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意已决,不可动摇”,端若华深深吸气,面色如常,唇色却苍白的无一丝血色,可声音中的微颤还是泄漏了她的强作镇定,
青笙心思回转,如她无法劝服皇帝,那便只得宁子沐亲自觐见皇帝,沐霞宫所处不偏,但自禁足后,皇帝竟从未经过,想是故意走了别的道,避开了此处,想罢,轻言,
“那便请娘娘明日约了皇上去邀月阁,想是不难”,沐霞宫所处去邀月阁的必经之路,这心思轻易一想便可知,
“你可知若..”,端若华艰难开口,言语止于唇边,相约皇帝,以欢好为代价,她竟舍得以她的身体去换取宁贵妃的自由么?她沉默不语,喉头酸涩,
“娘娘若能相助,青笙感激不已..”,却始终一片寂静,
半响,青笙按捺不住,终是抬了头,眼神里那个身影明黄得刺眼,像是不断在提醒着,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曾经做过的一切。
青笙低下头,眼睛闭了,张开,闭了,再张开,抬头已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我若帮你助她,谁又助我”,她要的不是感激,宁贵妃若得解禁,必是要问她报仇。
“不知如何,皇后娘娘才愿助她一臂之力”,端若华闻言浑身一震,她所求的,她都会给,只是见得她如此庇护宁贵妃,心中竟难受的紧,她的眼里不再只有她了,若是以前,她会放手,守着孤寂,可是心里有了丝不舍。
“回到我身边”,端若华本来清冷的眸子里,盈盈若水,她变了,再也不是从前淡漠清高的端若华了,她如此卑微地祈求着,祈求着让她回来。
若是青笙抬头,必能看见她眼中的不舍与深情,可她低着头,她想着,这又是走的那一步棋呢。
她冷淡地说,“若是宁子沐能出宫,我愿做你的棋子,也是惯了”,
“你爱上宁子沐了?”端若华脸色苍白,声音颤抖的如秋风中的落叶,萧瑟、凋零,
青笙抬头正要反驳,过往与宁子沐的片段却闪过眼前,曳地的红裙,骄傲的神色,让她一怔,却是摇头,
“不过一奴婢,又爱得起谁”,青笙轻哂,端若华才察觉出自己刚才的失态,
“此事我应了”,她仓皇起了身,怕是多呆一刻,她便再也掩饰不住脆弱,快走几步,脚步一软,差点跌倒在地,终是挺直了腰背,走了出去。
青笙抬眼时,只见到转身的明黄衣摆,那背影萧索的令她心里一刺,隐隐作痛起来。
“她应了,彼时皇帝会经过沐霞宫,我信你自有办法留住她”,青笙见着期盼望着的宁子沐,轻说了一句,转身回了后院。
宁子沐看着她的背影,想说些什么,还是没开口。
夜里,青笙侧身躺着,宁子沐难得凑了过来,将小手伸过,揽了腰,把头埋在后背,闷闷地说,“皇后会帮你么”,
“嗯,她应了的”,青笙开口道,白日里的身影又跃入了眼底,让她心里莫名的难受,
“我心里有些慌乱,不安”,宁子沐低低说道,
青笙叹了口气,转过身,将宁子沐拥入怀中,宁子沐抬脸看了她眼,又低头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贴近她胸前,闷闷地说,“抱紧些”,
青笙心中也有些乱,她手臂使力,像要把她嵌入身体里般,两人紧紧相拥。
“纵她沉默不言,我必信她;纵她刀口浪尖,我必随她”,她一袭青衫,眼神灼灼,
“你应该多笑的,真好看”,她脸若桃花,羞涩不已,
“那些疏离和防备丢了就丢了,有我守着你”,她淡然而立,深情缱绻,
漆黑的夜里,端若华缓缓走向月心湖畔,月色下的一袭青衫,转了过来,青笙眼中温柔,手中握着一枝桃花,深情而视,她展颜一笑,随我择一桃源,晨钟暮鼓,安之若素吧,端若华喜不自胜,你心里终是有我的,她想点头,可是却脖子僵硬,她想告诉她,口不能张,她想伸手拉住她,可却全身动弹不得。
直到她笑颜渐逝,苍白如纸,眼眸闪动,冲着她大吼,
“是不是连我,也是你棋局中的棋子”,她双眼通红,神情决绝,
“做你的棋子,也惯了”,她眼神寒冷死寂,冷漠而视,
端若华想开口解释,却说不出话,只发出小兽般的低吟,她想上前,却移不开脚步。
青笙忽的转身,眼神温柔,她一步步走向红衣女子,那人是宁子沐,她骄傲地笑着,鄙夷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她们牵住手,并肩而站,胜似一对笑逐颜开的璧人。
不,站她身边的应该是我,不,端若华心慌焦急,可她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像定住般死死地看着她们深情款款,她的胸剧烈起伏着,心中疼痛不已,感觉已快不能呼吸。
忽然,端若华睁开了双眼,周围漆黑,她躺在床上,大口喘气,梦中的心痛已流连在身体里,她坐起身子,适应了光线的眼睛,看见月色漫过窗纱,流淌一地。
她蜷缩双腿,抱紧自己,泪水一滴落在手背上,又一滴,似决堤的湖,似那人的眼神,冰凉、死寂。只是这次,那人再也不会搂她在怀,说着,“别哭别哭,我舍不得你落泪”。
第二日,凤栖宫,端若华坐在高位,缓缓道,“云倾,去乾德宫给皇上传信,约明日邀约阁一聚”,
“娘娘不是一向不愿皇上近身,为何…”,她一向对皇上避之不及,云倾不解问道,
“别问了,去罢”,端若华摆摆手,不愿多言,云倾不再发问,领命而去。
一盏茶后,云倾回禀,皇上定明日戌时一聚,
“去沐霞宫告知青笙罢”,端若华吩咐道,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瑟,云倾转念一想,便心里清楚了,总是替她不甘,
“娘娘为了青笙,竟愿如此,若不成事,岂非要与皇上…”,端若华眼眸沉寂,透着些许悲凉,
“她所求,本宫愿给,你,不可多言”,云倾深深叹气。宫女抱瑾进来行礼,
“娘娘,皇长子在外等候”,“传进来”,
皇长子周褀麟,年约八岁,锦袍玉冠,粉雕玉琢的,迈着步子,作了福,
“儿臣给母后请安”,端若华清冷的脸上,难得的,微微一笑,似云开雾散,暖风拂面,周褀麟心中喜不自胜,皇后素来淡泊,不喜亲近,他却时常来凤栖宫请安。
一则自生母薨后,他孤身一人,皇后对他细心周到,二则,皇后宠而不溺,时常教些道理。他虽年幼,在这险恶的皇宫中亦明白,只有在皇后的庇佑下,他日才能登上太子之位,继承大统。
“云倾,给小殿下拿些糕点来”,周褀麟眼睛发光,“母后宫中糕点甚好”,眸子又暗了下,
“母后曾说,过,犹不及,儿臣不敢贪食”,他晃了晃小脑袋,像个小大人样,
“所以,儿臣吃三块,不,四块就好”,云倾在旁偷笑了下,端若华让他在一侧坐了,道,
“克己自勉,修身养性”,她微微点了头,见得她赞许,周褀麟面带喜色,
“课业如何?”,本已拿起糕点的周褀麟,忙的又放下,恭恭敬敬道,
“前日已通读大周传,太傅言,胜过其他皇子”,他眉眼间透着骄傲的神色,
“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不可妄自尊大。可知,道高益安,势高益危,身居高位,品质高尚,才可安然,否则权势愈大,更易陷入险境”,
周褀麟心知,虽则皇上曾言,立他为太子,但一日未下诏书,均有变数,故母后提醒他,谨言慎行,误招人口舌,落人把柄,自己方才仍是疏忽了,心中自是感激母后的提点。
“谨遵母后教诲,儿臣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