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艰险,车马缓行,远处隐隐的燕山关,像是伫立在沙漠中的龙将,风霜鬓白,戎马一生,长歌尽饮胡人血,笳声吹忆关中月,以铮铮铁骨,筑成坚实防线,守卫身后的家乡亲人。
燕山关的逼近,令几乎身心俱疲的众人,多打了几分精神,肃穆高大的城墙已逐渐变得清晰,宁子沐眼中亦闪过了激动,此时,众人却被劫道了。
埋伏在官道坡下的数十名胡人,手拿长刀,一跃而出,碧眼高鼻,轮廓深邃,叽叽哇哇地嚷着胡语,眼神竟是贪婪地盯着几个马车,看来是图谋上了商队的货物,陈德庆一声令下,百名侍卫整齐划一地拔出佩刀,目光深然,动作整齐,寒光闪闪的刀尖冲着胡人。
操练有素的阵势显然吓了这群胡人一跳,满是意外的湛绿眸子转转了,又叽叽哇哇地一通商量,仍是不甘心放过这肥羊,大吼一声,数十名胡人挥舞着长刀、长枪杀了过来,双方激烈厮杀在一起,胡人比中原人更加高大威武,浓密的胡子,肌肉交错结实,武器、武艺皆不如中原人,却凭着一股子蛮力,与训练有素的侍卫厮杀着,
“青笙,进来”,慵懒的声音响起从宁子沐的马车中传来,青笙本骑在马背上,见得胡人杀来,伤未好,使不出力,只得守在宁子沐马车前,环胸而望。
听得这么一声,她撩开门帘,进了马车,狭小的车厢里,两人略挤了些,外面入耳的厮杀声,车内静谧的气氛,让青笙如坐针毡。
“我去车下,守着比较安心”,她作势要走,宁子沐一把拽过她的手,随她跃下了马车,即使是身着男衫的宁子沐,仍是俊美如燕山如钩的明月,胡人们有些兴奋,哇哇大叫着冲着宁子沐而来。
“你下来干什么,回去”,青笙有些生气,将她往车上护去,
“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我还能打一些”,宁子沐取过长鞭在手,系上浅蓝色的衣袍角,身子微微侧了些,一脚挡在青笙前面,懒懒的嗓音,撩得人心乱。
胡人不要命的打法,让侍卫的防线有些溃散,已有一两人逐渐逼近宁子沐,陈德庆长刀在手,眉眼间有些焦急。
一阵马蹄翻腾的声音在古道上回响,格咚格咚格咚,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响在湛蓝空中,一幅黑虎咆哮的军旗缓缓跃入众人眼底,胡人见此,神色惊慌起来,吼着胡语,竟立刻放弃攻击,往旁边撤去。
身着黑甲的黑虎军,手执长枪,骑兵先行,疾驰而过,阻住胡人逃离的路线,两小队从左右侧行进,中间队伍直行,将胡人包围了起来,胡人见难以逃脱,垂着头,扔掉手中长刀,束手待缚。
黑虎军中缓缓走来一匹黑马,如高塔般黝黑粗壮的宁远武傲然立于马上,目如铜铃,剑眉阔口,肃杀之气喷薄而出,让胡人垂首敛目,不敢抬眼,瑟瑟发抖。
“绑了带走!”,宁远武大吼一声,响彻古道,豪气干云,他转头扫了眼商队,刚要开口,见得马车旁的浅蓝色长衫的人儿,眼如鸿鹄,弯弯地看着,瞬间瞪着了铜铃般的大眼,嘴巴张的老大,下唇不由哆嗦起来。
“将军~~~怎么~~”,副统领似见着鬼样,看着嘴唇发白,脸色变幻精彩的宁远武,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宁远武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翻身下马,脚尖一点,庞大的身躯,猛冲过来,脸上又惊又喜,张开双臂,就要熊抱住她。
“停住!”,宁子沐狠狠瞪他一眼,张嘴喝道,示意他不可张扬,宁远武看到她的眼神,身子已收势不及,只好硬生生地转抱着旁边的青衣男子,好似一头咆哮的熊,双臂一展,将青笙按进怀里,再借势转了几圈,青笙双手护住胸前,抵着宁远武,头晕眼花,冒着金星。
“松开!!”,宁子沐怒喝一声,吓得宁远武身形一颤,急忙撒了手,脸上堆满笑意,挤成了一朵花,看得众将士一阵哆嗦,这还是那威震八方的宁家二将军吗?
“回去再说罢”,宁子沐衣袍一甩,上了马车,宁远武大步流星转身回头,见得旁边副统领,脸上青红闪现,紧抿的嘴唇,脸上因强忍笑容而扭曲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回营~”,“得令~”,黑虎军众将回应,迅速归拢队形,向燕山关行去。
青笙坐在马匹上,打量军容,果然是传说令敌闻风丧胆的黑虎军,训练有素,排兵有道,治理有方,只是有一点很可惜,她微微笑道,眼中闪动…
回到燕山关内,宁远武将宁子沐安排在军营外的宁家宅院中,命人去叫宁远威和宁远之过来,宁子沐回屋略作整理,才出来。
“小妹,你怎么来了,漠北路途甚远,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宁远威眉眼间,竟是担忧之色,比起宁远武的蛮横强壮,宁远之的温文尔雅,宁远威则是兼而有之,俊朗坚毅,睿智勇武,
“爹娘在天有灵,肯定要痛骂你我兄弟一顿”,宁远武在旁接话道,宁远之白了他一眼,含笑而视,
“不知大哥是否有收到太后的书信”,宁子沐问道,见得宁远威摇头,方才道,
“皇宫已陷入围困,如今,天下动乱,怕是只有漠北方能安身”,宁子沐此言一出,三人皆是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
“戚德福的五千禁卫军投诚了南郡王,包围皇城,欲逼得皇上交出兵符,我让苏暮寒挥军北上,解围皇城,但不出一月,南郡王的赤虎军便抵皇城,彼时,苏暮寒双拳难敌四手,所以~~”,
“此次来漠北,一则是黑虎军必须增援皇城,方可改变世局,再则~~与哥哥们相聚”,宁子沐缓缓道来,
“小妹,你可知燕山关乃要塞,若是增援皇城,燕山关空虚,危及周朝,彼时内乱未平,外敌入侵,此事不可草率而为,你从何听来,且细细说明,如今形势如何,我等再行商定出万全之策”,宁远威思谋片刻,才缓缓道出,宁远之亦是眉头深锁,宁远武咯咯捏着拳头,不知如何是好。
几人密谋良久,仍未想出万全之策,只得先缓几日,再行商议,宁远之出了屋子,见得门口立着一青影,眉眼间很是熟悉,他向来过目不忘,细细思索片刻,终是抬起头,眼中有些喜色。
那凝望着白兔糖人的清澈纯净的眼眸,执着又贪心,那怯怯舔着手指上糖渣的香滑小舌,令他在燕山的无数个夜里,不经意间想起,总会不由扬起嘴角,心中欢喜。
宁远之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仔细展开,递到青笙面前,
“吃糖吗?”,纸包中赫然躺着小半块小白兔糖人,
“啊?”,青笙抬眼,见得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举着糖,伸到自己眼前,带着温柔的笑意。
“多谢美意,心领了”,青笙有些仓皇地摇头,带了几分拘谨和不自在,摆手说道,宁远之楞了下,笑容有些尴尬,青笙慌不迭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