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第一大城,高耸的城门,古老坚固,历经风霜的洗涤,残破泛白,这里是漠北最大的通商之地,来往商旅众多,物资齐备,是漠北重要的城池。数日奔波劳累,墨家商队在龙门驿安顿下来,稍作歇息。
“漠北盛产香料,一等一的上品,尤其是麝香,品质优良,还有人参、鹿茸等药材,貂皮、虎皮等皮货,都是上等货色,还有宝石,经过加工,在中原出手,能卖出好价钱,所以我们从苏州将丝绸、茶叶、瓷器运来,再买上宝石、香料、皮货和药材回去,一趟的盈利就很可观”,
“顾兄弟,今日我带你到龙门城中转转,马上便要分道扬镳了,此趟行商之路,尽是在下平生觉得最为短暂的一次”墨轻月给青笙介绍完龙门城,神情幽怨地看着青笙,双手不自觉地拉住她,不甚唏嘘,
“墨兄不用照顾我”,青笙缩回手,勉强笑笑,拔腿就走。
“贵太妃,今日出去转转罢,路途劳累,正好歇息,见识下漠北风情”,青笙哄着宁子沐喝完药,轻声说道。
“嗯~~身子也快痊愈了”,宁子沐应道,
“着男装罢”,青笙取过一套宝蓝色绸衫,递给宁子沐,宁子沐扫她一眼,应了。
墨轻月晃悠在驿站内,见得青笙出来了,忙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猛然见到她身边之人,一袭宝蓝色绸衫,浅蓝缎带束发而下,系镶珠银纹腰带,贵气不凡,凑近些,容颜俊美,眉眼间又带着威厉权势,像是块含着蓝色宝玉着的鹰,华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这位公子~~好似见过~~”,烂透的开场白,墨轻月轻蔑了下自己,他心里好像是觉得眼熟,毕竟他见过宁子沐女装模样,但那时过于紧张,现在又□□熏心,哪里想的了那么多。
“在下宁水木”,宁子沐随意起了名,敷衍一礼,示意青笙跟上,抬步便走,青笙挥挥手,张震虎和陈德庆也跟了过来,身后还带了几个人,
“带这么多人作甚?”,宁子沐皱皱眉头,
“没了武功,缺乏安全感”,青笙淡然说道,张震虎和陈德庆站在她身后,像两尊巨塔神像般。
进了龙门城,相比中原女子的保守内秀,漠北女子衣着袒露,神情张扬,妖娆多姿,墨轻月毫无兴趣,眼睛转悠在漠北男人粗犷黝黑的肌肤上,看了会,又转回头,停留在宁子沐和青笙身上,心想,还是中原男人细皮嫩肉,适合如花瓣般娇弱的自己,若是从了漠北男人,怕是要辣手摧花了,想到此,望着宁子沐的眼神又缠绵了许多。
“陈德庆,给我将此人拖走,不想见到他”,宁子沐扫了眼墨轻月,冷哼道,陈德庆领命,向手下递了个眼色,
“宁公子、顾兄弟,别抛下我啊~~~~”,墨轻月被两个手下拖着往另一侧走去,
“小娃儿,这漠北除了宝石、香料外,还盛产美酒,尤其是葡萄酒,走,跟老子喝酒去”,张震虎朗声笑着,一把拽过青笙,拖着往一侧酒肆走去,青笙使不上力,整个被拖着,眼神可怜地向宁子沐求救,
“没出息的样儿”,宁子沐哼道,眸子如水,抬脚也跟了过去,
宁子沐、青笙、张震虎三人坐在酒肆里,侍卫守在外边,陈德庆不敢坐,呆站在一侧,张震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眼宁子沐,想是知道他便是那日的贵人,
“陈大哥,坐下来喝酒罢”,青笙看了眼宁子沐,见她颔首,把陈德庆喊了过来,万夫莫敌,杀人无数的陈德庆,瑟瑟缩缩,战战兢兢地坐在了桌子上,心里高呼着,亲娘呀,和贵太妃同坐一桌,就算这刻去死,我也愿意。
张震虎随意点了几样漠北著名的美酒,分给各人品尝着,漠北有葡萄酒、马奶酒、和各种果酒,玫瑰香酒、麦扎甫等,
“唔~~还行”,青笙喝了口葡萄酒,这古代的酿酒技术肯定不如后世,勉强能入口,见得宁子沐已是一杯下去了,赶紧给她满上,
“宁公子,酒量不错!”,张震虎大笑道。
“唔~~马奶酒好喝,清凉可口,还有丝丝奶香”,青笙嘴角上扬,抱着马奶酒喝起来,
“这果酒也不错,果香怡人,小娃儿,试试”,张震虎见她喜欢,又给她满了果酒,
“要说这天下第一骑,非得数虎豹骑不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那骑兵每人手中的□□都是精钢所铸,破盾而入,如刀切豆腐,首领苏暮寒,更是骁勇善战,俊美如天神下凡,统军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旁边一桌人,大声地谈论着,口音是中原人,想是走商的商队,宁子沐不由放下了酒杯,静静望了过去。
“虎豹骑乃天子所率,直接天子授命,驻守苏、扬两州,形成帝京的坚固防线,可是…,一个月前,苏暮寒起了谋逆之心,率虎豹骑挥军北上,与禁卫军厮杀起来”
“要知道这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
“可不是,苏暮寒之父苏州太守苏之年,知悉后卧病在床,一病不起,据说亦是病入膏肓,大骂逆子不孝,可苏暮寒一意孤行…”,
“自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未颁发任何旨意,对苏暮寒谋反,亦不声不响,如此,待得南郡王挥军北上,其他郡王纷纷拥兵而起,我大周朝堪忧啊”,声音苍老的人哀声连连,
“是啊,兵荒马乱,我等商队难行,怎么糊口啊?”众人亦是悲叹不止,
陈德庆闻言大惊,转头望着宁子沐,却见她眉头深锁,面色阴沉,兀自沉思。
“虽新皇尚无作为,但辅政的端太后,德才兼备,是腾蛟起凤之人,当年金科殿试榜首,深获先皇赞赏,不过十五岁,出口成章,政见卓然,可惜了身为女子,否则必为国之栋梁,有经天纬地之才,相信新皇在太后辅政下,他日必是体恤万民的好皇帝”,一玄衣老者,磕了磕烟袋,缓缓说道,
“苍天眷顾周朝,必能化险为夷,我等杞人忧天了”,邻桌众人忧虑的神色减缓不少,
“天下第一贤德非太后莫属,如今的贵太妃,当年的宁贵妃,可算是天下第一绝色,当年先皇初见,惊若天人,曾言,天下之佳人,莫若宁府之子,容颜倾城,绝世而立,眉如远山,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众生。
张震虎神情自如,直管往嘴里灌酒,他是江湖人,朝政之事与他何干,陈德庆则先是震惊南郡叛乱,又听得此赞言,按捺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着宁子沐,见那人容颜绝色,果真如其所说,不由看的痴了,宁子沐感受到视线,冷冷扫他一眼,威厉之色逼人,吓得他慌忙埋首饮酒,不敢再望。
青笙恍若未闻般,只是低头喝酒,只是眸子闪烁,神情难测,转瞬间,酒樽又空了。
“别喝了”,宁子沐脸色从阴沉中渐渐和缓,见到又在满酒的青笙,冷冷说道,
“这是果酒,不碍事的”,青笙淡淡说道,
“不准喝”,宁子沐语气里隐隐有些怒意,张震虎虽然知道她是主子,但见得欺负青笙连酒都不准喝,脾气上了来,轻哼了声,
“男人喝酒,女人管什么”,宁子沐挑挑眉毛,扫他一眼,未再说话,陈德庆吓得差点跳起来,不敢言语,假装喝着酒。
青笙只好放下酒壶,看着空空的酒杯发呆,酒肆的胡姬听见这边的动静,摆腰走来,俯下身子,替她倒酒,那衣衫开口低,一大片的春光跃入她眼底,青笙红了耳朵,慌忙移开眼睛,
“你小娃儿,怎地这般不济”,张震虎见她这怂样,怒其不争,见得宁子沐脸色阴沉,不由得意起来,
胡姬见得青笙这样,掩着嘴一笑,挑逗又露骨,顺势坐在她怀里,举起盛满的酒杯,送到她嘴前,青笙四肢无力,挣脱不得,若是起身,又要把酒撒一身,只得满脸通红,埋首抿了口酒,胡姬嘴里冒出一大堆话,笑得花枝乱颤,
“小娃儿,她让你饮尽杯中酒,这是漠北女子,对心仪的客人,最大的礼节”,张震虎含笑说着,眼神里有些欣慰,还好小娃儿学得快,
青笙飞快地扫了眼宁子沐,见得她脸色铁青,就快要翻桌子了,赶紧低头,就着胡姬递来的酒杯一口饮尽,胡姬才缓缓起身,调笑着送她一个飞吻,眼眸流转,看见旁边的宁子沐,笑容更深了,扭着纤腰就要过来,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听不懂的话,宁子沐抬首,嘴里也说了一段听不懂的话,那胡姬才扭着腰肢,去了别桌,跟客人调笑起来。
“你还会说胡语?”,张震虎有些惊讶地看着宁子沐,
“她怎么肯走呢?”,青笙从满脸通红中缓过来,问道,
“宁公子说她已有心仪之人,不可与其他女子触碰”,张震虎幽幽说道,宁子沐瞪他下,一抹红晕莫名地袭上了脖颈、耳根,快速地瞄青笙眼,见得那人正兀自低头发呆。
几人出了酒肆,路上投来尽是女子的挑逗眼神,陈德庆和张震虎是黝黑粗壮,似漠北男儿,强壮似天空翱翔的雄鹰,不同于宁子沐和青笙,肌肤若雪,白皙细嫩,带着特有中原男子的温柔多情,更惹得漠北女子的眼光胶着在她二人身上。
宁子沐作男子装扮,俊秀妖媚却失阳刚,狂野奔放的漠北女子,更加青睐眉眼清秀,气质淡泊的青笙,出宫的历练,让她多了几分沉稳,更加洒脱飘逸,让人不由自主想亲近。
一个漠北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青笙面前,清唱着歌,虽然青笙不懂,但那眼眸里放肆的情意,昭然若揭,唱完歌,女子一物放入青笙手中,翘首以待,
“小娃儿,这是漠北女子会情郎的歌,送的物品越贵重,表示对你越喜欢”,张震虎笑道,
青笙张开手掌,一块光洁的石头躺于掌中,熠熠生辉,流光华彩,她匆忙转头,紧张地问道,
“这算不算贵重啊?”,
“金耀石?意味着可~~行欢~哦~”,张震虎朗声大笑,声震云霄,眼里全是赞赏之意,陈德庆横了他一眼,怎得在贵太妃前,如此粗俗无礼,扫眼看去,贵太妃神色阴沉,果然怒了。
像是被烫了一样,青笙差点扔掉石头,赶紧送还给那女子,女子不肯接,绽着灿烂的笑容凝视着她,张震虎笑得不行,才出手替她解了围。
不多刻,又一女子站在前面,气势凌然地说着胡语,
“入赘我家,我出十头牛,五头羊”,张震虎同声翻译着,眼睛弯成一条线,
旁边又站出一女子,瞪了一眼,抬起下巴,说着胡语,
“入赘我家,我出十五头牛,八头羊”,张震虎继续同声翻译着,
青笙为难地看着那两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涨得满脸通红,求助地望向张震虎等人,忽然,手心一凉,细润滑腻的手滑进掌心,扭头一看,宁子沐并肩而立,她含笑地说着胡语,
那两女子听完一番话,再不多说什么,神色怪异地看了半天,终于不舍地离开了,青笙摸不着头脑,问着宁子沐,“你说了什么?”,宁子沐眼睛四处望着,并不答她,
“她说你喜欢男人,喜欢他”,张震虎嘴一快,接过话道,青笙闻言,瞪着宁子沐,耳垂红的滴血,宁子沐佯作无事地望着一侧,一抹红晕悄然划过耳根,她轻挑指节,与青笙十指相扣,掌心交握,指缝间细嫩的肌肤触碰,痒进了心里,亲密得让青笙不由要甩开手,
宁子沐却死拽着不放,青笙挣脱不得,只得刻意忽视掉那亲密的触感,东张西望地看着周围的小摊,一蓝一青两个男子,执手而行,大漠民风开放,倒没人为难,只是路人不时投来奇异的眼光,终于再无女子搭讪了。
陈德庆知道她二人皆是女子,并不在意,只是心想贵太妃对青笙甚是器重,将来还得与青笙做些交情,张震虎知道宁子沐是女子,心里大笑,小娃儿,老子果然低估你了,连这么难搞的女人都弄到手了,墨轻月被拖得远远地,看着她二人,内心呐喊着,两个男人都是我的。
夜幕低垂,众人回到驿站,张震虎早已喝得酩酊大醉,陈德庆脚步也有些摇晃,告退歇息去了。
宁子沐脸颊微红,泛着醉意,与青笙执手而回,口中悠悠地,哼着漠北歌谣,慵懒的嗓音,似月色丛林中虫鸟的低鸣,又似深涧清溪间夜风如水的呢喃,婉转悦耳,情意撩人。
“唱的什么呢?”,青笙随口问道,话出口,就后悔了,
“天山上的雪莲花,何时才能把你摘采下,献给心上的人儿啊。大漠展翅的雄鹰,何时将我的心带去,告诉心爱的人儿,远方的人在念着她……”,宁子沐停下脚步,执过手放于身前,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哼唱。
月色下,盛放的扶桑花,重瓣如云,滟红如七月的流火,独特的花心,由数点小蕊连结,从盛放的花瓣中怯怯露出,似是那热情勇敢的外表下一颗纤细的心。
她垂首而立,红晕染过脖颈,最是那低头一笑,千种风情绕眉梢,云鬓浸漆,香腮冰洁,身上幽兰透骨香。
“撒手”,青笙挣了下手,淡淡说道,
青笙与端若华差不多高,甚至矮她一点,但比宁子沐高半个头,宁子沐仰头看着她,眸子如星辰坠落,眼神醉意迷蒙,双颊酡红,
在清亮的月光下,如扶桑花般妖艳迷人,青笙愣住,见得宁子沐微掂脚尖,轻启的樱唇,缓缓凑近,妖冶勾魂,令人心神一荡,
在两唇相隔不过一指的距离,青笙猛地偏过头,轻推开她,眸子淡然,又掩了丝不安,宁子沐愣了下,眸子里跳动着火焰,紧咬贝齿,伸出一手扇了过去,打得青笙偏过头,却只是垂手不语。
“混蛋!”,声音清冽如冰,又夹杂着心酸的委屈和哀伤,宁子沐转身回屋,腰背挺得直直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