着,据说还看得挺得趣呢。
是不是这里的成年人,娱乐生活也太贫乏,所以小人书也看得津津有味?
三哥看她的小人书,三哥有一丢丢不好意思,弄得她也有点不大自然,赶紧转个话题:“三哥,你以后头秃了怎么办?”
三哥稍微歪着头,神情很是不解,问:“怎么说到头秃?”
珍卿关爱地看着他:
“你平常那么忙,都不能好好休息,休息还要看小人书,用脑过度会掉头发,掉多了就不秃了吗?”
三哥不由喷笑了一声,大约是有点呛着了,拿餐巾掩着咳了两声。
他咳完了,指着珍卿哭笑不得:“你不盼三哥一点好!”
他微微地侧着头,想了一想,还是失笑摇头,说:
“难以想象,如果我头秃了,恐怕连门不敢出。”
珍卿也想象一下,不由捧着脸傻笑:原来三哥也爱美,就像迟暮的美人一样,丑了秃了,也不敢出门见人的。
陆浩云看珍卿吃蛋糕。
原本,他对食物的兴趣不大,寻常吃饭也很随意,跟热爱美食的母亲和姐姐,是恰恰相反的。
可是看多了小五吃饭,本来只为饱腹的食物,也好像有了亲切感。
他看小五吃饭有一年,发现她吃爱吃的东西,与吃不爱吃的东西,态度是不同的。
至少这德国餐厅的食物,她就没有那么喜欢。
陆浩云跟徐师傅交代一句,徐师傅跑到前台打电话去了。
他刚才见餐厅门外,摆着一些花盆,有蜜蜂嗡嗡地飞绕。
陆浩云起了兴致,说:“小五,明天上学吗?”
珍卿说:
“我们学校的庶务长,看见端午节人们都打扫卫生,还撒药粉驱虫袪毒。
“他就跟校方建议,最好也在校内全面消毒,免得在学校传播疫病。明天放消毒假,不用上学。”
三哥就笑着说:“我们明天出去玩,好不好?你想在城里逛逛,还是想去郊外?”
珍卿想了一想,说想到开阔的地方玩。三哥就说去古叶山吧,他在那里有一幢别墅。
吃完饭坐上汽车,三哥跟珍卿提起来,说从国外回来以后,每年暑假都带四姐出去玩,去年事情太多,就哪儿也没有去。
珍卿挺好奇地问,谢董事长还有二姐、三哥,明明书都念得很好,事业做得也挺大,怎么听大家平常说话,又玩了很多地方呢?不影响学习和工作吗?
三哥就给她解释,他们学习和工作时,自然都全心全意地投入。但该休闲娱乐的时候,也要去放松精神和身体。
这样对身心健康是有益的。
三哥说,他和母姐三个在东洋,平常上课的时候,连饭也是随便吃,觉也是勉强睡,念书的日子不可谓不辛苦。
但一到考完试放暑假,他们就抛开一切,用有限的钱到处玩乐,吃不同地方的饭菜,看不同地方的人和景。
到暑假结束前的半个月,他们才回来收心,复习上一期的功课,或者买书开始预习了,玩是玩得很疯,但一点也不影响学习。
借着这一件事,三哥顺势点拨珍卿:
“我倒觉得,你常日学得太多,做得太多,而玩得太少,如今还是学生时代,日常就这样辛劳,长久来说,是会妨害身心的。
“今年放了暑假,三哥带你出去,你好好放松一下,好不好?”
珍卿想了一想,犹豫地说:“离乡一年,如果祖父同意,我还想回老家一趟。”
陆浩云看她瘦弱的身板,若有所思地问:“想家了?”
珍卿点头。
她作为她自己,在睢县过了十一年。乡土乡人,时常在她的梦里出现。
三哥笑笑说:“如果三哥有空,陪你回去一趟。”
珍卿道了一声谢。
他们不说话的时候,珍卿依着车窗吹风,看见路上不止一个小孩儿,拿着《儿童画报》,一边看一边谈论着。
这里临近中国艺术大学,有个美术店零售《儿童画报》。
她如今在很多场所里,都听到人谈论《葫芦七子》,谈及时的态度,那都是非常喜欢的。
《葫芦七子》已然火了。给杜太爷养老的事,她压力也不是那么大了。
珍卿心里美滋滋的,陆三哥看她惬意地笑,领会到她的心思,也不由随着她笑,却扯着她辫子问:“在笑什么?”
珍卿回头瞅三哥,喜滋滋地说:“三哥,我现在是,勤劳致富奔小康了。”
陆浩云看她喜眉笑眼的,不觉也笑起来。
其实在五月的时候,惊华书局一个熟人,告诉他惊华书局,签的个有潜力的小画家,留下的电话号是谢公馆的,跟他沟通了一下情况。
陆浩云听他形容年纪形貌,稍一想就明白是小五。
这么要紧的事,她竟然不动声色,隐瞒了这么久。
陆浩云从别人嘴里,晓得她的事情,当时心里是很怄的。
可是怄到最后,他又格外怜惜她的早熟隐忍,她又颇紧张地向他解释,他也就轻易地释然了。
车子在路上平稳走着,七月轻热的阳光,在脸上晃啊晃的,像从前吃过的拉丝糖。
那吹在脸上的熏风,恍惚似在故乡的竹林。
珍卿不觉间就睡着了。
她的脑袋歪来晃去,三哥坐近一点揽住她,让她头靠在他肩上,他跟徐师傅说:“去晋州路。”
徐师傅扭头问:“杜小姐也——?”
陆浩云“嗯”了一声:“稍时,你带徐妈去百货公司,给小妹买些穿用的。”
珍卿这黑甜一觉,一直睡到晚上八点钟。
她醒来的时候,周围黑黢黢的一片。
她身处的地方,安静得像是一片荒野;她能听见座钟的指针,慢悠悠地格达一下。
她坐起来揉了把脸,披着褥子呆坐着:床、桌子、窗户、沙发的位置,和她记忆中的房间不同。
她恍惚了半天,想不起在什么地方。
说不清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沉重起来,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感觉像是重穿了一回。
待到眼睛适应黑暗,她撇开身上褥子,想找找灯的方向。
黑暗让人失去平衡感,她在黑暗里,晃荡得发晕的时候,她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她真傻,她单知道门口有开关,忘记了床头灯,是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她就返回去寻床头灯,摸到电灯开关的同时,她的膝盖磕到一个硬角上面。
她伸手拧亮了床头灯,不由嘶嘶了几声,左边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
她就着床头灯,把衬裤卷起来,按一下被撞的地方,好疼哦。
忽听外面有敲门声,一个女人问:“小姐,你醒了吗?”
就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室内一下子亮了。
一个矮瘦的老妈子进来,跟珍卿鞠了一躬,满脸堆笑地说:
“小姐好,我姓徐,您叫我徐妈就行。您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珍卿没来得及回答,这老妈子走过来,紧张地问珍卿腿怎么了。
忽听见三哥敲门,他就站在门边上问:“小五,起了吗?”
珍卿连忙说:“三哥,我起了,你进来吧。”
徐妈说小姐腿磕伤了,幸好没有破皮,她说要去拿冰上来。
三哥上来蹲在床前,检查珍卿膝盖上的伤口。
三哥显然洗过澡了,他穿着丝质的银色睡衣。头发没有上发蜡,发丝自由地耷拉下来。
他在人前的锋锐棱角,还有一贯的精英派头,被他的家居造型弱化,看着觉得萌萌的,甜甜的。
珍卿不由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三哥的头发,可她马上收回了手。
三哥下意识头向后仰,诧异地瞅珍卿一眼。
他的眼睛映着灯光,像黑曜石一样,有一种温柔蕴藉的柔光。
三哥下意识地一笑,问她怎么了。
三哥笑得她心里噗通乱跳,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瞳孔放大了。
他洗发水的味道,真好闻,飘到她的鼻孔里,扰乱她的心神。
珍卿不由捂住胸口:靠之,她的心脏,好久没有这么瞎跳过,今天又破功了。
三哥检查完了,在她小腿上,轻轻地拍一下,说:“这是小伤,拿冰敷一会儿,洗完澡涂点药就好。”
珍卿稀里马哈地应着。
她暗暗捶两下胸口,没事这么瞎他么跳,还真是挺累人的。
陆三哥看她动作,好像在哪里见过,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珍卿若无其地说:“没事啊,我就是有点饿了。”
三哥挨在她身边坐着,珍卿心理斗争一下,特别想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一定很好搁。
可是她中午才决定,以后在三哥面前,少自作多情的。
珍卿抱着膝盖,自己坐着,像一团小可怜儿,三哥柔声轻问:“怎么了?”
珍卿幽幽地说:“这是什么地方?我觉得怪陌生的,就像刚来海宁的时候。”
陆浩云揽住她,无声地安抚着,片刻后,很低声地说:
“这是三哥的花园洋房,晋州路上的,还记得吗?”
珍卿点了点头,就是令她垂涎三尺,四五万一套的花园洋房。
这时候徐妈来了,用布包着一团冰。
三哥放开珍卿,让她坐到床上,他接过冰袋给她敷在膝盖上,又吩咐徐妈:“把饭菜就摆在楼上。”
徐妈答应着去了,出去还把房门带上了。
珍卿奇怪地问:“三哥,怎么没回谢公馆?”
三哥很平常地说:“谢公馆现在不平静,回去也闹得慌。”
珍卿一脸的问号,谢公馆又出什么事了?今天是端午节诶,能出什么事呢?
三哥说得轻描淡写:
“嫁到楚州的林兰馨小姐,出了一点事,她丈夫周先生,铁心要跟她离婚。
“花仙子的化妆品,还有大哥染的色布,这一年来在楚州卖得很好,就是亏了周家的照拂。
“如果周家跟林家离婚,这个便利,很快就会消失了。”
珍卿下意识地问:“林小姐,做了什么不妥的事?”
在黑夜的灯光里,三哥似乎温柔的眸光,却有一种深邃的黑,带着成年人的冷峻。
他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平淡地说:“总之,是非常不妥当的事,你乖乖地,别多问。”
珍卿晃晃脑袋不问了。
然后三哥站起来,把冰袋放一边。
他把珍卿拉起来,说:“快九点了,我们先去吃饭。”
从珍卿所在的房间出来,珍卿从走廊上往下看,确定身处的地方是二楼。
进到一个小巧精致的房间后,见这室内的窗子装了窗纱,但屋子里还是点了蚊香。
诗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灯下看帅帅的三哥,自然更加有味道的,三哥无疑就是诗中的君子了。
从灯光中投下的影子里,有一些小小的阴影在移动。
珍卿抬头看向天花板,彩色玻璃吊灯里,一些蚊子蠓虫在飞舞动着。
哼,很多虫子都有趋光性,看见了光就舍身忘死。
她两辈子的成长经历,注定她做不了傻白甜。
她不会抛弃稳定的生活,做一个奋不顾身的恋爱脑。
而且她也发现,三哥对她的疼爱,也是很克制的,注意着继兄继妹的界限
至少一个男人,看心爱之人的目光,总不会像三哥这么禁欲系吧。
总该像杜教授看后妈,多少露骨一点儿的。
现实让人怅然,但真的不必太偏执,以免伤身伤心的。
说到伤身伤心,她蓦然想起林兰馨。
林兰馨的丈夫周先生,珍卿印象里,是个较为开明的新式人物。
当初,周家人来海宁过大定,还传达了周先生的意思,说跟林兰馨结婚以后,愿让妻子先不生育,而是让她先去求学。
此时的男性能做到这样,多么难能可贵啊。
结果结婚不到一年,林兰馨却弄到要离婚了。
看着一派淡然的三哥,珍卿又想起,去年林兰馨跟宋先生的事,花匠老刘发现以后,珍卿也从胖妈口里得知了。
胖妈跟三哥一个阵营,这种事情,胖妈连珍卿都告诉了,没道理不告诉陆三哥啊。
当初林兰馨和宋先生,事情才初见端倪,还没有发展到要打胎的地步。
三哥为何没有警示吴大哥、吴大嫂,叫他们有机会让林兰馨悬崖勒马?
……
三哥选择了坐壁上观,不动声色,当然会有很复杂的原因。
这让珍卿猛然意识到,三哥对他不在乎的人,奉行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对林兰馨的态度,也许就是他对吴大嫂,甚至是对吴大哥的态度。
花仙子产品在楚州的销售,借了吴大哥连襟的便利,如今这便利恐怕要消失,对吴大哥会有何影响呢?
珍卿蓦然又想起来,去年林兰馨、林太太,将被谢董事长赶走时,三哥说过一番话。
他说:对一些自作聪明的人,别人不必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能一步步作茧自缚……
珍卿忽然一个激灵,所以,三哥对吴大哥,真的没有兄弟爱啊!
珍卿赶紧告诉自己:三哥心里有大爱的,他有心振兴民族工商业,并且矢志不渝地去行动——这不是大爱是啥呢?兄弟爱算个屁——吧?
三哥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可这种矛盾性和复杂性,倒显得他更加真实立体。
……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角是有,不过我安排的戏份好少……感谢在2021-06-1018:13:20~2021-06-1115:0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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