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曦眸子闪动了一下，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和方芷歆对视。眼中的疑惑和怒意被方芷歆的冷冽压的死死的，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方芷歆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翘起她的下巴，牙缝里吐出的几个字像一把把锐利的刀，一寸一寸剜着陆晨曦的肉。
“你快放……开我…”
“我要是不放呢？”方芷歆笑，力道加重，陆晨曦脚下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硬生生被方芷歆抵在墙上。
“我看你不是失忆，你是傻了！”陆晨曦挣脱不开乘嘴上功夫。
“我傻不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方芷歆笑了，转头看过去门口稀稀拉拉的人群一下子退开了大半。
季川抬手抹了一把汗，眼神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而后凑到方芷歆耳边：“姐，差不多得了，待会儿何姐要来了。”
方芷歆低下头慌神，陆晨曦趁着空档一把推开她，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扶着桌子脸色铁青:“方芷歆，你居然对我这样……这么多年你居然为了何清秋对我这样……你知不知道——”
“晨曦姐！”季川打断她：“有些话，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别人未必想知道。”
陆晨曦愣了愣，挑眼看了季川一眼：“你是什么东西，你懂个屁！”
季川低下头，头发垂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模糊。
“季川？”何清秋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吵闹声，但是她没以为是季川的，她对吵架这种事情没多大兴趣，还以为是哪个实习生被训了，直到她看到方芷歆。
陆晨曦看到她，哈哈大笑了几声，连形象都不顾了，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何清秋：“你让她说，当年出的事情，到底是谁不对！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晨曦吼的歇斯底里，何清秋都愣住了，她看着方芷歆，方芷歆看着她。没有表情，平静的让人害怕。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再吵下去，接下来一个月的热搜都是你们的了。”导演在人群中站了好半天，愣是没敢出来劝架，这会儿好不容易能插上话了，终于摆出个导演的架势，严肃道。
陆晨曦冷哼一声，甩开导演要过来扶她的手。
她不死心，咬紧牙床：“方芷歆，你最好什么都别想起来。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何清秋不值得……”
“我说她值得，”方芷歆抬起头：“她就值得。”
何清秋扶在门框边，手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最后也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值不值得，她自己都快分不清楚了。
——
天色将晚，一直到何清秋的戏份拍完，陆晨曦都没再点个面，方芷歆坐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她。工作人员跟约好了似的，没人提起上午在休息室里的那件事情。
“你不打算回去吗？”何清秋下了片场，对着身后的方芷歆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今晚走。”方芷歆回答。
何清秋沉思片刻：“怎么赶在晚上走？”
方芷歆笑了，预备拉车门的手停住，偏过头笑嘻嘻盯着何清秋：“你是在留我吗？”
“不是，我就是问问。”何清秋笑：“怕你太累。”她说。
“嗯，我知道。”方芷歆回答道。
立秋这几天分早晚凉，晚上的温度一下子陡降好多，何清秋站在风中打了个喷嚏，脸上刮了几滴小雨，她裹了裹季川给她带的小毯子，一股脑钻进车内，见方芷歆杵在那儿不动，冲着车窗问了一句：“下雨了，你不上来吗？”
方芷歆没说话，也坐了进来，还非要挨着她，季川识趣的没往后坐看，盯着前方大道集中注意开车。
空气一下子陷入安静，何清秋累着了，倚在座位上打瞌睡，脑袋抵着后座来回晃动，随后一下子杵在了方芷歆的肩膀上。
没醒。方芷歆有些别扭的撑起她的脑袋。季川往后视镜瞥了一眼。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怎么了这是？”
方芷歆没好气：“睡着了估计。”
“没睡着也不能让你这样弄。”季川憋着笑，说话都不清不楚。
“她这样睡不舒服。”方芷歆解释，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刚刚一瞬间自己居然脸红了吧。
季川哦了一声。
哦哦哦，哦什么哦。
方芷歆心里闷，索性直接撒手，何清秋一个不稳，脑袋稳稳当当的磕在了车门上。吓得她闷哼一声，她总是这样，发不了大脾气。有事儿心里憋，都快塞成西伯利亚铁路了，也不愿意多说一句。
方芷歆烦她这个，却又心疼她，关于何清秋的记忆断断续续，又不敢去细想。
疼，没命的疼。
两人在酒店门口下了车，季川去停车，方芷歆插着手走在她旁边，何清秋裹紧了小毛毯，瞥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没说话。上了电梯才飘飘然来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了。”
“嗯？什么？”方芷歆大概没听清楚，眼神里都是疑惑，何清秋稍叹了一口气：“我说谢谢你。”
方芷歆笑：“谢我做什么？”
何清秋知道她明知故问：“我知道你那巴掌是为我打的……”她越说越脸红。最后只觉得臊的慌。
“嗯。”方芷歆点头，末了又说：“我也看她不顺眼。”
“哦，”何清秋鼓了鼓嘴：“但是就算你不打，我也会打回来的。”
“就你？”方芷歆挑着眼角，先她一步跨进电梯。
“我怎么了！我不是圣人，别人打我，我当然要打回去。”
“那你是不是还准备加利息存着？”方芷歆按下按钮。
“那是……我——”何清秋话还没说完。
——砰——
电梯猛的一震，何清秋没站稳，身子撞到了墙壁上。
“小心！”方芷歆伸手托住她。连带着灯都一同黑了。四周一下子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儿？”何清秋抓着方芷歆的手紧了紧。黑暗中，她连方芷歆的脸都看不清。只有从手上传来的温热感让她稍微定了神。
“大概是出故障了。”方芷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丝丝温热。何清秋呼吸有点不畅：“那怎么办？”
“你先别急。”方芷歆放开她，摸索着将手机的电筒打开，然后伸手按了一下求救按钮，还好手机还有几格信号，她快速的给白甜甜发了消息。
“你怎么了？”方芷歆一手打字，一手托着何清秋，却明显感觉到何清秋的身子在发抖。何清秋的确是被吓糊涂了。她怕黑，只要周遭没有灯光，一瞬间大脑跟短路了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清秋！”方芷歆见何清秋没应她，有些急了，抱着何清秋的肩膀使了力。
“疼……”何清秋皱着眉头，只觉得肩膀别人捏的疼。
“没事儿吧？怎么不说话。”方芷歆有些委屈。
“没……太黑了……有点糊涂。”何清秋脚底发软，要不是方芷歆撑着，估计已经瘫了。
“别怕。待会儿就会有人来了。你乖一点。”方芷歆扶着她顺着墙根蹲下。
手机发出低点警告，她关掉手机灯光。没有了光亮，何清秋更是心里发怵，她轻声的往后退了退，最后还是委屈巴巴的开口：“你在哪儿？”
“我不就在这儿吗？”方芷歆索性将她整个人都搂紧怀里，手抚上她的后背轻拍了几下。
黑暗里除了呼吸，再也听不到半点儿别的声响。何清秋分明知道方芷歆就在这里，没忍住，眼泪扑蔌扑蔌往下掉。
“对不起……”她抽噎着。
方芷歆懵了，这人动不动就说对不起是个什么毛病。
“有话好好说。”方芷歆厉声道。
半晌，何清秋说：“如果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方芷歆搂她搂的更紧了，柔声问：“你骗我什么了？”
何清秋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总之……就是很多，等你以后想起来……”
“那我就不想了好不好？”方芷歆黑暗中附上那人脸颊，在眼角处落下一个wen：“我永远相信你。”
何清秋这个时候不敢推开她，乖乖的窝在方芷歆怀里，报复性的将眼泪鼻涕擦在她的衣服上。她能感觉到方芷歆的身子微微一怔。
“你在干什么？”方芷歆问。
“擦鼻涕。”何清秋说完还狠狠的吸了一下鼻涕。故意往方芷歆颈窝方向蹭。
“别闹。”方芷歆伸手按了一下她的头。
“没闹。”何清秋嘟囔了一句，垂下脑袋抵在自己的膝盖上。方芷歆依旧环着她的肩膀。没再说一句话。反正也看不清，谈不上尴尬不尴尬。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何清秋规矩了，没一会儿又不安分，但是没闹方芷歆。欲言又止，方芷歆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说真的，其实你真不用那样儿的……”何清秋晕乎，说的什么估计自己都不清楚。
“为什么？你是我妻子。”方芷歆突然严肃起来，但是语气还是柔柔的。
何清秋提溜着大眼睛抬头想要看方芷歆，但是怎么也看不清，倒不是因为黑的缘故，她和方芷歆之间的关系，现在就跟漂浮在水面的叶子一样，若即若离。
“你不懂。”何清秋偏过头。
“我是不懂，不懂你这个人面前大名鼎鼎的何老师，背地里嘴硬。”方芷歆的声音像是一口钟，敲醒了何清秋。
她想再说些什么，电梯的门啪的打开，灯光照进来，晃的她眼睛疼，迷迷糊糊中，只能看见那人熟悉的侧脸和细长的耳坠……
晃荡……
晃荡……