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划过手背，何清秋没抬头，陆晨曦站在旁边补妆，对镜抿了抿红唇。随着口红盖开合的咔嚓声，何清秋敛下的眼皮跟着微微跳动了一下。
直到在里面说话的女生出来，陆晨曦才往后退了几步，给那两个女生让了地方，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女生，看到何清秋和陆晨曦的时候默默对视了一眼。显然有些惊讶，像是惊觉到了什么，连手都没洗，毕恭毕敬的叫了声陆总，何老师，就灰溜溜的跑开了。
两人很默契，谁都没走，沉默了一会儿，陆晨曦抽出纸巾语气平静带着一丝玩味：“擦擦吧。”
何清秋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陆晨曦递过来纸巾给她擦手。她自然也不拒绝：“谢谢陆总。”
话音刚落，陆晨曦这边却莫名其妙的笑了几声：“我没听错吧，何老师叫我陆总？”
何清秋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抬头，盯着陆晨曦的高跟鞋一句：“当年的事儿是我不对。”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最后也只是讪讪的笑道：“陆总抬举了。”
“何老师可真是谦虚，和当年一样呢。”陆晨曦笑容玩味，目光却没有落在何清秋身上半分。她拢了拢散落在面前的碎发，妆容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比起当年那个陆晨曦，现在站在何清秋面前的她，从容优雅，高贵冷艳，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一点儿都没变。
陆晨曦性子傲，出了这档子事后，当初巴结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替她说话。就连她的经纪人都让她放弃那个角色，以后会有更好的。
她不服，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努力得来的，只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可以说换就换？那也是何清秋第一次动用自己家的关系，其实她不在乎这些，所以一直在十八线徘徊，她也不在乎演什么戏，什么咖位。她也并不想演陆晨曦那个角色，但是她就是抢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凭什么她可以和方芷歆走那么近？
有时候，看不惯一个人，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成了毁掉她的借口。
“当年的事……”
“当年的事儿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何清秋话还没说完，陆晨曦就立刻打断她，脸色不大好看，何清秋明白，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不然也不会没等何清秋话说完就直接贸然的打断。
何清秋叹了一口气：“过去了的事情，不代表她没发生过。”
话音刚落，陆晨曦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句话，明明应该是她说才对，怎么从何清秋嘴里吐出来还那么义正严辞，搞得好像当年是她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何清秋你不觉得你这话很有意思吗？当初是谁背地里搞小动作害得我被公司雪藏？还有，我想问你，”陆晨曦眯起眼睛：“难不成你真以为我和方芷歆有一腿？”
莫名其妙的提起方芷歆，何清秋眉头倏的皱起：“我没这样以为。”
陆晨曦戳中了她的心思。扬了扬下巴。也不去避讳什么：“你对方芷歆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真以为方芷歆不明白？她只是不想回应你罢了，至于为什么？你真没想过？”
何清秋攥着纸巾的指节发白，陆晨曦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方芷歆失忆你很开心吧？最起码她现在把你当作她最亲近的人。”
“你什么意思？”何清秋压低声音，看着那张红唇一张一合，连着心跳都漏了一拍，脚下有些发软。手都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针对我。—”陆晨曦笑的肆无忌惮，连带着肩膀都抖了抖，吐出的热气在何清秋的周围扩散开来。
何清秋脑子里像有什么炸开了，陆晨曦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我和方芷歆，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
“姐——”
何清秋被季川这一嗓子拉回思绪，没注意地板上的水渍，脚下一滑险些摔倒，陆晨曦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何小姐要小心呐。”
何清秋神色黯然：“用不着你管！放开我！”
季川一步一小跑的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何清秋手腕上那只纤细修长的手：“陆总，何姐……你们？”
何清秋猛的抽回手，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她不敢想，要不是季川刚刚突然出现，陆晨曦底下会说什么。
季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冲着陆晨曦嘿嘿一笑：“那陆总我们就先走啦！谢谢您。”
陆晨曦点了点头：“不客气，何老师可能心情不大好。”
季川赶紧跟了上去，何清秋没怎么缓的过来，头突然疼的厉害。
“姐，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啊！”季川扶着她还没走几步，工作人员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何老师，开拍了，全组等您呢！”
“催催催，催命啊，这不是来了吗！”季川梗着脖子朝工作人员一通怼。工作人员撇了撇嘴不说话。
何清秋缓了好了半天，也只是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前面几场戏她都是露个脸的戏份，第二场的时候才有gaochao情节。
陆晨曦站在远处和导演说这些什么，时不时捂嘴笑笑。她不过一个投资方，其实用不着这么天天在片场盯着。大概是为了看自己出丑吧，何清秋这样想着，导演转头招呼她过去。
“清秋啊，我和陆总商量了一下，你看把这个泼水改成巴掌怎么样？这样更能带动观众情绪。你觉得呢？当然我们也听取你的意见。”
“嗯？”何清秋脸色沉下来，余光瞥了一眼陆晨曦，陆晨曦没有躲避她的目光，何清秋没有再反驳：“可以。”
“那行，就这么定了！各部门！就位了啊！准备一下，第二场开始了啊！”导演将手中的资料拍的沙沙响。
刚刚还蹲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刻就位，导演跑过去指导了饰演“妹妹”的演员接下来该怎么演。
“余导，您可以先让演员们练习一下。”陆晨曦环抱着胳膊走过来。
导演停下手中动作，表情掐媚：“您说的也对，只不过今天的时间快来不及了。下午估计有雨，耽误了就要等明天。”
“拍戏讲究的就是认真，演员要想演的好，私底下自然要好好对戏，慢不要紧，拍好才是道理！余导，我既然投资了，就不想看到烂剧，您作为导演，自然也不想吧？”
余导笑容一僵，没敢得罪这位大财神，赶紧附和：“是是是，陆总说的是。那我让她们先对一遍戏？”
陆晨曦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何清秋多挨几个巴掌的事儿，她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大不了当还给她的了。于是何清秋主动走了过去。
她也不想唧唧歪歪的磨蹭下去，该怎么样怎么样，完事儿早点回酒店休息。
“导演，那我和小徐先对一遍吧。”
余导见何清秋主动要求，也是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那行，清秋，那委屈你了。这个片段，你……”
“没什么的导演。”何清秋笑了笑。转身就和小徐走到一旁对戏，本来只是私下的演习而已，陆晨曦却带着一众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十几双眼睛，坐的坐，站的站，如果不是没有相机，何清秋还以为已经开始正式拍了。
“开始吧。”陆晨曦挑眉。
小徐犹豫了一下，扬起巴掌在空中停顿了几下才落在何清秋的脸上，不痛不痒，没有感觉，何清秋顺着巴掌的力侧过头去。
“还不够！”陆晨曦喊了一句，众人纷纷诧异，何清秋知道小徐下不去那个手：“那我们再来一遍就是了。”
“小徐情感渲染不到位，哪有你这样的打人，一点儿不干脆利落，谁教你打完还摸了一下！”陆晨曦抵着下巴：“快准狠！懂吗？”
“可是……这只是对戏，用不着真打吧！”小徐眼泪汪在眼里，她虽然知道何清秋是个花瓶，自己也不服气，但是也不是没和何清秋相处过，无论是对谁都是定好的性格，虽然演技烂，但是个好人。
“演戏还带私人情感，谁告诉你的！”陆晨曦皱眉，语气有点儿冲，小徐被吓得没敢再说话，但是也没抬手去打。
何清秋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她，只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啪的一巴掌，干脆利落的落在她的左脸上，火辣辣的疼，打的她偏了偏头，人群中迅速爆发出一阵惊呼。
陆晨曦拍了拍双手，转身对着小徐笑了笑：“看到没，这样打。懂吗？”
小徐被吓得愣住了，不住点头。
“何老师您没事儿吧！”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何清秋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来，小徐已经快要吓哭了。
“陆总，这样不好吧！这还没开拍呢……”余导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要发火但是也不敢，脸都打坏了还怎么上镜。
陆晨曦直接飞了一个眼刀子过去，导演闭了嘴。
工作人员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着，何清秋眼前泛了起黑底金花，身体有些不稳。
“何老师你没事儿吧。”小徐赶紧扶住她。
“没事儿，打的挺好。”何清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口腔里多了一丝腥甜。让她有些作呕。
陆晨曦说着什么，她已经全然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