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愿看着那朵小花,说不出话。
丹药似乎见效了,萧轶恢复了些力气,他睁开眼,哑声道:“长愿,我有话要对你说。”
长愿吞下一粒培元丹,强压下自己喉中涌上来的酸涩。
“你说。”
萧轶将花举高了一点,眸中有些混沌,但他努力保持清醒。
“我在别处没见过,看它稀奇,就想摘来给你看看,”萧轶躺在秦长愿的怀里,声音渐渐弱下来,“长愿,我没有什么能应你的,但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对你好是真的,长愿,你让我等了五百年。”
“别说了,”秦长愿强装冷静地打断他,使用回春术给萧轶疗伤,但萧轶伤势过重,灵台快要漏成筛子,他们必须要到一个安全又清静的地方安静疗伤。
萧轶却没打算配合,他强睁着一双眼:“长愿,我心悦你,我喜服都为你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合籍大典?萧家秘术是给道侣用的,上次我和你说的时候,你已经同意了。”
秦长愿瞪大眼睛看他。
他竟没想到……
萧轶咳出一口血,眼睛中的光彩却是亮了几分:“师尊,你让我说完,合籍大典那日我都已经想好,你我师徒一场,若天道要降下天谴,谴我就好。”
秦长愿哑口无言,他看着萧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冲动。
他想亲吻他。
那些谁对不起谁谁亏欠于谁谁又有愧于谁的烂七八糟的事,他已经不想管了。
他心中明明白白地在叫嚣,隐藏了那么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已经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沦陷了的,但那不重要。
无念真人向来没怕过什么,他手中仍施着回春术,俯身,闭眼,睫毛轻轻颤抖,在萧轶嘴唇落下了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
秦长愿脖颈似乎都红了,他恶狠狠道:“蠢货,能闭嘴了吗!”
萧轶始终没有回过神来,受了重伤的身体导致他的反应都慢了许多,直到现在,他脑海里浮现的都还是刚刚秦长愿突然放大的脸,以及秦长愿紧闭着眼,微微颤抖着的湿润的睫毛。
萧轶似乎累了,他轻轻合上眼,嘴角挂着笑,声音弱下去:“好……我,闭嘴。”
-
秦长愿带着萧轶回到了城中,他找到一间无人居住的民房,在外面落下一层结界,借用了这间房子。
萧轶已经陷入昏迷,他身中妖毒,失血过多,最要命的是那处骨折。
秦长愿光是看着萧轶的伤势,就隐隐约约能猜出来萧轶经历了一场多可怕的恶战。
他一丝不苟地给萧轶疗伤,直到黎明将至,萧轶的身体才终于恢复稳定。
秦长愿松了一口气,开始止不住后怕。
若不是萧轶拼了命赶过来,他们两个今日恐怕都要没了命。
秦长愿把玩着那朵红色的小花,向里面输了一道灵力,能保它常开不败。
随即他又掏出一块玉佩来,拧眉深思,最后像是终于思考出结果似的,将一道符印画在了上面。
符印承载着他所有的传承,如果有一天他身死,那么只要萧云今佩戴着这块玉佩,他所有的东西都会认萧轶为主,包括他的修为、初云剑以及洞府里那些不知名的东西。
是所有。
就算是他给萧轶的回礼吧。
-
翌日正午,萧云今悠悠转醒,但他醒来的那一瞬间整个脑袋发出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他躺在床上缓了片刻,微微侧头,看见趴在床边还在睡着的秦长愿。
他的表情一瞬间就柔和了下来。他挣扎着坐起身,却不小心吵醒了秦长愿,秦长愿挣动了一下,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见萧轶坐起来看他,下意识露出个笑。
萧轶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那块玉佩,道:“这是什么?”
秦长愿将玉佩在萧轶面前晃了晃,道:“样子喜欢吗。”
萧轶没答,却是轻轻扫了秦长愿一眼。
秦长愿将那朵红色的荧光小花用灵力封住,做成了一个吊坠,他一俯身,殷红的小花就会从雪白的皮肤间窜出来。
萧轶下意识就觉得喉头有些紧,他对上秦长愿的视线,道:“喜欢。”
秦长愿轻笑一声,站起身,仔细地将玉佩给萧轶戴上,轻声道:“这块玉佩是我送你的,你要一直戴在身上。”
萧轶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盯着秦长愿,问道:“昨天你说,等你回来,你有话要对我说。”
秦长愿的手一瞬间就僵住了。
萧轶紧盯着他不放。
秦长愿拉来一个凳子坐下,有些犹豫:“你真的要听?”
萧轶坚定地点头。
秦长愿深吸一口气,心中想着有些话确实早些说出来比较好,他咬着唇,闭了眼,又给萧轶输送了些灵力,重新睁开眼,漆黑的双瞳里见不到光。
只不过这些话要是说出来,那么他们之间的一切,恐怕都算不得数了。
“我没有死。”
“我知道。”
秦长愿摇头:“不,是我真的没有死,我从未离开过。”
萧轶一怔,微微挺直了脊背。
秦长愿笑着看他,但那个笑容却什么都没有:“这五百年,我不是夺舍,也不是死而复生,我只是躺在一个地方,睡了一觉而已。”
萧轶张嘴张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你的身体……”
“我骗了你,是我一直在利用你,那时我道心受阻,路遇瓶颈,天道要我渡情劫,”秦长愿闭上眼,破罐子破摔道,“都是我算计好的,只要那天在三生之巅上你要了我的性命,阵法我都是提早画好了的,只要你用初云剑杀了我,我的魂魄便会被那个阵法千里传送到中洲,在那我准备好了生命之树重新雕刻出的躯体,只要我重新醒来,我的渡劫就成功了。”
萧轶一直都在静静听着秦长愿的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所以,这五百年,白白浪费了。”萧轶冷静得可怕,他一双眉眼里似乎刮着刺骨的风,“你为何不一早就和我说?”
秦长愿抿唇:“做这些事情我只有一个目的,我需要你恨我,也需要你……”
他的心仿佛都要被撕裂了,他咬紧牙关:“爱我。”
秦长愿知道,昨天萧轶拼了命来救他,他现在说出这番话,会有多寒萧轶的心。
但他不得不说。
他不想再瞒着萧轶了。
萧轶狠狠闭上眼,他盯着秦长愿脖颈上挂着的那朵小花,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也就是说,当初你是为了渡劫,才收我为徒,你背负骂名,引火上身,”萧轶觉得喉头涌上来了一些血腥味,“不是公孙家族在陷害你,而是从最初开始,火海中你给我变出来的花,三生之巅上那座冰桥,你引渡蛊虫上身,都是你别有用心,而不是……”
萧轶狠狠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压下他本能发出的哭腔:“而不是你真的……真的把我当,——弟子看待?”
萧轶本想说“心悦之人”,但他看到秦长愿那一双紧抿的唇,下意识改了口。
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从胃部开始,沿着食道向上割,直接割到秦长愿的喉咙。
他有千言万语要解释,比如他一开始是真的想要好好对待萧云今,将自己毕生所学教给他,他也是见他哭会自责,见他笑会开心,见他生病会慌乱。秦长愿从未如此笃定过,他确实是喜欢萧云今的。
虽有欺骗,但感情却不是假的。
但他唇瓣开始剧烈颤抖,最终,却只能说出苍白的三个字“对不起”。
萧轶沉默了一瞬,眼中的光寸寸熄灭。
“那你喜爱之人,是清帝吗?”
他本想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但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闭了嘴。
秦长愿“腾”地站起身,双眼通红,大脑一片空白:“萧云今,你混蛋。”
他不擅长吵架,只擅长打架,但这个时候他绝不能按着萧云今揍一顿。
他嗓音颤抖,有些委屈的样子。
萧轶将那个玉佩扯下来,给秦长愿送回去,他站起身,拖着一条有些跛的腿,哑声道:“打扰了,师尊。”
玉佩还没有被他的身体焐热,伤腿落地时的刺痛也没有阻止他的脚步。
秦长愿没接那玉佩,他眼睛死死盯着萧轶:“你戴着。”
萧轶将玉佩往秦长愿手里送,秦长愿始终不接,萧轶拧眉,直接松了手。
羊脂玉佩跌落在地,悉数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长愿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碎成三块的玉佩。
“萧云今,你何必,糟践人呢。”
萧轶明显没有想到秦长愿不会接下玉佩,他也怔了片刻,却很快镇定下来,眼眸是阴郁的黑:“秦长愿,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说完,他推开门,毫无留恋地迈入漫天风雪之中。
留下一句话:“师尊,打扰了。”
从前他不肯叫“师尊”,是因为他怯懦,心中藏着未发而隐秘的感情,羞于喊出这两个字。他觉得直呼秦长愿姓名,两个人就是平等的身份,更像是互通心意的爱侣。
但现在他终于毫无阻碍地喊出疏远的“师尊”二字,证明他认了。
师尊永远只是师尊而已。
门关上的一刹那,秦长愿双腿失力,跌坐在了地上。
外力破坏符印,造成反噬,秦长愿终于没再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正好洒在了碎裂的玉佩上。
秦长愿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徒劳地将玉佩拼上。
他秦长愿,终于自食苦果。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惊人的求生欲:听我的,很快就过去,妈妈不允许他俩吵架啊啊啊【顶锅盖
蠢作者以稀疏的发量担保:他俩会甜甜甜的tvt
感谢小天使们,鞠躬,啵唧!
本章下面留言有红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