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镇(1 / 1)

云凌荒没有轻举妄动,与自己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那东西很小,蜷缩着身子,浑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只有那张脸勉强是个人形,从外形看来类似于婴孩。

“鬼婴?”他朝四周扫视一圈,没有感觉到异样,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咯咯。”鬼婴又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骨骼的颤动,在无边的夜色里渲染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云凌荒慢慢抬起右手,轻声唤道:“长夜。”

一把长剑从他手中浮现出来,剑身漆黑如夜,剑刃上跳动着清冷的月光。

他握着剑,一股黑雾便顺着他的手缠绕上剑身,正当他准备刺向鬼婴的时候,房门忽然推开。

“小叔叔。”郁殊突然走了进来,“别动。”

云凌荒的剑刃停留在距离鬼婴的脑袋两寸的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不明白这小道士挑着这个节骨眼出现是何用意。

“收剑。”郁殊从袖中掏出一张黑符,朝着那鬼婴扔过去。

当两者交汇的瞬间,四周的空气微弱地震动了一下,鬼婴忽然尖叫一声,炸裂开来。

云凌荒连忙招出一块灵璧遮挡血迹,可那鬼婴却什么也没留下,没有炸裂的血肉,也没有消散的戾气,反而像一阵尘土似的散去了。

怎么回事?

云凌荒坐起来,捡起那张黑符,符纸上面的文字已经消失了。

“镇冥符?”他难以置信,“刚才的是幻象?”

镇冥符,专门用来调节人的心智,通常用来镇压走火入魔的修士,也可用于破除催眠术或者摄魂术,堪称闭关修行必备之良品。

郁殊点头:“你伤还没好,很容易被妖邪钻空子。那个鬼婴根本就不存在,刚才那一剑如果刺下去,灵力会打穿你的胸口,到时候死的就是你自己了。”

云凌荒恍然大悟,“那些修士都是这么死的?”

“不清楚。”郁殊指了指窗外,“那些都是你带进来的,本来我们道观是不可能生出这些幻象的。”

云凌荒推开窗户,猛然一愣。

整个院子里布满了缠绕的黑丝,它们从一棵树上拉扯到另一棵树上,顺着树干倾泻到地面,再顺着地面蜿蜒到四面八方。他伸手撩起一根横在窗框上的丝线,那线忽然动了动,划过他的指尖,他才发现,那些燃烧的丝线原来都是头发。

“长夜。”他二指一挥,那把黑金剑便自己飞了出去,高高地悬挂在庭院里。

紧接着,从那剑身周围分裂出无数把漆黑的剑刃,剑刃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一片压城的黑云。

云凌荒打了个响指,那剑雨一齐落下,轰隆一声将整个庭院里的幻象打得灰飞烟灭。

一阵大风狂妄地刮过,吹散了周围的尘土与黑雾,长夜归鞘,一切都不复存在,唯有月光如旧。

云凌荒眯起右眼,胸口的疼痛短暂地限制了他的行动,好一会儿,他从床上走下来,拿起自己的外衣披上,回头问郁殊:“还有吗?”

郁殊诚实地回答:“有是有,不过不管它们也没事,反正我们也不会受影响,死的都是你,没关系的。”

云凌荒皱起眉头看着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会聊天?”

“你怎么知道?”郁殊疑惑地歪着脑袋。

“走了。”云凌荒拿着剑走出门去。

庭院里暂时看不到任何妖邪的幻象,但只要略加感知就能知道,这整座流沙镇里都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此时此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命丧其手。

他朝四周环视一圈,忽然发觉情况不对。

所有房间里都没有人。

“人呢?”他看向郁殊。

郁殊看着那些空荡荡的房间说:“师叔他们都去炼丹了。”

炼丹?这个时间?整座道观难道就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你怎么不去?”云凌荒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是药修。”郁殊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一把黑伞,“我是剑修。”

“他们在哪里?”

“不知道。”

“炼什么药?”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郁殊的语气有一瞬间的低落:“我没有记忆。”

“什么?”云凌荒愣了愣。

“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就算问我也没用。”

“是因为事故?”

郁殊摇头:“是因为……”

轰隆!

天边忽然落下一道紫色的雷光,重重砸在流沙镇里。

云凌荒猛然回头:“东胜雷法?”

出事了。

他心里一紧,脚下凭虚御风,顺手抓着郁殊就朝着那落雷的方向风驰电掣地飞去。

风声呼啸,将两人的衣摆刮得猎猎作响。

“小叔叔……”郁殊抽了抽手,“你抓我干什么?”

云凌荒愣了愣,回头看他一眼,对哦,我抓他干什么?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落雷,天空被雷电照亮了一瞬。

云凌荒懒得细想,反正抓都抓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死死抓着郁殊的手腕,飞入黄沙漫天的小镇。

两人飞到刚才落雷的位置,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雷击,四周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月黑风高,周围只听见乌鸦的啼哭,却听不见任何人声,奇怪极了。

修真界四大家族派系横行,东胜陆氏、九州云氏、云梦纪氏、蓬莱白氏,在这其中,东胜号称四大派之首,是个极尽繁华的地方,有江河草原、好马神兵,还有美人与酒。

这座流沙镇是东胜境内一处关口,因地处交通枢纽才人丁兴旺,几乎是夜夜笙歌,连宵禁都管不到这里,可它今夜却连灯火都看不到,萧条得如同一座死城。

周围的树木极少,处处都是黄沙,风一吹便呼啸着黏了他们一脸。

“咳。”郁殊咳了一声,云凌荒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挡在他面前。

郁殊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叔叔,这里除了你已经没有活人了。”

“你怎么知道?”

“活人和死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他嗅了嗅云凌荒身上的血迹,“活着的人很香。”

云凌荒背脊一凉,忽然转身,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郁殊被掐得喘不过气,眯着眼睛抬头望着他,一只手轻轻掰着他的指头,然而不管云凌荒怎么用力,他都只是无伤大雅地反抗着。

好一会儿,郁殊开始无法呼吸,眼角憋出了泪,云凌荒忽然松了手,闷闷地走到前面去了。

“晚点再收拾你。”他的声音也不怎么有底气。

有那么一瞬,他的确打算杀了这个诡异的小道士,可转念一想,这人既然可以逼退巨魔神,那么只要他想,不可能逃不掉,但他偏偏不怎么反抗,这还让他怎么下手?

郁殊异常乖巧地跟着他走,半点也没有逃走的意思,那架势就像个跟着鸡妈妈的小鸡崽子。

不知为何,云凌荒忽然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人家救他回去,给他丹药,还阻止了他误伤自己,不管他是个什么妖魔鬼怪,也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还疼吗?”他不敢回头。

小道士摇了摇头:“我习惯了。”

云凌荒顿了顿:“他们一直欺负你?”

“不是。”郁殊摇头,“我以前经常受伤,不怎么怕痛。”

云凌荒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循着踪迹往前走,心里却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了。

从刚才的落雷来看,应该是有东胜弟子在这里与什么东西搏斗过,要么被杀死了,要么就是被抓走了,可这整座流沙镇里全是邪气,他无法分辨对方到底去了哪里。

“那边。”郁殊笃定地指着东面,“那里有东西。”

云凌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朝着他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流沙镇南北狭长,东西却很窄,他们由西至东飞去,约摸一刻钟就来到了一处近郊。郁殊拿出几张火符,刺啦一声点燃,符纸自动飞向四周,黑夜被鹅黄的灯火照亮了。

面前是一座低矮的屋子,屋子残破不堪,被黄沙与蛛网所淹没,看上去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但门口的地面上却有拖曳的痕迹,显然有人刚刚打开过这扇大门。

就是这里了。

云凌荒和郁殊没有推门,纵身一跃翻入墙内。

郁殊灭了两张火符,只留下一张,尽量不打草惊蛇。

屋子内部比外面看上去宽敞得多,中庭里种着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树,树下放着一口沉满沙子的水缸。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几扇打开的红门,幽深的门里漆黑一片,连月光都照不进去。

云凌荒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痕迹,眼神顺着它延伸到远处的黑暗里。

“追。”云凌荒下意识朝后抓了一把,于是郁殊又被他抓着往前拖。

“小叔叔,你是不是抓那个小姑娘抓习惯了?”

云凌荒猛然回神,好像的确如此,他护着那个娇蛮任性的小侄女太久了,习惯成自然。他松了手,尴尬地走到前面去了。

两人跟着地上的脚印穿过两扇门,脚印便忽然消失了。云凌荒顺着脚印消失的方向看去,目光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儿正静静地立着一口白森森的枯井,打水用的木桶扔在不远处,桶底已经洞穿了,郁郁的结着蛛网。

“你要下去?”郁殊拉了他一把,“你伤没好,我下去吧。”

“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担心了?”云凌荒抓起那张火符,从井口扔了下去。

火符飘荡了好一会儿才落地不动,周围暂时没有异变,他左手撑着井沿,翻身跳了下去,站稳拍了拍衣服又朝井口伸出右手。

“下来。”

郁殊纵身一跃轻巧落地,掏出两张火符就走到前面去了。云凌荒悬在空中的右手闷闷地握紧,转身跟了上去。

井里早已没有了水,甚至还被人凿空了,变成了一个可以容纳巨兽的庞大空间。

两人面前是一条宽敞的台阶,宽度能容得下四五人并排行走。云凌荒没有贸然把火符扔下去查探,唯恐惊动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能沿着楼梯缓步朝下,毕竟郁殊说得对,他还有伤在身。

周围的石壁上附着了许多绿色的粘稠物体,这是魔神的□□,他朝前打了个手势,让郁殊靠着楼梯的外沿走。

光线的距离有限,只能看到自己周围,再往前就不可知了,他们走着走着,每一步都是关乎生死的试探。

好一会儿,两人亦步亦趋,好不容易终于走完了楼梯,看来已经来到最下层了。

当云凌荒走下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一股浓郁的尸气忽然扑面而来,他拇指轻轻一推,长夜出鞘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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